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會兒，620的病房門被人敲了敲，鐘言和蕭薇同時看過去，只見一個同齡女生站在門邊，手里拎著很多補品。

    “杜亦寒在這屋嗎？”女生問。

    “陶夢？”杜亦寒又往前坐了坐，“我不是不讓你來嘛。”

    叫陶夢的女生趕緊進來，嘴里不饒人地念叨：“你可真行，十幾年的閨蜜情就因為你怕麻煩我能斷了？你家里又沒人，我不來誰來??？”她快步到杜亦寒的床邊，看到鐘言后很是不解，“你們都是小杜的朋友？不會吧？”

    “不是，他們是……”杜亦寒剛要解釋，只見鐘言將手一抬。

    “我們是她剛剛認(rèn)識的朋友。”鐘言說完拿起床頭柜上的一個火龍果，還貼心地三下五除二給剝開了，“吃嗎？”

    蕭薇和梁修賢像看著一個陌生人，鐘言他在干什么呢？

    作者有話要說：

    田洪生：陰生子身上有銘文了，他一定在計劃著殺人！

    飛練：有那種世俗的欲望……

    第132章 【陰】妴怪裂9

    手里的火龍果是個紅心的,汁水順著果皮流下來，鐘言拿著它，倒像是拿著一顆剛剛挖出來的心臟。

    陶夢往后倒退半步,顯然,對于陌生人的過度熱情十分不適。

    “忘了自我介紹,我叫鐘言，那邊是蕭薇和梁修賢，我們都是小杜新認(rèn)識的同事?！辩娧匀耘f舉著火龍果，將陶夢每一個微表情盡收眼底,“很高興認(rèn)識你。”

    陶夢好像有點兒反胃，沒有上前,眼睛里除了警惕還多出了一些排斥,排斥的是陌生男人的越界行為。

    “嗯。”幾秒后陶夢才點了點頭，“你們是小杜的同事？”

    “剛剛認(rèn)識的?！辩娧詫⒒瘕埞樟嘶貋?，遞給梁修賢,“你吃吧?！?/br>
    梁修賢莫名其妙地接了一個火龍果，拿著十分尷尬。鐘言才不管他尷不尷尬，起身去旁邊拿了兩個椅子來，笑盈盈地推給了陶夢：“請坐吧?！?/br>
    陶夢沒有直接坐下，而是將椅子拉到杜亦寒的床邊才坐,看鐘言的神情就像看一個神經(jīng)病。“我還以為你在這里沒人陪著呢，有人陪著就好些……你現(xiàn)在感覺怎么樣？”

    杜亦寒想要拉陶夢的手,結(jié)果卻被陶夢躲了一下：“等下啊,我消個毒,你現(xiàn)在可金貴。”

    “就你臭講究?！倍乓嗪恍?“你怎么來了？”

    “我當(dāng)然得陪著你來啊,我將來可是你肚子里那位的干娘,你生孩子干娘不到位，將來孩子跟我都不親了?！碧諌粲孟炯埥聿潦?，確保每根手指都擦到才拉住杜亦寒的手，“怎么腫成這樣了？”

    杜亦寒無奈地說：“最后都是這樣，我還算好些。”

    “沒事，生完了肯定就好了?！碧諌糁荒苓@樣安慰她，實際上，她剛剛見過一些生完的女人，不僅沒有立馬好，傷痛帶來的影響反而更大。但這些話陶夢沒法和杜亦寒直說，沒人跟兩個未婚的女生講過生孩子這么苦。

    “咳咳，對了?！碧諌粲滞敖私吐晢?，“他們都是誰啊？看著好奇怪啊?！?/br>
    鐘言在旁邊默默地剝了一塊奶糖，遞給陶夢：“吃嗎？”

    “謝謝，我不吃。”陶夢看到奶糖都快吐了，更拿不準(zhǔn)這人到底什么毛病，捏著鼻子轉(zhuǎn)過來，“他們都是誰啊？”

    “他們……我是請來調(diào)查我父母和蔣文那件事的高人?！倍乓嗪闭f，“我相信他們都不是自然死亡?！?/br>
    “什么死不死的，懷著孩子別亂說。”陶夢趕緊捏了閨蜜一把，“這些事不著急，生完再說，我和我媽說了，接你回去坐月子。”

    “不行，我不說我心里堵得慌，這么多年好不容易有個機會?！倍乓嗪稽c都不忌諱，抬頭看向鐘言，“我男朋友的死也很有問題，我相信他不是自殺的?！?/br>
    鐘言將剝開糖紙的奶糖給了梁修賢，隨手拿起一瓶即食糖水燕窩，擰開后拿透明小勺攪和兩次?！澳阏f，我聽著，對了……小陶，這個你吃不吃啊？”

    陶夢捂著鼻子往后一仰，根本不想和這人說話了，厭惡之情溢于言表。

    “沒事，我就是隨便問問?！辩娧孕χ鴮⒀喔C遞給梁修賢，“你吃吧。”

    “我沒事吃這些干什么？”梁修剛放下奶糖。

    “補補身子，我看你也挺虛?！辩娧岳洳欢〉匾恍?，轉(zhuǎn)頭看向杜亦寒時則收起了嬉皮笑臉，嚴(yán)肅起來的時候多了幾分冷意，“你說，怎么回事?！?/br>
    杜亦寒摸著肚子說：“我和蔣文原本訂在今年年中結(jié)婚，沒想到提前有了孩子，他很高興，我倆的婚房也在裝修中，原本都進行得好好的。半年前他去驗收防水，結(jié)果就在那天晚上……婚房起火了?！?/br>
    鐘言靠在窗邊，眉心和外頭的烏云差不多：“火災(zāi)？”

    “是，后來調(diào)查結(jié)果是電路起火?！倍乓嗪M量調(diào)整呼吸，不讓自己太過悲痛，“蔣文被燒死了，已經(jīng)入土為安?！?/br>
    “那你怎么覺得這件事很蹊蹺呢？”鐘言先不去懷疑這事的真?zhèn)?，因為蔣文極有可能就是被她的命格克住了。

    杜亦寒想了想：“因為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事情會這么湊巧?！?/br>
    鐘言點了點頭，這種心態(tài)很正常，他在一百多年前也幫著衙門辦案，很多人在面對禍從天降的自然事故時第一反應(yīng)都會認(rèn)為是人為，因為有太多的痛苦需要發(fā)泄，可又不能直接怪老天、怪命運。

    “好，這件事我會想辦法幫你查，還有你父母的事?！辩娧灾幌胩嫠私Y(jié)執(zhí)念，否則她放不下去，一輩子就被困住了，“今晚還是讓我朋友陪你住吧，小薇是個厲害的姑娘，你放心，有她在準(zhǔn)沒事?！?/br>
    窗外隱約傳來低悶的雷聲，轟隆隆的，像是暗處蔓延的危險，不知不覺朝著這片天空逼近了。蕭薇先是朝著杜亦寒點了下頭，然后說：“不好意思，下雨之前有點悶，我出去站一站?！?/br>
    屋里確實有點悶了，蕭薇快步走了出去。走出620病房的時候她習(xí)慣性地轉(zhuǎn)身去了走廊的窗邊，輕輕地推開窗子。外頭已經(jīng)開始刮風(fēng)，她伸手出去接了一把，還沒下雨。

    醫(yī)院從來就不是安靜的地方，婦產(chǎn)科更是，有人說這里是“生門”，畢竟無數(shù)生命都在這里誕生。蕭薇深深地喘了一口氣，被低氣壓搞得非常沮喪，忽然眼圈紅了一層。

    肩膀就在這時被人一搭，梁修賢遞了一塊奶糖過來：“沒事吧？”

    “沒事?！笔掁苯恿颂牵澳阍趺闯鰜砹?？”

    “被我的蛇攆出來了?！绷盒拶t指了指天花板，“它讓我出來看看你。怎么了？不高興??？小姑娘別總是愁眉苦臉的?！?/br>
    蕭薇含著奶糖，糖分的攝入讓她暫時好受一點兒。“想起了麗麗?！?/br>
    “你那個閨蜜？”梁修賢瞬間理解。蕭薇和杜亦寒的經(jīng)歷太像，當(dāng)時蕭薇的前男友玩消失，她只把自己懷孕的消息告訴了趙麗麗。趙麗麗一定像陶夢一樣，安慰她，幫她想辦法，只不過如今天人永隔。

    “嗯，麗麗和陶夢好像啊?！笔掁毕肫痖|蜜來一陣溫暖，在自己的成長當(dāng)中趙麗麗是除了姥姥之外唯一的色彩，“我和麗麗說萬一孩子生下來怎么辦，麗麗也說過同樣的話，要當(dāng)干媽，要接我去她家坐月子，往后我的孩子就是她的孩子。總覺著還是昨天的事呢，一下子就……”

    梁修賢撓了撓后腦勺，不一會兒對著天花板說：“你別咬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勸！”

    這句話倒是給蕭薇逗笑了：“沒事了，你們不用絞盡腦汁勸我，我雖然難過，但不脆弱，我會調(diào)整好，然后找出幕后黑手?！?/br>
    “嗯……你能這么想就好，不過也不用太逞強，畢竟咱們這么多人呢。”梁修賢可算憋出一句來，“對不起，我是真的不太會哄人?！?/br>
    “沒事，我自己哄自己都習(xí)慣了?！笔掁睌[了擺手，“不過你這話有問題啊，咱們哪有這么多人？滿打滿算，醫(yī)院里就多了鐘言和飛練。”

    梁修賢沒點頭也沒搖頭，像是不知道要說什么似的，但最后只是神秘地朝蕭薇笑了笑。剛笑完鐘言就出來了，他同樣也是看出了蕭薇的難過，給她遞了一瓶水：“你們回去陪她吧，今晚下雨，估計醫(yī)院里有一場惡戰(zhàn)。”

    “那只狐貍已經(jīng)憋了好久了，我也覺著它該下手了?！笔掁苯舆^水。

    “你們兩個人能應(yīng)付嗎？”鐘言相信蕭薇的馬仙，但是對梁修賢信任不起來，“我讓田洪生派一支小隊在外面待命?！?/br>
    “誒誒，你是不是不相信我的能力？”梁修賢聽出他意有所指。

    鐘言掛上了萬分誠懇的表情：“我不是不相信你的能力，我是不相信你的品德、道德、世界觀、人生觀。上次在鬼煞里你逃了，萬一這次你也逃了怎么辦？”

    “我逃不了，我的蛇都快在天花板筑巢了?！绷盒拶t翻了個白眼。

    “那你現(xiàn)在回去，好好保護杜亦寒和她的孩子，能生下來就是這個孩子命大?！辩娧孕睦镞€有別的事，“蕭薇，你帶我們?nèi)ヒ惶颂介g，講講那天十三中學(xué)校工尸變的事。”

    兩隊人馬分開行動，梁修賢回去保護杜亦寒，蕭薇帶鐘言走。他們先和飛練、田洪生匯合，鐘言將杜亦寒的事復(fù)述一遍，然后請求田洪生將小隊留在醫(yī)院外頭，因為今晚這里一定會出事。

    田洪生馬上同意了，打了個電話就安排好人手。鐘言忽然發(fā)覺有特殊處理小組作為后援真的挺方便，自己可真是撈了個巨大的補血包。

    飛練則像懷揣了一路心事的少女，琢磨著“媳婦兒”這三個字的意義。三個字單獨念沒有任何的意義，可是湊在一起怎么就那么勾人心呢？

    他又看了看在自己前面走路的鐘言，因為扎了高高的黑色馬尾，反而露出了不經(jīng)常讓人看見的后頸。雪白的肌膚見了天日和發(fā)色形成反襯，骨節(jié)在低頭的瞬間微微凸出，生動有趣。

    媳婦兒……飛練忽然找到了感覺，這就是媳婦兒吧？剛動念頭自己的后頸開始灼痛，銘文爍爍發(fā)亮。

    鐘言像感知到了什么，只覺得身后這一路總有人看他，回過頭就和飛練的注視撞在一起?！翱词裁茨兀俊?/br>
    “沒有看你。”飛練此地?zé)o銀三百兩。

    “我又沒問你，你急著承認(rèn)干什么？”鐘言真不懂小孩兒的心理。飛練被說了一句，無言以對，便默默地將臉扭向左側(cè)，像是在看左邊。

    “別裝了，你臉轉(zhuǎn)過去了，眼睛還看著我呢?！辩娧院敛涣羟榈卮链┧陌褢?，孩子的心理雖然難猜，但行為犯傻可以一目了然。

    飛練是第一回戴墨鏡，也不知道這玩意兒到底能不能擋住自己的眼睛，于是又默默將臉轉(zhuǎn)過來，很不服氣地嘀咕了一句：“看就看了，因為覺著師祖好看?！?/br>
    換成鐘言無言以對，默默地轉(zhuǎn)過頭去，無法招架。

    蕭薇回頭看了看他們，雖然只是幾天沒見，但總覺著這倆人之間的關(guān)系有什么不一樣了，好似增加了一些莫名其妙的粘稠度。離開住院樓，他們直接去了最大的門診樓，只不過沒有走正門，反而去往后門。

    后門朝北，面陰，一般醫(yī)院的太平間都不會選擇背陰的朝向，更不會來個大見光的格局。他們剛剛進去就有人出來了，擋在必經(jīng)之路上。

    “干什么的？”那人問。

    “劉爺爺，是我?！笔掁币粡埧谡f話，那人好像就認(rèn)出來了。他仔細(xì)地打量著蕭薇的臉：“小薇啊……唉，你們這幫小丫頭，不穿護士服了，我一個都認(rèn)不出來?！?/br>
    “那您可得好好記住我什么樣?！笔掁毕群顽娧运麄兘榻B，“這位是我們醫(yī)院的劉大爺?！?/br>
    “劉大爺好?！辩娧院痛鬆斘樟宋帐?，能在這種地方工作的人，八字都硬，為人肯定是個硬茬兒。劉大爺瞇著眼睛看了看：“這小伙兒真俊啊，還以為是姑娘，怎么頭發(fā)這么長呢？”

    鐘言果然遇上硬茬兒了：“身體發(fā)膚受之父母，不敢損傷。”

    “我也是?！憋w練抓緊時間補充一句。

    劉大爺這才發(fā)現(xiàn)后頭還有一個：“嚯，這么高，現(xiàn)在你們小帥哥都流行梳辮子了。大陰天的你戴什么墨鏡？”

    飛練“啊”了一聲：“怕嚇著您?！?/br>
    “嚇著我？我劉老頭兒還怕什么啊。”劉大爺又打量了一下最后面那個臉上有疤的，一把將蕭薇給薅了過去，“你是不是報警了？那人看著不像普通人，像練過的?！?/br>
    這是把田洪生當(dāng)成警察了，可蕭薇也沒解釋：“對，上回的事您不是也覺得奇怪嘛?！?/br>
    “是啊，是奇怪?！币宦犑蔷靵砹耍瑒⒋鬆?shù)脑捪蛔佣挡蛔?，瞬間打開，“來來來，同志們往里走，咱們進去好好聊聊。”

    鐘言笑著點了點頭，這大爺怎么也沒查他們的證件啊，看來是完全信任蕭薇。越往里走越陰冷，為了照顧家屬的情緒，這里頭的燈光都不是暖黃調(diào)，而是兩排白熾燈，讓原本就冷的環(huán)境更冷幾分。他們先是走過一條通道，濃烈的消毒水味彌漫不散，偶爾能聽到哭聲，還有大批大批的花圈往里送。

    “這邊是最后的化妝間?！眲⒋鬆敱M職盡責(zé)地介紹，“那邊是吊唁大廳，明天有個哀悼會，所以今天收的花特別多?！?/br>
    “嗯。”鐘言走過一排花圈，白色和黃色的菊花非常新鮮，還掛著水珠。

    “那天啊，可真玄乎?！眲⒋鬆敁u搖頭，“我見過的死人都快比活人多了，可從沒見過那種?！?/br>
    說著話，一行人拐了個彎兒，往地下室去。鐘言并不感到奇怪，大部分醫(yī)院的太平間都在地下，死人入土為安，留在地面上不好。一到地下一層，哭聲更加清晰了，有人喊爸爸，有人喊mama，還有人喊姥姥、姥爺。

    看來是死了兩位老人，現(xiàn)在一家子都來了。鐘言沒看那頭，窺視別人的隱私這很不道德，更何況人家死了人，要給予逝者尊敬。正前方是一大排展示柜，里頭全是骨灰盒以及壽衣。

    “這都是醫(yī)院賣的，貴些。”劉大爺悄悄地說，“有些來不及預(yù)備的就得從醫(yī)院買，跑遠(yuǎn)了買，來不及，穿不上?！?/br>
    “這倒是?！辩娧渣c了下頭。病逝之人必須趕緊換壽衣，不然身體發(fā)硬就穿不上了，醫(yī)院里確實得備下些。

    “那天外頭送來一個人，說是哪個學(xué)校里出事的校工，還沒搶救，人就沒了?！眲⒋鬆攷麄兺k公室走，“后來就給推到這邊來了，家屬還沒到，委托我們先給換上衣服?！?/br>
    蕭薇拿出手機：“我知道逝者為大，真的很對不起很對不起，但是這事太離譜了，我……”

    “你不會還拍了照片吧？”鐘言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