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一說出口，韋葉就后悔了。

    這根本不是她的真心話。

    因為江湄……

    他說：“想去哪里？我?guī)闳?。?/br>
    親昵自然，好像半點沒有聽出她的言外之意?？傊膽B(tài)度就是，不管她在哪里，都要跟他一起。

    韋葉沉默著搖了搖頭。

    算了。

    她心里一直明明白白地知道，“離開”根本沒什么意義。只有殺了江湄才可以。

    “……對不起。”額頭上被柔軟地觸碰一下，他吻她的眉心，道歉，“是我欺負(fù)得太過火了，貓咪想躲起來休息?！?/br>
    “我?guī)湍阃亢盟幘碗x開……寶寶貓，晚安。”

    已經(jīng)將近兩點了。

    韋葉躺在床上，房門被他輕輕關(guān)閉時幾乎沒有聲響。

    他出去了。他要完成未完成的事情，去殺人了。

    但是大概因為李經(jīng)理也曾經(jīng)是韋葉想殺掉的對象，她的心跳居然毫無波動。

    綿軟的羽絨被從頭到腳蓋住她，也掩住她下半張臉，她睜大眼睛，凝視黑暗的虛空，眼皮越來越沉重。

    失去意識，陷入昏睡中。

    自從被江湄抓到，她就再也沒有做過夢。此時此刻，她清楚地意識到自己在夢里，因為她在考試。

    之前住在家里，過著正常的高中生生活時，她總是做夢。但基本上所有的夢都可以分為兩種，一種是在汗流浹背地考試，一種是在沒頭沒腦地狂奔。

    現(xiàn)在的夢也屬于之前做過的那種考試夢，充滿了緊張焦慮，明明她認(rèn)真讀書了，現(xiàn)實中考試成績也不錯，但是夢里的卷子她總是看不懂。

    太多的空白，太多的題，寫不完，編不出來，監(jiān)考老師和攝像頭沉默地盯著她看。

    考試，考驗，考問。正確答案有且只有一個，不允許出錯。

    但是她頭一次開始懷疑。

    眼前這道解不出來的題……是不是本來就出錯了。

    她從試卷中抬起頭來，環(huán)顧四周?？紙隼镒雷用苊苈槁檎R排列，所有的學(xué)生低著頭，他們的長相糊成一團(tuán)，難以認(rèn)清。

    她越是仔細(xì)去看，人臉越是扭曲。兩個眼睛——都是左眼，鼻尖吊在在眼睛中間……突然順從她的意志往下移到正確的位置。

    類似活動的，畢加索的肖像畫。

    夢里考什么試？都是假的，緊張有什么意義？

    愚不可及。

    她忽然站起來，準(zhǔn)備離開考場，筆握在她的手里，像一個武器。

    “你去干什么？”監(jiān)考老師的阻止沒有聲音，像是打出來的文字直接浮現(xiàn)在她腦海里，站在門口阻攔她。

    從教室大開的窗口跳出去，跳進(jìn)走廊里。

    離開這里。

    狂奔構(gòu)成了下半場的夢境，學(xué)校大得無邊無際，到處是教學(xué)樓，到處是門，她在奔跑，雙腿顫抖，不是因為害怕，是因為興奮。

    到哪里去……要去哪里？

    耳邊的聲音不知道是夢是真，溫柔繾綣，熟悉而令人安心：

    “寶寶貓，起床了。”

    韋葉艱難撐開眼皮，眼前全都是光，她看到了眼前睡衣里露出的一片皮膚，下意識嗅聞。

    沐浴露、牙膏的濕涼香氣。

    江湄。

    他身上沒有酒精味。一般殺過人后，他會消毒的。

    “……”

    白跑一趟嗎？李經(jīng)理沒被他殺死？

    她的意識緩慢蘇醒，慢慢翹起嘴角，露出一個模糊的嘲笑。

    眼前的人一頓，俯下身，清涼的嘴唇貼住她的臉頰：“笑什么？壞貓。”

    他晃了晃手腕，韋葉的手被牽動。

    她終于看清楚，自己在夢里抓住的那只筆，是江湄的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