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宿之匆匆派人把一身傷的沈薪接走，張尋崇可算過了一段時間安生日子。

    昵凡亞來找他嘮嗑的時候左右看不到沈薪，還覺得奇怪。

    “咦？小乎沃去哪里了？”帳子不大，昵凡亞一眼就能將其中陳設(shè)盡收眼底，她一臉奇怪地盯著張尋崇，“你不會把他放走了吧？你真當他是乎沃？！”

    “哈哈，他找回記憶后我就送他離開了，他不適合待在這里。沒機會讓他和你道別，對不住了。”張尋崇伸展了一下手指，關(guān)節(jié)咯咯作響，似乎心情很好，“倒是你，怎么好幾日都不見人影？”

    “舅舅接到王爺訊息，命我明日帶著三百人馬向西邊去，我今日是來道別的。”昵凡亞咧嘴一笑，“等我回來時，你興許也已經(jīng)離開了?！?/br>
    張尋崇點點頭：“一路順利，以后若有機會，來宥澤的薛氏匠坊找我。”

    第二日，昵凡亞換上了一身颯爽的本族騎裝，騎上白馬，領(lǐng)著部落里三百騎兵浩浩蕩蕩從阿耶望出發(fā)，向西奔去。

    如果不出意外，駐守在宜水的李盛將軍已經(jīng)與戎胡打起丈來。

    張尋崇本來的回程日期定在初七，結(jié)果因為某些原因延遲了。那個傳訊的信使說得含糊不清，顯然也摸不清楚釗的用意，一邊撓頭一邊讓他們再等等。

    他又等了三日，結(jié)果等來的不是簡訊，而是一駕“飛鯨”。

    這天清晨，張尋崇本來靠在圍欄上悠哉看風(fēng)景，頭頂忽然投下大片陰影，他起先還以為只是云彩遮住了太陽一會就會下雨，不甚在意。結(jié)果黑影迅速蔓延開來，黑壓壓連成一片，陰沉壓抑，遠處的羊群望過來，似乎看到了什么，嚇得直接四散而逃。

    那只叫耶娜的白犬看向張尋崇身后，尾巴毛都驚得炸了起來，亮出獠牙，吠叫不止。

    張尋崇回頭向天上一瞧，那東西竟然無法在視野中完全展開，呼吸驟然凝滯，不禁睜大了雙眼，心幾乎停跳一拍，竟然生出一種天穹傾覆的錯覺。

    天空被一只船型巨物緩慢破開，從內(nèi)部發(fā)出一種仿佛活物低沉轟鳴的隆隆聲，其身后拖著一條綿延數(shù)里的白煙，直通向張尋崇來時的方向。

    這種人造巨物，竟然比真正的鯨還要龐大寬闊，在它面前，人幾乎與蟲蟻無異。

    張尋崇不是第一次感受相同的震撼，但是眼前這一片巨大投影給人難以想象的壓力和緊迫感，竟讓他隱隱生出想要拔腿就跑的沖動。

    “飛鯨”通體由木頭打造，儲氣室和一些運轉(zhuǎn)機關(guān)上關(guān)鍵零件的建造也用到了不少烏金，從下面看上去，更像是長了兩只鰭翼、身材修長的巨船。

    “飛鯨”一般僅會駛在高空之中，只有裝卸貨物時才會降下。這一回，它卻飛得很低，極緩慢地掠過阿耶望的部落，向礦場駛?cè)?。即便如此遲緩，張尋崇仍能感受到這駕巨物帶拂起的風(fēng)，所到之處，青黃的牧草甚至都能被壓出層層的浪。

    這像是什么訊號一般，阿耶望的族長芮柯見飛鯨已至，整裝出發(fā)，領(lǐng)著一百個身強力壯的勇士追隨而去。張尋崇隱約覺得不對勁，借了匹馬，一路跟在他們身后，最終來到了這處烏金礦脈。

    張尋崇換上了一身阿耶望的衣服，混在隊伍末尾，等到“飛鯨”懸停，才悄無聲息地離開隊伍，四下藏匿。

    周圍有不少人在三三兩兩聚在一起聊天。

    聽著他們對話，張尋崇才知道，宜水以西的戎胡部族的兵力已經(jīng)幾乎被楚釗帶著五萬兵馬鏟除殆盡。楚釗手下那只不足千人兵力的赤蛇軍士氣尤其高昂，烈焰所到之處盡化為一片焦土，一人戰(zhàn)力幾乎能與好幾十士兵抗衡。

    昵凡亞一行人離開部族時，其他十一部已經(jīng)遭受重創(chuàng)，三年五載內(nèi)很難再有起色。戎胡的大族長甚至準備交出自己的小孫女，以示親和。

    既然勝負已是定局，這時候召去昵凡亞的意義何在？

    張尋崇看著眼前這駕明目張膽飛到關(guān)外大肆斂納資源、人手的“飛鯨”，心里有了個底。這大約是楚釗開始行動前的一些準備了。

    遠在都城的皇帝聽聞楚釗力剿外敵，大獲全勝，卻不慎身負重傷，在宜水修養(yǎng)了許久，內(nèi)心喜憂參半，對他少了幾分忌憚，沒過多久下旨召楚釗回都城受賞。

    現(xiàn)在，楚釗他們應(yīng)該在去往王都的路上了。

    張尋崇第一按耐不住對“飛鯨”內(nèi)部的好奇，第二也想搞清楚楚釗的算盤，決定上船一探究竟。

    結(jié)果登船時，他被人攔在外面了。

    一個人抬起手截住張尋崇的去路。

    那人看張尋崇一副匠人打扮，撇起嘴來，沖他回首，不客氣道：“止步，船上的工匠夠用，不缺你一個?！?/br>
    張尋崇皺眉，不禁退了兩步，卻忽然被人拍著后背向前一頂。芮柯看見這邊的狀況，一眼就發(fā)現(xiàn)了張尋崇，于是走近解圍：“他是與我們同行的?！?/br>
    二人行過那人，張尋崇沖芮柯道：“多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