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烏托之邦

    玲玲和年幼的伊芙講述過自己的夢想。

    一個能夠讓萬族和平共處，不必有紛爭歧視的、如同童話里一樣的夢幻國度。

    沒有天龍人的特權(quán)階級，沒有以強(qiáng)凌弱，沒有種族仇恨，所有種族都能和平共處的烏托邦。

    托特蘭是夏洛特·玲玲的理想國，也是曾經(jīng)的伊芙的。

    年幼的孩童不知世間的險惡，只是暢游在玲玲給她講述的烏托邦里。

    作為被傾述對象的佐伊沒有對這個在現(xiàn)實中似乎過于理想化的設(shè)想多說什么，只是笑了笑，說，“這條路不會容易。”

    伊芙那時還不知道佐伊的笑容里有多少嘆息。

    而能給她答案的玲玲似乎并不覺得這個夢想有多難，雖然托特蘭的建立確實麻煩，但只要她足夠強(qiáng)大，萬族來朝也不過是時間問題。

    果然，神之谷事變后不過幾年功夫，托特蘭落成。

    等到托特蘭的一切終于步入正軌，玲玲也終于按耐不住，在伊蓮娜十七歲那年堵上了雙子岬的門。

    玲玲到的時候，庫洛卡斯正在和伊蓮娜交代診斷結(jié)果，開新藥給她。

    “生長紊亂的癥狀有所好轉(zhuǎn)，但離魂仍有征兆，還是和之前一樣，你要保證早睡晚起，不要耗費太多的精氣神，不要太勞心勞神，也不要胡思亂想。”庫洛卡斯嘆氣，“可以多走走，但不要劇烈運動?！?/br>
    “絕對不能有太劇烈的情緒波動，大悲大喜很耗費心神?！睅炻蹇ㄋ乖僖淮螐?qiáng)調(diào)著，“你在莫比迪克上修養(yǎng)的狀態(tài)還可以，但還是達(dá)不到最理想的狀態(tài)。”

    伊蓮娜靜靜聽著，不時點頭表示自己聽到了。

    庫洛卡斯摘下眼鏡，仔細(xì)擦拭，他嘆了口氣，“你還是不打算留在固定的海島上靜養(yǎng)嗎？”

    靜養(yǎng)……伊蓮娜垂眸，知道庫洛卡斯是一片好心，王直來信勸過她，瑟倫他們每回送藥來也是，都是希望她能好好調(diào)養(yǎng)身體。

    但不在紐蓋特身邊，即使留在島上靜養(yǎng)，她也未必能安心。

    “還是不了，我在莫比迪克習(xí)慣了。”伊蓮娜將散發(fā)歸攏到耳后，只余下那一縷白發(fā)在額前飄揚?！?/br>
    一直在旁聽著的加西亞·普麗茲露出果然如此的無奈笑容，她是加西亞·瑟倫的長女，也是每年代替父親商團(tuán)主瑟倫前來陪同伊蓮娜看診的加西亞商團(tuán)下一任繼承人。

    和羅杰一樣，加西亞·瑟倫從向伊蓮娜坦誠了加西亞家族世代效忠佐伊的秘密后，就一直希望能把伊蓮娜接走，但因為伊蓮娜執(zhí)意要留在白胡子身邊，這位已經(jīng)年過六十的加西亞商團(tuán)主不得不暫時放棄了這個安排。

    每回伊蓮娜到雙子岬復(fù)診，都是先轉(zhuǎn)折到加西亞商團(tuán)事先安排好的商船到雙子岬，瑟倫或是親自前來，或是讓一雙兒女前來，旁聽診斷結(jié)果，從庫洛卡斯這里確認(rèn)藥材清單，然后制藥，再送到伊蓮娜手上，迅速而隱蔽，次次如此，風(fēng)雨無阻，從不懈怠。

    他們對佐伊的忠誠無比隱晦，又如此地?zé)o可挑剔。

    伊蓮娜不知道佐伊給她留了多少東西，但知道光是加西亞商團(tuán)的忠誠，就已經(jīng)是一筆極為龐大的財富。

    普麗茲還要詢問診斷的細(xì)節(jié)，伊蓮娜照舊想要獨自到海邊散步，但幾乎是剛剛踏出門，她就看見了正在下船的玲玲。

    玲玲掛的是托特蘭庇護(hù)的商船旗幟，她并非全無顧忌……伊蓮娜稍稍放下了些心，旋即笑自己多心，不管紐蓋特和她關(guān)系多差，玲玲怎么會對她有半分不利呢？

    她上回見玲玲，是什么時候了來著？

    白胡子海賊團(tuán)和BigMom海賊團(tuán)的沖突？

    伊蓮娜還在思索，但玲玲已經(jīng)大步走了過來，她本來離海邊也不遠(yuǎn)。

    和幾年前相比幾乎沒有變化的明艷美人像是小時候一樣把她一把抱在懷里，“長大了，又長大了。”玲玲是真的很高興，“這個驚喜喜歡嗎？”

    伊蓮娜終于明白玲玲信上寫的驚喜是什么了，她“撲哧”笑出來，“原來你說的驚喜是這個?！笔鄽q的少女依偎在粉色長發(fā)的女人臂彎間，伊蓮娜笑容明艷，即便許久不見，但感情不會變。

    “誒——不喜歡這個驚喜嗎？”玲玲有點失望，“我們都好些日子沒見了……”

    “怎么會?！币辽從妊鲱^去親她，她知道玲玲最喜歡自己這么去哄她，“我很喜歡這個驚喜?！绷崃岚咽址旁谒难?，把少女?dāng)r腰抱起，滿意地點頭，“這才對啊?！币辽従驮撟钕矚g她夏洛特·玲玲，白胡子算個什么東西。

    “走吧，我們回托特蘭，你一定會喜歡萬國的。長面包應(yīng)該把房間都給你收拾好了，那個房間就在我旁邊——”玲玲抱著她就要走，伊蓮娜哭笑不得地扯住她的衣袖，“你好歹讓我留句話呀，不然紐蓋特要找加西亞商團(tuán)的麻煩的?！?/br>
    加西亞商團(tuán)主和白胡子有點兒私交雖然不被海軍所知，但在洛克斯舊部面前不算秘密，加西亞商船會受托送她來雙子岬看病也正常，玲玲并沒有多心，“那好吧，快去快回。”

    伊蓮娜再次親了親她的臉頰，“謝謝玲玲。”

    大海寬廣，突然在雙子岬見到這些年都在忙著萬國事務(wù)的玲玲，伊蓮娜說不開心是不可能的，再頻繁的信件來往也比不上真人一面。

    但是大海太大了，而白胡子海賊團(tuán)和BigMom海賊團(tuán)的航線交迭的很少很少。

    即使遇上了，礙于敵對身份，紐蓋特和玲玲又是相看兩不順眼，她難得有時間能多聊幾句話。

    比起過去的七年，她能和玲玲有機(jī)會聊的時間太少了。

    伊蓮娜匆匆走回房子，和房間外守候的加西亞·沃倫交代了幾句她要去托特蘭一段時間，麻煩他們告訴紐蓋特，今年的藥還是送去莫比迪克，懷迪貝會知道怎么聯(lián)系玲玲的。沃倫是普麗茲的同胞弟弟，有些事情交代給他也一樣。

    來去如風(fēng)講的大概就是此時的玲玲，接了伊蓮娜就走，毫不停留。

    許久不見，玲玲有很多話想和伊蓮娜說，但千言萬語，都只是化作了一個擁抱。

    她們還像多年前一樣，伊蓮娜坐在地毯上，玲玲躺在她的腿上，一頭粉發(fā)散落而下。

    女人伸手就能夠到少女垂落而下的黑色長發(fā)，玲玲總喜歡用黑發(fā)去撩撥那縷同樣在額前的白色長發(fā)，她和白胡子都知道，那縷白發(fā)是伊蓮娜為凱多而染。

    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多么好的情誼，多么令人欣羨的機(jī)會。

    玲玲嘆息著，可惜凱多不中用，可惜佐伊先生最后挑中的托付之人是紐蓋特那家伙。

    從玲玲此刻仰躺的姿勢，恰好可以讓自己沉溺入伊蓮娜那一雙青藍(lán)色的眼眸。

    她的伊蓮生性單純，天真美麗，像是最上好的寶石；玲玲每每看見那雙青藍(lán)色的懵懂眼睛，只感覺滿心暴戾都被撫平，取而代之的是無盡溫柔和安寧。

    如果不是早年卡塔庫栗他們不中用，寶石的匣子不會落到白胡子那家伙手里。

    玲玲輕輕撫著那一縷長發(fā)，于他們這些怪物而言，伊蓮就是他們的鎮(zhèn)靜劑。

    就像她的思食癥，當(dāng)初連佐伊先生都只能想辦法進(jìn)行預(yù)防和克制，但只要一見到伊蓮，她就能不藥而愈。

    這是個秘密，玲玲連對著佐伊都不曾吐露過。

    夏洛特·玲玲是個瘋子，她自己心知肚明。

    雖然她不喜歡愛德華·紐蓋特那個混蛋，但他確實是他們這一群怪物里最正常的人了。

    佐伊先生選他，再正確不過。

    玲玲起身，如猛虎撲食，瞬息間將伊蓮娜壓在身下。

    粉發(fā)的女人雙手撐著地，以一種極為曖昧的姿勢將少女籠罩在下方。

    玲玲用目光一點一點描繪著伊蓮娜的面容，伊蓮又長大了一點……生長紊亂不知道好沒好，伊蓮身體奇差，佐伊先生費了無數(shù)心思和奇珍異寶，也只是將伊蓮的身體養(yǎng)回到一個不影響日常生活的地步。

    她這幾年越來越明白自己心里那些曖昧是什么，可……伊蓮什么都不知道。

    她還小呢……玲玲在心里嘆息著。

    她是他們捧在手心的明珠……是洛克斯的，是佐伊的，是王直的，是白胡子的，更是玲玲的。

    伊蓮娜躺在地毯上，玲玲的粉色長發(fā)垂落在她臉頰一側(cè)，有些發(fā)癢。

    注視著沒有笑容的玲玲，伊蓮娜突然覺得房間內(nèi)如此安靜，天地間仿佛只能聽見她自己急促的心跳聲。

    玲玲就這樣看著她……這個姿勢，仿佛被玲玲的氣息包裹著……明明以前都不會覺得怎么樣，但此刻，伊蓮娜的臉頰不由浮上些許薄粉。

    “玲玲……？”伊蓮娜遲疑著，她覺得此刻的玲玲和平常不太一樣。

    女人突然笑了，“你還小呢?！绷崃岬恼Z調(diào)帶著些纏綿，單詞在唇齒間糾纏不清?！霸俳形乙宦??！?/br>
    “玲玲——唔！”伊蓮娜聽話地按照玲玲的要求再喚了她一聲。

    粉發(fā)的女人傾身壓下，唇瓣與唇瓣相結(jié)接，青藍(lán)色的眼眸微微瞪大，根本沒有料到玲玲會突然吻上來。

    這是一個很單純的吻，對于伊蓮來說沒有任何情色的意味。玲玲在伊蓮娜澄澈如往日的眼眸里確定了這個事實。

    玲玲不知道自己在嘆息著什么，但她想起了在艾爾巴夫初遇佐伊先生的那一日。

    艾爾巴夫的天氣一向不錯，溫文爾雅的男人在巨人們的簇?fù)硐戮彶锦獬觯粗崃?，語調(diào)含笑，“還是個孩子呢。”

    伊蓮也不過還是個孩子。

    玲玲憐惜地?fù)嶂倥哪橆a，喃喃低語，“不長大好啊……不長大好?！边B她自己都不知道，她此刻究竟在干什么。但玲玲知道，自己在心軟。

    至于在心軟些什么？

    那就是玲玲一個人的秘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