第二日，天剛蒙蒙亮，謝白就起來了。

    謝白先快速吃了點東西，然后帶上陸先生習慣的早餐，來到二樓陸先生的辦公房間外面，輕輕地敲了三下。等聽到陸先生的聲音，才推開門進入。

    陸先生穿著一條白襯衫，正坐在辦公桌前，桌上是堆得像小山一樣高的書籍和文件。

    當謝白端著早餐走過去，陸辰回頭看了他一眼，抬手拿起咖啡喝了一口。

    謝白學著管家跟自己說話時禮貌恭謹的態(tài)度，說：“陸先生，早安，車子已經備好了?！?/br>
    陸辰說：“自己照照鏡子?！?/br>
    謝白把早餐放下，疑惑地站到房間里的鏡子前面，疑惑地盯著看了一會，再疑惑地看向陸辰。

    陸辰指了指謝白的臉。

    謝白又盯著鏡子里的自己看了一會，還是沒明白。

    陸辰皺著眉頭說：“一副馬上就要喘不過氣來的樣子?！?/br>
    謝白恍然大悟，然后說：“陸先生不用擔心，我很好?！?/br>
    陸辰：“……”

    陸辰：“我不想被別人認為我虐待下屬?！?/br>
    謝白再次恍然大悟，為難地盯著鏡子里的自己，思考這該怎么辦。其實要不是陸先生說起，他都不覺得自己的狀態(tài)很差。

    陸辰：“昨晚幾點睡覺的？”

    謝白如實回答：“沒睡?！?/br>
    晚餐過后，陸先生就有事出門去了，深更半夜才回來，也沒有回臥室，而是直接去了工作室。莫先生一直到現(xiàn)在都沒有回來，謝白一個人在大大的臥室，把管家之前說過的話全都寫在紙上，一直背到天亮。

    “陸先生放心，我已經倒背如流了。”謝白很有信心。

    陸辰：“……”

    陸辰：“下次不管是誰問類似問題，你都說你在玩，或者在學習，什么都可以，不準說在準備工作?！?/br>
    謝白：“陸先生，我不明白?！?/br>
    陸辰：“投入大量時間，就只為了完成一點本分工作，你以為別人會尊敬你是個努力工作的人嗎？不會的，他們只會認為你的能力不過如此?！?/br>
    謝白：“這、這樣嗎……”

    陸辰用完早餐后，謝白為陸辰更衣，今天的形成他也已經熟記，一大早就要去市政廳參與一個會議，著裝一定要正式。

    更衣之后，謝白跟在陸辰后面上車，本來想再復習一下會議上可能會出現(xiàn)的人們的信息，但陸辰的凝視制止了他，他只好靠著椅背閉目小憩，然后很快就睡著了。

    謝白這幾天都沒怎么好好休息，啟程之前，因為即將離開熟悉的家鄉(xiāng)，他睡覺不是很安穩(wěn)；在列車上的時候，陸先生和莫先生喜歡用激烈的運動打發(fā)旅途時光，能好好休息的機會不多；到了西林，謝白想努力做好貼身男仆，干脆就不睡覺了。

    謝白的精神一直很亢奮，感覺自己還可以做很多事，沒想到其實身體已經累了。

    謝白是被叫醒的，睜開眼睛看到車子已經到市政廳了，連忙打開車車門，跑到另一邊，打開另一邊的車門，迎接陸先生下車。

    市政廳有很多人，有些人走來走去，有些人互相交談，謝白跟在陸辰后面來到三樓的某個會議室，行走的時候很注意不讓動作制造出太多聲音，因為周圍的每個人哪怕看起來行色匆匆，也沒有發(fā)出任何會影響他人的響動。

    跟著陸先生進了會議室，謝白全神貫注，隨時準備提供服務。

    然后是今天的第二個行程，前往一座漂亮的高樓，那里是薔薇手杖商會的總部。商會的氣氛比市政廳輕松多了，有些人毫無顧忌地高談闊論，炫耀自己這個城市帶來多少金錢，有些人在討論今年的祭典要辦成什么樣的規(guī)格，但當陸辰出現(xiàn)，大家的眼光都投到了陸辰身上，然后又有很大一部分視線移向謝白。

    商會的會議持續(xù)了好幾個小時，結束時，已經下午三點，今天的第三個行程受到了延遲影響。

    前往第三個行程目的地——一個本地有名的大教堂的路上，謝白和陸辰吃了點面包，跟著喝了杯咖啡提神。

    最后陸辰回到商會，在自己的辦公室處理一些事務，時不時有人為一些事想跟陸辰見上一面。謝白在辦公室角落的一個椅子上坐著，隨時準備提供服務。

    夜里九點多，謝白獨自來到一家酒館，挑了個角落的位置，點了一杯果汁，然后就坐在那里。

    這家酒館很奇怪，里頭很舍不得開燈，老板一副懶得招呼客人的態(tài)度，大概是這個原因，這家店夜晚還只有謝白這一個客人。

    沒過幾分鐘，有個男人坐到謝白對面。

    抬頭看到對面的男人，謝白露出笑容，有些拘謹地抓了抓腦袋。

    “哥……哥哥?！?/br>
    他低低地喊了聲。

    對面的男人有一張非常好看的面容，黑發(fā)長到肩膀，眼睛里的情緒深沉不明，嘴角總帶著淡淡的笑，給人陰柔深沉的感覺?？吹剿x白忍不住就想到莫先生，兩個人都是非常好看的男人，好看得明顯不同，面前的這位，讓人覺得是屬于黑暗的好看。

    他就是謝白之前在三角區(qū)偶然遇到，就這么驚喜找到自己的家庭，發(fā)現(xiàn)自己還有家人的那個男人，謝白失散多年的哥哥。

    ——謝楓。

    對面的男人微微一笑：“你真害羞?！?/br>
    謝白說：“以前沒喊過……我會早點習慣?！?/br>
    “按自己的步調來就行?！敝x楓要了一杯酒，然后自然而然跟謝白聊了起來。

    “你的狀態(tài)看起來不太好，今天很忙？”

    “其實沒有，只是跟著陸先生跑了幾個地方，其他時候都沒什么事?！?/br>
    “我沒做過貼身男仆，不知道這個職業(yè)平時要做些什么，聽起來還蠻麻煩的?！?/br>
    “麻煩嗎？我覺得很好啦，照顧好主顧就行，是份很輕松的工作，就是一開始要記很多東西，我不是很擅長這個?！?/br>
    “貼身男仆跟主顧不得不比常人親密，萬一撞上主顧一些難堪的畫面怎么辦？想想就尷尬?！?/br>
    “當然是幫主顧化解尷尬，這種時候一定要表現(xiàn)得很鎮(zhèn)定，不可以變成讓主顧感到不適的元兇之一。不過這種事情應該很少吧，唔……陸先生感覺很擅長自己化解尷尬的局面，或者說他根本不會讓類似的局面發(fā)生?！?/br>
    “是嗎？你對你的主顧評價很高啊，看來他們很照顧你?！?/br>
    “嗯……”

    ……

    “哥哥，大后天我就可以結束這邊的工作，可以過來了?！?/br>
    “我已經等不及了，離職后馬上來，你的房間我已經準備好了?！?/br>
    “謝謝哥哥……”

    “想說什么，直接說，在我面前，你可以想說什么就說什么?！?/br>
    “哥哥之前說不喜歡陸先生，讓我不要跟陸先生提起你的事……陸先生跟哥哥有過節(jié)嗎？”

    “他跟所有人都有過節(jié)。”

    ……

    到必須回去的時間，謝白依依不舍地走了。

    謝楓笑著看著謝白離開咖啡廳，然后笑容消失。

    他的助理從后門走進來，看了眼謝白離去的方向，問道：“你不是他的哥哥，你在騙人?！?/br>
    謝楓說：“這不叫騙人，你沒看到他的樣子嗎？高興得不行，我滿足了他對家人的渴求，我做了一件天大的好事?！?/br>
    助理說：“騙子先生，假的就是假的?！?/br>
    “你越來越惹人厭惡了，到底還想不想要今年的獎金？”謝楓憤怒地一拍桌面：“一定要有血緣關系才是哥哥嗎？血親哥哥能給他富裕的生活？這個小家伙在貧民區(qū)生活了那么久，好不容易出了貧民區(qū)，要是給他一個一無所有的親哥哥，說不定還不樂意呢?！?/br>
    助理說：“先生，你這是在用語言粉飾自己的行為，壞事做都做了，還這么假惺惺地掩飾，可真不好看啊?！?/br>
    謝楓真想一腳把助理踢飛。

    “我這是在為謝家建設一條光明的未來大道！”

    快十一點，謝白和陸辰回到家中。

    沒什么胃口，謝白隨便吃了點東西，就躺在床上想睡覺，可是他睜大眼睛看著天花板，躺了兩個小時還是沒能入睡。已經累了，他能感覺到身體的疲憊，但完全睡不著。

    謝白翻了個身，忽然看到窗戶上有個黑乎乎的人影，嚇得一下子翻到了地上。

    莫明澤推開窗戶，很介意地說：“你這反應真?zhèn)诵?，你是小孩嗎？我是吃小孩的魔鬼嗎？?/br>
    “莫先生，很抱歉?！敝x白爬回床上，揉了揉眼睛：“我一下子沒看清楚是你。”

    他剛才一下子還以為窗戶外面吊著個死人，令他一下子想起被陸先生強制標記之后，一個人在房間里，突然看到陸先生的貼身男仆被吊死在自己的窗戶外，面目猙獰地瞪著自己。那幅畫面太噩夢了，他到現(xiàn)在還清晰地記得那一天的所有細節(jié)。

    好像是因為之前的貼身男仆提供了有問題的酒，才導致陸先生那次意外發(fā)情。莫先生很生氣，親手懲罰了他。

    很可怕。

    貼身男仆應當受到懲罰，但是……真的很可怕。

    謝白說：“莫先生，陸先生在辦公室?！?/br>
    莫明澤：“我知道，起來幫我洗澡。”

    “噢?！?/br>
    謝白想換掉身上不方便做事情的睡袍，剛起身就被莫明澤大手一撈，給撈進了浴室。

    謝白慌亂之中，聞到一股有點熟悉的味道，忍不住挺起鼻子仔細聞了兩下。

    莫明澤立即換了個姿勢，把謝白抱到面前，祥裝不悅：“你越來越大膽了，居然跟我耍流氓。”

    “不是的，莫先生，你身上有些氣味，我今天聞到過?！敝x白說：“好像是在里威大教堂，我今天跟陸先生去那里，那里到處都是這個氣味?！?/br>
    莫明澤“啊”了一聲，說：“隨便告訴別人自己主顧的行程，這是陸辰教你的？”

    謝白：“莫先生不是別人啊。”

    是陸先生的愛人，最親密的伴侶。

    莫明澤：“還好你不是我的貼身男仆，不然我真擔心自己的人生安危。”

    謝白怔住了。

    莫明澤一只手抱著謝白，另一只手打開淋浴，一邊說：“這是圣餐的氣味?！?/br>
    “很好聞，淡淡的香味?！敝x白說。

    “很淡但是會在你身上遺留很久，我不喜歡，快幫我洗掉?！?/br>
    “莫先生，莫先生，呃，這我不好幫你洗澡。”

    “自己的工作出現(xiàn)阻礙，自己解決，不要指望別人，我累了一天一夜，累死了?！?/br>
    “……”

    累了一天一夜，也不妨礙alpha打樁一樣在謝白身上運動。

    等終于洗完了澡，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這下謝白是徹底累了，被莫先生抱到床上之后，很快就在后者的臂彎里陷入沉眠。

    莫明澤盯著謝白的睡顏，思考了片刻，抓著謝白的下巴，控制后者的頭換了個姿勢，露出纖細的脖子。謝白睡得很沉，渾然不覺此刻的自己處在可能永遠也無法醒來的危險邊緣。

    過了兩個多小時，謝白醒過來了——再過一小時，就到得給陸先生送去早餐的時間了。

    莫明澤不滿地說：“怎么才睡這么會兒？我都還沒想好?！?/br>
    謝白迷迷糊糊：“莫先生在想什么？”

    “想殺你還是不殺你，殺的話怎么殺，怎么處理尸體，尸體是給陸辰看看還是不給他看到?！?/br>
    “?。。　?/br>
    “別怕，你還活著，我到底還是個會為情所困的人?！闭f完，看不出是不是在憂郁地長嘆一聲。

    “……莫先生，過兩天，我就不會再出現(xiàn)在你們面前了?！?/br>
    “你覺得你走了，我就會當一切沒發(fā)生過？”

    謝白支支吾吾，說不出話。

    莫先生絕對不會輕易饒恕讓他感受到背叛滋味的任何人。

    過了半天，謝白支支吾吾出一句話：“莫先生，我……”

    莫明澤將手指放在嘴唇上豎起來：“噓，不要說什么你是無辜被波及，不然我不保證下一秒你會不會損失身上的哪樣零件。陸辰喜歡跟你zuoai的滋味，那一次雖然是遭到陷害，但產生的結果他很喜歡，他要把你和我都鎖在身邊，你是無辜被波及的，但你無法反抗，只能處在陸辰的排布下，你再無辜，這也不是我需要考慮的事情?！?/br>
    謝白：“鎖在身邊？莫先生，我過兩天真的會離開，陸先生沒有提過任何想跟我續(xù)約的意向?！?/br>
    “你覺得陸辰是個好人嗎？”莫明澤忽然問。

    “……”謝白答不上來。

    他很感激陸先生給自己一個學習當貼身男仆的機會，但要說陸先生是個好人……說不出口。

    “陸辰光明正大的恩寵絕不是什么好事。”莫明澤用手指描繪謝白的臉龐，說：“今天才是開始?！?/br>
    這是協(xié)議即將結束的倒數第二天。

    謝白早上跟隨陸辰去了兩個地方，到了中午，陸辰換了下工作用的西裝，換上另一套赴宴用的禮服。雙排扣的緞面禮服將陸辰挺拔的身材襯托得淋漓盡致，胸口有一個薔薇花形狀的胸針，并不是薔薇手杖的標志，只是一朵單純的薔薇，低調地暗示主人的身份。

    謝白換上了一套燕尾服。

    兩人來到城市的中心，一座充滿古典氣息的華美建筑。建筑名叫“天空之城”，據說很久以前屬于教會。

    到了天空之城，陸辰允許謝白隨意活動，但要在3點之前返回。

    這個建筑——準確來說是一片建筑群，大得如同一座小城市，到處都是參加宴會的人們，謝白決定就跟在陸辰身邊。

    不過，這里的人格外熱情，為了應付他人，謝白很快就失去了陸辰的身影。

    “謝白你好，你可以叫我多爾，是杰佛利先生的管家。很意外陸辰先生有了新的貼身男仆，希望我這么說沒有冒犯到你，我很高興認識你，看到你的第一眼就讓我感覺你是個和善又能干的貼身男仆。只是對于我們這些人的主顧來說，更換貼身男仆屬實不常見?！?/br>
    “我聽說陸辰先生在鄰國出差了一段時間，然后換了貼身男仆。”

    “因為之前的貼身男仆遇害了，我說，鄰國太可怕了，又臟又亂又窮，治安跟沒有一樣，真不知道陸辰先生們?yōu)槭裁聪朐谀沁叞l(fā)展新分部，那里的人能有什么錢？”

    “我也不理解，天空教會好像也開始重視鄰國的信徒?！?/br>
    “教會一直重視任何地區(qū)的信徒。”

    “抱歉，我的意思是教會最近注意到鄰國信徒的生存環(huán)境堪憂?！?/br>
    “謝白你是鄰國的人嗎？可以跟我們說說那邊的狀況嗎？”

    “陸辰先生的上一個貼身男仆是陸辰先生從家族里帶出來的，跟了陸辰先生好久，沒想到會遭遇不測。啊，陸辰先生一定遭受了一場可怕的災難。”

    “然后謝白就迅速成為了陸辰先生的貼身男仆，謝白，教教我，你是怎么辦到的？”

    “謝白，我們是朋友對吧？是朋友就告訴我陸辰先生喜歡什么款式的小O?！?/br>
    “我也想知道～～～”

    “雖然透露一點嘛?！?/br>
    盡管謝白努力表現(xiàn)得沉靜，但誰都看得出來，他已經焦頭爛額。

    謝楓坐在二樓某房間的扶欄上，暗中觀察。這個房間被一株樹擋住，如果樓下的人不仔細看的話，很難注意到這個小陽臺。

    “他不是這個世界的人?！敝碚f：“真不知道陸辰為什么帶個什么都不懂的人在身邊，很危險?！?/br>
    謝楓冷哼一聲：“他什么時候擔心過自己的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