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其實,當(dāng)尤恩的腦海閃過開車上山的想法時,她第一個想到的就是祈家繐的悍馬車。上回開過一次,那手感至今還讓她回味無窮。雖然,還有賈思柏的車可以借,但在山路上,那種低底盤的跑車是不適合的,要是遇上路況很差的地方,底盤受損的維修費可能會讓她吃不消。 對于尤恩要借車這件事,祈家繐并沒有多問,即使尤恩把車借到手就說要離開,祈家繐也只是微笑以對。因為祈家繐的態(tài)度,讓尤恩不由得懷疑起當(dāng)初宋清秋是否擔(dān)心過頭了。但她摸了摸額頭上的紗布,似乎又不是那么過頭。 由于是自行駕車,比起搭公車更省時。當(dāng)她們行駛到某個公車站牌前,甘悅歆指著某座山頭,說他們的部落就在那里,時間比她原本說的少了兩個小時。當(dāng)然,這有一部份的功勞得歸功于尤恩的駕駛技術(shù)。但在后座卻有人深深地不以為然,柯睿棠緊閉著雙眼強迫自己必須睡著,因為她已經(jīng)開始暈車了。 當(dāng)車子終于抵達目的地時,柯睿棠一下車就跑到一旁吐了起來。甘悅歆貼心地拿來用竹筒裝著的水,「這是山泉水,很好喝的?!?/br> 柯睿棠扯著發(fā)白的嘴唇,對甘悅歆笑了下,接過竹筒淺啜一口,果然很甘甜,鼻間還有著淡淡的竹子清香,很有提振人心的效果。 滿懷雀躍的尤恩,此刻完全無暇理會殺風(fēng)景的柯睿棠,她興奮地環(huán)顧著這片用竹子搭建起來的房屋群,既古樸又優(yōu)雅,完全融入在大自然里頭,彷彿這些建筑物也是大自然的產(chǎn)物。 相較于尤恩的冷淡,甘悅歆對柯睿棠就熱情得多。她帶著兩人在部落里間逛著,尤恩獨自走在前頭,而柯睿棠則在甘悅歆的扶持之下,才沒因為穿著高跟鞋走在石子路上而跌倒。 「上山還穿高跟鞋,你以為在拍mv?。俊褂榷髯灶欁缘乩涑盁嶂S著,連頭都沒回。 意指得如此明顯,柯睿棠當(dāng)然知道尤恩嘲諷的對象是自己,她還來不及反擊,便聽到甘悅歆說,「不如把鞋脫了吧?!?/br> 「不行。這里這么多石頭,光腳踩在上面應(yīng)該很痛吧?!箍骂L拿Σ坏?fù)u著頭說。 「怎么會痛?我們從小就是光著腳在這山上跑來跑去的?!垢蕫傡дf著便脫掉腳上的球鞋,踩在碎石上,臉色變都沒變。 儘管甘悅歆跳了兩三下,表示石子并沒有柯睿棠想像的那么尖銳,但柯睿棠依然直搖著頭不肯採納甘悅歆的建議。最后,甘悅歆只好放棄,「我的鞋給你穿好了?!?/br> 穿上甘悅歆的鞋,雖然不是很合腳,但至少柯睿棠不用再狼狽不堪地走路。 在甘悅歆的引導(dǎo)之下,三人來到一條小溪旁,碧綠色的溪水看起來深不見底,有五、六個小孩在溪中間的巖石上玩著跳水。看著小孩們在水里矯健的身手,尤恩似乎也躍躍欲試。當(dāng)甘悅歆和柯睿棠聽到涉水聲時,回頭發(fā)現(xiàn)尤恩已經(jīng)把鞋子都脫掉,捲起褲管,正往溪中間走去。 「喂。你小心一點。水底下的石頭很滑?!箍骂L膿?dān)心地喊著。 「沒問題的。你以為我是你啊?」尤恩的雙腳泡在水里,讓她的心情像被洗滌過似地,什么沉甸甸的包袱都沒了,身體輕盈得像小鳥一樣。 不遠(yuǎn)處傳來嘹亮的歌聲,尤恩循聲望去,原來是那幾個小孩坐在巖石上唱歌。那旋律有點熟悉卻好像又有點不一樣,尤恩坐到一旁的石頭上,雙腳還泡在水里,對甘悅歆勾了勾食指,「他們唱的是什么?」 「這是我們族人平常吟唱的曲調(diào),并沒有特別的名稱。大家心情好的時候,就會這樣哼哼唱唱的?!垢蕫傡云鹧澞_,也走進水里。 「你們不是有個很有名的小米豐收歌嗎?和這個有什么不一樣?能不能唱給我聽?」 甘悅歆表情微微一變,「那首歌是不能隨便唱的,只有在祭典上才能唱,通常都是由成年男子唱的,再說那是首合唱的曲子,所以沒辦法唱給你聽?!?/br> 看到尤恩露出失望的表情,甘悅歆為善盡地主之誼只好說,「不過,我可以告訴你小米豐收歌的由來,據(jù)說是從瀑布的聲音啟發(fā)而來的。明天早上帶你去瀑布那里好不好?」 「好啊。」尤恩高興地連聲說好。她眼角的馀光掃到靜靜坐在一旁的柯睿棠,從頭到尾她都不知道這女人為什么硬要跟來,但此刻的她,在陽光的照耀之下,那專注的神情,似乎是有那么點迷人。 一時之間,尤恩心底油然而生出一股迷惑,為了沖淡那團困惑感,她掬起一把水往柯睿棠的方向潑去。她并沒有直接對著柯睿棠潑,只是單純地想引起柯睿棠的注意,但是,在風(fēng)的吹拂之下,有些水滴仍然落到了柯睿棠的臉上。 突如其來的冰涼讓她低聲尖叫了下,在找到罪魁禍?zhǔn)字螅暳擞榷饕谎?,不甘示弱地還擊了起來。 兩人隨著戰(zhàn)況的升溫,紛紛都站了起來。一隻手不夠用,便雙手并用地潑著水。不一會兒,兩人的發(fā)梢都開始滴下水來。 對于兩人表現(xiàn)出來的幼稚行為,甘悅歆并沒有太大的意見,畢竟,住在山里的人向來都是這么隨性的,想玩就玩,想唱歌就唱歌,累了倒頭就睡便是。但她的中立卻讓她成了眾矢之的,見不得有人太悠哉的尤恩在看到她雙手抱胸地隔山觀虎斗的姿態(tài),手腕的角度一變,改往甘悅歆的方向潑水。有樣學(xué)樣的柯睿棠馬上也改變了攻擊方向。溪畔回盪著甘悅歆陣陣的尖叫聲,以及遠(yuǎn)處小孩們的笑聲。 夜幕低垂之后,尤恩和柯睿棠在甘悅歆家人的盛情招待之下,吃了一頓很有原始風(fēng)味的晚餐。所有的食材都是取自于大自然,料理的方式都是以原味方式呈現(xiàn)。沒有過多的調(diào)味,飽含著主人的熱情。 席間,甘悅歆的表哥拿出弓琴,演奏娛樂。雖然,只是單純重復(fù)的節(jié)奏旋律,尤恩依然聽得津津有味。她興沖沖地和甘悅歆換了座位,向表哥討教弓琴的演奏方法,但僅止于以手撥弦的彈奏方式,對于含著弓背演奏,她想起來就覺得彆扭??扇舨贿@樣做,又無法體會到更深一層的樂趣。 最后,她纏著表哥要他做把新的弓琴給她,而年紀(jì)已經(jīng)不小的表哥,在看到尤恩那可愛的表情時,難免就淪陷了,憨憨地笑著說沒問題。 晚餐過后,甘悅歆提著用草繩綁成一串的竹筒,那里頭裝著小米酒,帶著尤恩和柯睿棠到屋外去看星星。 她們來到會所外的一個高臺。這里沒有光害,仰望天空便能看到滿天星斗。 「好多星星喔?!箍骂L娜滩蛔∽搰@著,「要是這些星星掉下來,應(yīng)該會砸死人吧?!?/br> 「隨便一顆掉下來就能砸死你了,根本用不著全部的星星?!褂榷鬓揶淼卣f。 「哼。你就只會欺負(fù)我?!箍骂L耐屏税延榷?,讓她在高臺上滾了一圈。 經(jīng)過下午的嬉鬧,柯睿棠和尤恩彼此間的敵意已被沖淡不少,但口舌之爭仍是避免不了的。 「這個給你們?!垢蕫傡Ы庀轮裢玻謩e給她們各一個。 看到甘悅歆手里也拿著一個,尤恩忽然有種想制止她的衝動,但在她尚未開口之前,甘悅歆便先聲明了,「我十八歲了。而且,我的酒量絕對比你們都好。」 尤恩想了想,覺得甘悅歆說的必定是有道理的。先不說年紀(jì)這件事。在山上,法律對這里的人規(guī)范力并沒有山下的強。看甘悅歆那自信的表情,如果她對尤恩說她從小就拿酒當(dāng)牛奶喝,她絕對不會表現(xiàn)出質(zhì)疑的樣子。 「真好喝?!箍骂L暮认乱豢诤螅闳滩蛔∫豢诮右豢诤戎?。 「聽說……小米酒是婦女用嘴嚼完小米之后,利用唾液的酵素釀造而成的。」尤恩慢條斯理地說著。 經(jīng)過三秒,如她所愿地聽到酒從柯睿棠嘴里噴出來的聲音,隨之而來的是急促的咳嗽聲。 甘悅歆一邊笑著,一邊拍著柯睿棠的背,撫順?biāo)暮粑?,「你不要聽她亂講,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有人這樣釀小米酒了。」 轉(zhuǎn)頭看到尤恩眼里的促狹,柯睿棠明白自己又被尤恩整了。正當(dāng)她要找她算帳時,小路的另一頭傳來甘悅歆的母親的呼喚聲。甘悅歆乖巧地應(yīng)聲之后,便敏捷地下了高臺。而那股想找人算帳的狠勁過了就沒了,柯睿棠也就算了。 少了甘悅歆,兩人之間瀰漫著一股生硬的尷尬,只能各自拿著竹筒,有一口沒一口地喝著小米酒。 悶得發(fā)慌的尤恩想起剛才聽過的弓琴的旋律,輕聲哼唱著。 「這里的音樂充滿著優(yōu)美的自然和絃?!箍骂L牟灰粫罕愫韧暌恢裢玻肿詣幼园l(fā)地解了一竹筒。 「你也聽出來了?我來這里,就是為了親耳聽聽他們的音樂?!褂榷麟y得用這樣平和的語氣和柯睿棠說話。 「不過,不適合流行音樂。」 「我知道。但是,用在間奏里,還是不錯的。光是自然和絃太單薄了,可能得加些人工和絃進去才夠豐富?!褂榷髡f完才想起來,柯睿棠的背景。其實她也是個創(chuàng)作型的歌手,只是創(chuàng)作量不大。 有了音樂話題做開端,再加上酒精的催化,兩人漸漸地打開話匣子,酒也越喝越多。酒興正濃的柯睿棠忍不住癮頭上來,開口清唱著她最喜歡的歌曲,那是首英文歌。 在蟲聲蛙鳴的陪襯之下,尤恩感到心情一陣舒暢,雙手一張便往后倒去,不料竟是躺在柯睿棠柔軟的腿上。 「對不起?!褂榷鬏p聲說著,手肘支著地板便要起身,卻被柯睿棠輕輕壓住。 「沒關(guān)係。如果你想躺的話,我無所謂?!?/br> 仰著頭,尤恩看到的是一個不同角度的柯睿棠,那優(yōu)雅的下顎弧線,讓她有種想一親芳澤的衝動。尤恩微微地愣了一下,雙手放在胸前,以典型的法老木乃伊姿勢,往旁邊滾了一圈,非常狗咬呂洞賓地說了一句,「可是,我介意?!?/br> 聽著這句不中聽的話,柯睿棠的手一抖,差點把一竹筒的小米酒全倒在尤恩頭上。但看到她抓著頭,像猴子搔癢一樣的姿態(tài),又忍俊不住地說,「幾天沒洗頭了?癢成這樣?!?/br> 「才不是頭癢,是傷口癢。」尤恩難耐地抓著傷口周邊的頭皮。 「是不是傷口碰到水了?」柯睿棠撥開尤恩的手,輕輕揭開紗布,果然帶著點濡溼感,「回去幫你換藥吧?!?/br> 柯睿棠的一腳踩在竹子搭成的梯子上,一腳還在高臺上,只見尤恩盤腿坐著,雙手抱胸,一臉嚴(yán)肅地說,「為什么要對我這么好?」 本想回尤恩一句囉嗦,可又覺得自己兩腳一高一低的姿勢很詭異,正想調(diào)整下兩腳高度,柯睿棠便覺得腳下一滑,失去重心。她本來可以及時抓住梯子穩(wěn)住身體的,但她的手卻被企圖英雄救美而弄巧成拙的尤恩抓住。當(dāng)尤恩喊出小心的時候,她們已經(jīng)是雙雙往下墜落的狀態(tài)。 如果是在電視劇里頭,這時候的尤恩應(yīng)該要反應(yīng)敏捷地變換身形,讓自己在下面當(dāng)人rou墊子的??墒牵恢朗莾H僅兩公尺的高度不夠讓尤恩變換,還是尤恩壓根就沒想過要保護柯睿棠。柯睿棠悲哀地發(fā)現(xiàn),摔下來也就算了,還被尤恩壓在底下。更悲慘的是,她又被尤恩強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