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愛棠終于來到自己這萬物空曠的世界的中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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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里,宣武門大街的天橋上,蕭蕭的細雪中。每一個行人都匆匆忙忙地縮緊了脖子趕路,沒有誰注意到這是兩個男人在接吻。 程瞻終于放過了楊愛棠,楊愛棠卻仍然抓緊了自己帽子兩邊的細繩,把頭發(fā)都遮得嚴嚴實實,像個躲避狗仔的明星一樣板著臉往前走。程瞻長腿一邁就跟了上去。 兩人一前一后地下了天橋,距離程瞻停車的位置還有一小段路,楊愛棠便忍不住抱怨:“怎么停這么遠。” “不是你跟我一起來的嗎。”程瞻失笑。 12月31日的傍晚來宣武門吃飯,能找著停車位就很不錯了。楊愛棠自知理虧,吐了吐舌頭,程瞻卻大起膽子,在幾乎已無人的街上牽起了他的手。 “做什么啊?!睏類厶男÷曊f。 “你不是喜歡這樣嗎?”程瞻卻厚臉皮地問。 “我喜歡怎樣?”楊愛棠倒抽一口氣,回瞪他。 程瞻說:“你跟我約會的話,就什么都不用怕,不必像做賊一樣?!?/br> 楊愛棠靜了一下,回過頭去。程瞻說的也是真話,在過去那四年里,他的確從沒有避忌過別人的眼光——當然也不會故意招搖。只是,比如說,他們?nèi)ネ醺艚渲笗r,程瞻就會大大方方地告訴店員要兩只可以成對的男戒,然后捧著他的手來試。 相比之下,楊愛棠反而是畏畏縮縮的那一個。 “……你們北京富二代,不會有圈子什么的嗎?”楊愛棠想不通,“你爸媽知道了,不會……” “不會。”程瞻的眼神一暗,“他們管不著我?!€有,我也不混什么圈子?!焙笠痪渚惯€帶了些委屈。 楊愛棠“哈”地笑了一聲,“你人緣不好啊?” “……”程瞻站住了,手拽著他,聲音悶悶地喚,“愛棠?!?/br> “好啦?!睏類厶哪_踢了踢地面上的小坑,另一只手拉扯著帽繩,抬起頭笑,“北京這么大,不夠你出柜的?!?/br> 程瞻舒坦了。他們正站在街角一家24小時便利店的門外,側(cè)邊照來明亮的光,令程瞻英俊的眉宇都展開,好像再沒有了憂愁的樣子。 楊愛棠的手稍微掙了掙,程瞻便放開了他。雪花落在程瞻寬闊的肩上。 他望了一眼便利店,“今晚……”呼出一口氣,“今晚,去我家吧,愛棠?!?/br> 楊愛棠看他一眼,又低頭,很快地笑著回應:“好啊。” * 程瞻從便利店出來時,楊愛棠已經(jīng)踱到了便利店旁邊三個門面遠的馬路牙子上,戴緊帽子,雙手插兜,在冷風中無聊地踢著路上的小石頭。 程瞻上前握住他的手,他驚了一跳,回頭,先四處望了望,才說:“東西呢?” 程瞻忍不住笑,“先回車上?!?/br> 到車上坐定了,打開暖氣,程瞻才拿出便利店包好的紙袋,里頭是各式各樣大小不一的小盒子。楊愛棠好奇得眼睛都直了,將它們?nèi)康钩鰜須w攏到自己腿上,一個個湊到眼前細看,還總?cè)滩蛔〈蜷_了瞧。程瞻看得眼皮跳:“你全拆了是什么意思?” 楊愛棠一愣,“我就想瞧瞧里頭的包裝?!?/br> 程瞻說:“也沒那么新奇吧,多數(shù)是以前用過的,你喜歡的?!?/br> 楊愛棠臉上微微一紅,別開目光,“以前……以前沒仔細觀察過,都是直接……” 車內(nèi)頂燈的柔光落進了他眼眸中的漣漪。他眨了眨眼,那眼睫便拂在程瞻心上。程瞻一手撐著方向盤,身子朝他傾了過去。 楊愛棠心一顫,正要往后縮,程瞻卻吻在了他的耳垂,還輕輕地咬了咬。 愛棠腿上的小盒子七零八落掉了一地,他吃驚地“啊”了一聲,程瞻便笑,安分回到了座位上,又去幫他撿盒子。 * 停車,上樓,開門。 帶人回家,手里還拎著一袋子安全套,曖昧的空氣幾乎能在這三九天里蒸出汗水。楊愛棠局促地進了門,一邊脫鞋一邊環(huán)視這座公寓房的陳設。 身后,程瞻的胸膛似乎貼上他的脊背。尚且沒有任何動作,他卻驚得一下子跳進了客廳,遠離開那個危險的人。 程瞻倒不急著抓他,只是雙手叉腰,覺得有些好笑。他赤著腳走了進來,像是不緊不慢尾隨著獵物的豹子。 楊愛棠對程瞻獨居的這個房間,其實還挺有興趣——或者說,他很想要通過巡查這里,來證明自己的一些判斷。但是這個房間又實在太簡單了:裝修是租房公司統(tǒng)一的簡潔樣式,沒有增添任何個性化的物件,好像它的主人完全拒絕被探究。 楊愛棠不小心踢到了地毯上的什么東西,他低下頭,見茶幾腳邊露出一只扁扁的小紙盒的邊緣,于是他順手將它撿了起來。 然后他便看見,茶幾的玻璃底下,擺了十幾只一模一樣的小紙盒,有的拆了有的沒拆,上面寫著顯眼的英文字。 程瞻已經(jīng)脫下大衣,去擰開客廳的落地燈,轉(zhuǎn)身看見他盯著那些藥盒,表情微微一沉。 “這是什么?”楊愛棠把盒子正反面都看了看,不確定地說,“尼古丁……尼古丁貼片?戒煙用的?” “嗯?!背陶昂唵螒?。 “你需要這么多?”楊愛棠吃驚地說,“我聽說貼片對身體也不好——”他頓住,而程瞻并不回答。 楊愛棠也不想顯得太越界,訥訥將手中的盒子放回茶幾,才注意到那一堆的紙盒底下,還擺了幾張?zhí)幏焦{。 他沒有再不依不饒去看那處方箋寫了什么,只是帶著些許莫名的失落摸了摸后脖頸,回頭看向程瞻。 不算大的套間,空氣卻濃稠得宛如凝結(jié)起來。 “愛棠?!背陶暗捻庠桨l(fā)地晦暗。他深深地吸氣,卻仍然控制不住自己,看著愛棠終于來到自己這萬物空曠的世界的中央,所有夢中的妄想都即將不管不顧地沖出胸膛。他抬手抓了一把頭發(fā),因為方才淋了雪,發(fā)尾有些濕潤,豹子的耳朵耷拉下來就變成了大狗,“一起……一起去洗澡吧,好不好?” 還沒等到回答,就畫蛇添足地又加了一句,“今天早上我剛刷了浴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