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明天要登基 第56節(jié)
她挑眉又揚聲,見趙承衍也沒有要開口問一問的意思,自顧自繼續(xù)說:“來興賭坊本來就是我因留雁一事先盯上的,順藤摸瓜查到了陳士德,今夜乃是白老爺約我出城相見,將陳士德的賬本拿給我看,而截殺我的人,知我行蹤,知我出城所為何事,這才在我回城路上攔截。 我受了驚嚇,將此事原原本本告知皇叔,皇叔你帶著奏本上殿,參陳士德貪贓枉法,買兇截殺當朝公主,他御史臺沆瀣一氣,欺上瞞下,請旨設(shè)立司隸院,督查百官,這不是順理成章?” 順理成章的將截殺一事推到陳士德的頭上去。 這是踩在昭寧帝的底線上的。 趙承衍咂舌:“你父皇要是當場發(fā)落,砍了陳士德呢?” “有皇叔在,自然能暫且保下他一條狗命。” 她說話粗鄙,又引得趙承衍攏眉。 趙盈一吐舌,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他身上本來就可以挖出更多的秘密,但這些秘密,未必是刑部與大理寺敢審出來的,畢竟都敢截殺我了,陳士德背后的人,非皇族非宗親,誰敢過問? 如此一來,設(shè)立司隸院更加迫在眉睫,到時候父皇為形勢,也為我,說不得朝臣再折騰,他也一橫心就拍板定下了?!?/br> 不得不說,她想的確實周到。 單憑一個陳士德,如何敢截殺趙盈呢? 趙盈的性命受到威脅,昭寧帝就忍不了。 她也不怕昭寧帝會把她弄回宮里,橫豎她撒撒嬌,就一切都好說的。 趙承衍深吸口氣,又把那口氣長舒出去:“那截殺的事情你又怎么說?” 趙盈眉心微動。 于趙承衍而言,最要緊的,大概是揪出背后主使之人,而不是她的司隸院。 趙盈心下動容:“孔家的祖籍,不是在淮陰嗎?那這個揚州孔府,皇叔知道嗎?” “那是孔家的分支。”趙承衍揉了揉眉心,“當年孔家分了宗的,孔淑妃這一脈是淮陰孔家,如今揚州孔家的家主,是她嫡親三叔,族中為官的不多,還是花銀子捐的散官,圖個好聽,經(jīng)商者更多些?!?/br> 人好冒充,名也好冒充,可是帶著族徽的玉佩…… “先把玉佩拿到手,也不怕劉榮跑了。他雖是亡命之徒,可現(xiàn)在也怕咱們放出風去,說他出賣了主顧。到時候朝廷要發(fā)海捕文書捉拿他,買兇之人也不會放過他,他又失了規(guī)矩,供出主顧,江湖上也混不下去的?!?/br> 趙盈點著手背,邊想邊說:“放他走,事情既然沒成,玉佩他也不必還回去,就讓他把徐冽之事告訴他們,把定金也悉數(shù)退還,今夜失手,就當他心中有愧,不收錢,再伺機來殺我,當時給主顧一個交代,皇叔覺得怎么樣?” 劉榮現(xiàn)在為了活命,也只能為她所用。 她這樣交代,劉榮也不會不聽。 趙承衍看得明白。 那要真是個有骨氣,寧死不屈的,今夜就一個字也不會吐口。 既然開了口,那便不是什么英雄好漢。 劉榮剛好就是亡命之徒中最沒出息的那一種。 他活著,只是為了錢財而已。 “一千兩黃金你補給他?” 趙盈理直氣壯道:“陳士德的罪狀揭發(fā),少不得要抄家,我不信陳家還搜刮不出一千兩黃金來?!?/br> 這丫頭—— “你查抄貪官家產(chǎn),是為了填滿你自己的錢袋嗎?” “他能貪,我不能?”趙盈揚聲反問,一點兒也不心虛,“況且我也不是拿這錢去揮霍靡費,是用在正經(jīng)事上的。” 好一個正經(jīng)事。 人家花一千兩黃金買她項上人頭,她就反用一千兩黃金加脅迫把殺手送回到人家身邊去。 真是正經(jīng)事啊。 趙承衍只覺得無話可說。 她有時心思刁鉆,連他都覺得實在老謀深算,哪里像個十四歲的女孩兒。 他久不開口,趙盈多看了兩眼:“皇叔不說話,我就當皇叔答應了?” “你把什么都盤算清楚了,不是在與我商量,只是在知會我而已。”趙承衍橫去一眼,連冷笑都懶得給她了,“拿了帶著孔家族徽的玉佩,放了劉榮回去當jian細,打算什么時候收網(wǎng)?” “事情總要一件接著一件辦,等陳士德把該吐的吐干凈,等西北事情徹底了結(jié),也等——” 前世這一年的除夕,趙清在宮宴上多吃了兩杯酒,先行離席,隔天宮中鬧起來,他把馮皇后宮里貼身伺候的大宮女給睡了。 那是馮皇后用了十四年的大宮女,除了馮皇后的陪嫁丫頭外,鳳仁宮中數(shù)她有體面。 若是個尋常的小宮娥,至多去請個罪,馮皇后一向偽善,說不得順手也就賞給趙清了。 趙盈還記得前世姜家拿此事大做文章,昭寧帝被朝臣吵的頭疼,后來大筆一揮,把趙清發(fā)落到了涼州去駐軍三年。 后來的很多事,趙盈都覺得是她未能及早籌謀,若不然趙清無論如何也去不到軍中。 現(xiàn)而今想來,昭寧帝當年未必是真心想要處置趙清,他不過是在三個兒子里挑挑揀揀,也想看看,到底哪一個是最心狠手辣,最像他的。 所以即便趙清身體弱些,他也一樣給了趙清機會。 要不是涼州三年,趙清也不可能有機會帶兵闖宮,險些逼死他們。 她沉默著,根本就是走了神。 趙承衍重重咳嗽:“也等什么?” “也等我哪日心情不好,就收拾他們?!?/br> 他二人都明白,事情未必那么簡單。 就算是孔家要殺她,順勢栽贓,也不至于動用揚州孔府的人,更沒必要把自己家的玉佩給出去。 冒著誅九族的風險,沒人不怕那個萬一。 萬一失手,就沒有退路。 朝堂起起落落數(shù)十載,誰還不是個老狐貍了,這種下下之策,太難說了。 趙承衍有心開口,但看看趙盈那德行,他料定小姑娘心里什么都清楚,說了也是白費口舌。 端看她想不想整治孔家而已。 趙承衍又頭疼起來,近來遇上趙盈的事,他總是感到頭疼。 當初母后把人送到他的王府來,他就知道這是個燙手山芋,他真是有先見之明,一點也沒料錯。 這何止是燙手山芋,還是個甩不掉的大麻煩。 偏偏他答應攬下來了。 趙承衍想想還是有些生氣的,開口就攆人:“去睡你的覺吧,看著你就心煩?!?/br> 趙盈才要起身,聽見后半句,愣在原地不肯動:“從前夸我聰慧伶俐,而且我花容月貌,有傾國之姿,皇叔怎么看見我就心煩?不是說愛美之心人皆有之?我雖是皇叔親侄女,這話不太合適,但確確實實就是這么個道理,難道不該賞心悅目?” 趙承衍又被她給氣笑了:“你這些市井潑皮氣是跟薛閑亭學來的?還是跟宋二姑娘學來的?” “我說的全是實話,怎么是市井潑皮?”她非要跟他爭個高低不可,“與我一般大的小姑娘,便是比我年長的,皇叔還見過比我好看的嗎?” 他見過。 “你的容貌全都承自你的母妃,你說我見過沒有?” 趙盈本來只是不服氣趙承衍的態(tài)度,半玩笑的要鬧得他更頭疼,聽了這話卻真的愣怔住。 趙承衍擺手叫她去:“別在這兒鬧我了,折騰了大半夜,我讓人煮了安神湯,一直給你溫著,讓揮春和書夏伺候你進了,趕緊睡吧?!?/br> 他背過身不再看她,渾身上下寫滿了拒絕。 趙盈朱唇微啟:“皇叔……” “還不走?” 清冷孤傲的燕王殿下,就該是這樣的。 連聲音里都是拒人千里之外的疏離。 他生氣的時候都不怎么拿這樣的態(tài)度對待她。 趙盈心中越發(fā)狐疑。 難道太后對她的提防,真的是有跡可循嗎? 可她又從沒聽見過任何的流言蜚語…… 趙盈帶著沉重的心情離開了趙承衍的書房。 回小院的時候她想了很多,可怎么也想不通。 她知道徐冽跟著她。 無論她在王府,還是去外頭,他總在暗處。 趙盈駐足,抬頭望月:“徐冽?!?/br> 耳畔風過,她隱隱聞到淡淡沉香香氣,知道徐冽在她身后不遠處,喟嘆一聲:“你當初到底是怎么跟了皇叔的???” 徐冽距離她大約五步,始終不近不遠:“屬下……” “我是敬重你的,跟你說過用不著卑躬屈膝?!?/br> 那清冽的聲音頓了一瞬后,才又響起:“我武試成績被摘后,背離徐家,是在積室山下遇到的燕王殿下?!?/br> 趙盈眼皮一跳,轉(zhuǎn)身去看他:“你想去出家?” 她分明看見徐冽眼角抽了兩下:“是燕王殿下到積室山去齋戒,我專程去見殿下的?!?/br> 有意投靠啊。 趙盈盯著他看:“你長得這么好看,又有一身好武藝,總是藏在暗處,我都替你可惜。” 然后徐冽就更退了兩步:“殿下莫要打趣我。” 他垂首,聲音突然就沒那么清亮了:“薛世子,宋二公子,小沈大人,個個都是人中龍鳳,我只是個叛家的庶子而已?!?/br> 越是一本正經(jīng)的人,逗弄起來才越有意思。 趙盈覺得心情好了很多:“如果有機會,你想不想光明正大站在人前?徐冽,我可以給你一個機會的,你只告訴我你想,或是不想,站在永嘉公主的身邊,成為我的左膀右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