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在食堂里聊起工作事項，蘇歡默不作聲，在一旁旁聽。越聽越慶幸當時沒有拒絕蘇顏前來。

    蘇顏心中自有溝壑，找學(xué)校合作并不只為見她，或在學(xué)生群體增強口碑。他想要出一本科普畫冊作植物百科，課題非常大非一人力可完成。他負責(zé)去各地采風(fēng)繪畫，邀請各位教授擬出族系圖譜和故事，并做詳盡配文。

    在座各位都是學(xué)術(shù)大牛，花鳥蟲魚的趣事拈之及來，蘇歡聽得十分入迷。有位老教授感慨，可惜許多珍惜物種已經(jīng)滅絕，照片和繪畫再寫實也比不上親眼見到實物。

    蘇歡心下一動。只一瞬間，蘇顏已經(jīng)轉(zhuǎn)頭看過來，用眼神鼓勵她說出自己想法。這種感覺真好，全然被照顧，又不替她出頭，蘇歡頷首，已經(jīng)很有自信。

    “可以試試用VR技術(shù)?！鼻逍萝浥吹纳倥粼谝槐娭心耆酥惺置黠@。

    眾教授還在回味，黎書記已經(jīng)點頭：“數(shù)據(jù)科學(xué)專業(yè)可以支持?！边@是她出現(xiàn)在此的原因。

    她注意到蘇歡并沒有看她，拿眼睛盯住桌上手機：“蘇歡，你還有什么想法？不要緊，都說出來。”

    美術(shù)系主任笑得眼睛都瞇起來：“現(xiàn)在小孩個個想法奇妙，是我們這群老頭子不能比的。蘇老師你家小朋友帶對了。”

    蘇歡有些遲疑：“這么多教授參與，我想這肯定不是盈利性項目。也許可以更進一步，做成科普性質(zhì)的軟件。大家隨手拍下身邊看到的花草樹木，可以解鎖圖鑒，獲得實用價值。只是這樣受眾就不僅僅是植物愛好者們了，還要考慮怎么更有趣?！?/br>
    “確實，單純科普和圖鑒對學(xué)生的吸引力可能不夠。”黎書記沉吟。如果花大價錢做的東西沒有人看，學(xué)校董事會那邊交代不過去。

    “科普哪里需要趣味?！逼渲幸晃唤淌卩椭员恰?/br>
    “我采風(fēng)時曾經(jīng)見過一群人，自稱傳承人，也許可以從這個角度去做。也或者積分兌換。再或者直接做成開放式社區(qū)，交由小朋友們補充齊全故事。”蘇顏不動聲色補充道。

    黎書記眼睛一亮，已看到該項目可帶來的話題度。

    其余幾位教授也對視一眼：“這樣不至于紙上談兵。多出的費用書記我們項目可以攤一部分?！?/br>
    食堂九點熄燈，大家暫時擱置掉話題，起身告別。他們出?；丶?，蘇顏帶著蘇歡回宿舍。

    周六晚上的校園小徑十分清幽，只得蚊蟲在路燈間飛舞。

    蘇顏問蘇歡：“你覺得顧教授是什么專業(yè)方向的?！?/br>
    “誰？“蘇歡一臉茫然的看著他。

    “你進門問你為什么不選美術(shù)系那位?！?/br>
    “美術(shù)系主任。”

    “為什么?！?/br>
    “直覺。非要分析的話，衣著顏色亮麗，但是身上掌根沒有顏料的痕跡，執(zhí)筆的姿勢也淡化了。說明曾經(jīng)和美術(shù)相關(guān)，現(xiàn)在已經(jīng)轉(zhuǎn)做管理。他又親自來看講座效果，說明還在美術(shù)系內(nèi)。”

    “問你為什么不肯輕松一點的那位呢?！?/br>
    “中文系。衣著考究，舉手投足間帶著一種看透萬物的樂觀?！?/br>
    “認為科普不需要考慮趣味的呢?！?/br>
    “生物學(xué)。而且很有可能是野生生物相關(guān)，所以對人興趣不大?！?/br>
    蘇顏問了最后一個問題：“你的舍友叫什么名字?！?/br>
    “啊？這和今晚的對話有什么關(guān)系？“蘇歡又茫然了。

    蘇顏心下了然，在路燈下牽起蘇歡的手。掌心對掌心，指尖扣指尖：“可是因為總會分別，所以刻意不去記住對方？”

    又被看穿了。

    蘇歡赧然：“有時候覺得對不起他們?！?/br>
    記不住他們很對不起，但電話打出去沒人接，信息發(fā)出石沉大海的感受也很不好。如果一定要分別，就不要花太多心思。

    “覺得寂寞找我，不要擔心幾點。”

    “不打擾嗎。”蘇歡停住腳步松開手。這個角度兩個人的影子像是依偎在一塊，她比出一條小魚，在兩人之間游啊游。

    突然出現(xiàn)一只鯊魚，咬住小魚。蘇顏順勢捉住她的手，揣進襯衣兜里：“你對我的要求太低了?！?/br>
    “什么樣的要求才算高？”蘇歡臉紅，做賊心虛的埋下頭。

    “一天問三十遍你是否愛我?！?/br>
    “咦？誰曾要求你捕風(fēng)？“蘇歡抬頭，眼神驚異。圣經(jīng)上說，愛如捕風(fēng)。證明不可能證明的事，可不是就是試圖抓住那點虛無縹緲。

    “所有人。”蘇顏低下頭輕笑，”你也可以要求，但我做不到?！伴_始時都好，時間一久就開始忍不住問，你真的在意我嗎，我是你最好的朋友嗎。

    路邊的花園里有蟲鳴聲，蘇歡覺得自己從未如此清明。她要風(fēng)來做什么，電話打出有人接，消息發(fā)出有人回，只是一個動作對方就已經(jīng)了解她的需求，且全心全意為她服務(wù)。這哪一點不是風(fēng)，不比風(fēng)好。

    蘇歡開口：“蘇顏?！?/br>
    “嗯?！彼詾樘K歡有什么事，停下按電梯的手，偏頭望去。

    蘇歡被他那雙帶點桃花的眼眸一盯，想好的話瞬間拋之腦后。蘇顏還在等她回復(fù)，她想了想，反握住牽著她的手掌：“我不是被誘導(dǎo)，也不是在過窄門不得不側(cè)身。我有選擇依舊想這么走，你牽著我走?！?/br>
    蘇顏笑了，是蘇歡從未見過的神情：“你生下來，我便是要牽著你走的?！?/br>
    指尖用力，電梯應(yīng)聲而開。兩人走進電梯，蘇歡盯著蘇顏的背影在想他眼里轉(zhuǎn)瞬即逝的情緒。是什么呢？

    電梯門即將合上前一刻有人匆匆擠進來，蘇顏眼疾手快一邊按開門鍵，一邊伸手擋住自動門。

    少女從男人擋住電梯門的指節(jié)中窺到答案：蘇歡  ，那抹情緒是克制，他在試圖為你攔下深淵，你呢，你要不要走近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