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到達(dá)目的地附近，目的地在道路右側(cè)，本次導(dǎo)航結(jié)束……”

    頭頂?shù)臒魷鐪玳W閃，要死不活地照著昏暗的樓梯，臟得看不出本色的扶手下結(jié)著一層又一層的蛛網(wǎng)。

    腳下，每一步階梯上都貼了長長的廣告條，指引著樓上的輔導(dǎo)班和兒童興趣班，廣告條上滿是污漬油水和來往踩下的腳印。

    樓外蟬鳴聒噪，攜著夏天的燥熱不停翻滾，一股腐爛的陰臭味不知道從哪個角落飄來。

    木若捂著比常人更靈敏的鼻子，在手機(jī)上反復(fù)核對了地址和照片后，皺起秀眉，內(nèi)心再一次翻起對這cao蛋人生的無語。

    艸，又TM被騙了。

    盤起被汗水浸濕的黑色長發(fā)，木若腳步還是沒?！猤ap的時候還得找活賺錢，她真覺得自己挺慘。

    上樓，進(jìn)門。

    似乎也沒那么糟，至少還有個面試者，也是個姑娘。

    前臺填完信息表，無事可做，木若起身打量起這個培訓(xùn)學(xué)校。

    百來平生活用房改造的，前臺坐了三個和自己同齡的姑娘，一個短發(fā)兩個長發(fā)，負(fù)責(zé)搞接待和聯(lián)系上課的老師。剛才填的信息表就是那個短發(fā)姑娘遞的，；

    兩三間教室，設(shè)備一般，隔音也不是很好，現(xiàn)在是下午3:35，暑假，培訓(xùn)班的黃金時間，卻也不過一個教室在上課，大概十二三個學(xué)生，一個矮矮瘦瘦的中年男人在講數(shù)學(xué)，小眼睛炯炯有神，感覺能吞一整頭牛；

    沒有老師單獨(dú)用的辦公室或休息室，只有一個挨著前臺的無門接待室和一個行政辦，以及一個類似于打印室的小房間和旁邊飄著香的廁所。

    繞著房子轉(zhuǎn)了一圈，給自己倒了杯水喝。

    欺騙性的辦公環(huán)境宣傳就不講了。

    現(xiàn)在應(yīng)該是一天中培訓(xùn)的黃金時段，就這么屁多點(diǎn)兒的學(xué)生和一個老師？本就無人問津的前臺卻坐了三個人？

    這個管理是不是……太有問題了？

    “請問還要等多久呢？”

    早已過了郵件約定的面試時間，水也到了底，木若逐漸不耐煩。

    “快了，李老師馬上就快下課了”，熱心的短發(fā)姑娘指了指木若未填完的信息表，“你可以先把表填完?！?/br>
    “好的?！?/br>
    木若低頭看那幾個沒填完的地方，手上并未動作，只是笑著，“你是說，上課的那個老師面試我們？”

    “對，李股老師?！?/br>
    “好的謝謝?！?/br>
    木若盯著信息單上未填完的“住址（具體到門牌號）”和“過往工作經(jīng)驗”，還有空著的“學(xué)?！?，“專業(yè)”。

    沒動。

    親自教？行政和前線不分？是缺老師還是……?

    木若拿起筆，在“學(xué)?！迸詫懴铝藆,又反應(yīng)過來，輕劃掉。

    再提筆。

    “馬來亞大學(xué)”。

    “專業(yè)”——“會計學(xué)”。

    住址還是沒填完，猶豫片刻，在“過往工作經(jīng)驗”旁邊的大框里寫了個小小的“無”。

    嬉笑聲涌來，是下課了。

    第一個面試的姑娘刷地一下站了起來。

    剛才木若就注意到她了，穿的蠻正式，抓著面前的那張信息單埋頭不停看啊看，不知是太過緊張還是怎么，弄得木若也提起了心。

    那位矮矮瘦瘦的李老師終于邁著優(yōu)哉游哉的步子走出，昧起他的小眼睛往這邊看，還好沒腆著個中年男人標(biāo)配的大肚子。

    揮揮手，兩人進(jìn)了辦公室。

    “砰”，門關(guān)上了。

    4:19p.m。

    木若單手撐在前臺，翹著二郎腿等著，纖細(xì)長直的右腳搭在左腿上一晃一晃，覆在小腿上的薄絲花裙邊被帶起陣陣漣漪。

    又一陣嬉鬧，小朋友噠噠噠噠的跑步聲像一群馬踩在瓷磚上狂奔，向著前臺滾滾而來。

    她看見短發(fā)姑娘眼疾手快地揪住了其中一個小鍋蓋頭，讓他好好學(xué)習(xí)，別貪玩，有什么不懂的來問她這個老師。

    小胖子回了句嘴，掙開她頭也不回地跑走了，“知道啦！知道啦！”

    “我監(jiān)督他寫作業(yè)！”

    “我?guī)退O(jiān)督！”

    “我和他一起寫！”

    “我要來問題！”

    “我要喝水！”

    “我要尿尿！”

    孩子們轟地一下又散了。

    手放在臺上，木若悠悠敲著手指，秀眉一挑。

    哇嗚，double  surprise，前臺老師？我他娘的到底進(jìn)了個什么地兒。

    “那個，請問，你們當(dāng)初應(yīng)聘的崗位是什么呢？”

    “助教。”

    熱情的短發(fā)姑娘臉上洋溢著笑容，像個融了冰雪的小太陽。

    “別看做的事雜，還挺不好進(jìn)。現(xiàn)在還好，來的人少，你是沒看到春招秋招那段時間，人多得遭不住?！?/br>
    說著示意木若靠近些，兩個人繼續(xù)悄悄咬耳朵。

    “雖說工資少，但有了教師證和一定的教學(xué)經(jīng)驗，混夠了履歷當(dāng)這兒的正式老師，待遇還是不錯的，工資差不多七八千，還有獎金提成?！?/br>
    木若也學(xué)她降低了聲，仿佛來了興趣。

    “那助教呢？我也剛畢業(yè)唉，想著沒那個能力直接當(dāng)老師，就應(yīng)聘個助教，但不知道待遇咋樣，我看那個SB直聘上寫著3000-5000，實(shí)際沒那么多吧？”

    “沒有沒有！哪那么多，我給你說，那都是騙人的，基本上面的公司都是，掛羊頭賣狗rou，先把你騙過來，編得一套一套的，等你字一簽，哦豁，遭啩了，完全不是一回事?！?/br>
    說到興頭上，姑娘普通話家鄉(xiāng)話自由切換了起來。

    “那一般是……”

    “就一兩千啦，工資，沒其他的了，好像之前說有提成，反正我呆了這么久啥都沒提到?！?/br>
    “那挺坑”，木若贊同，“助教工作內(nèi)容主要是什么呢？包括前臺……？”

    “對，前臺接待?！?/br>
    “可我看SB直聘上寫的輔助任課老師教學(xué)誒?！?/br>
    “假的假的，輔助個啥哦，幫著打印資料，跑腿泡個茶，改改小學(xué)生的作業(yè)……”

    木若心中了然，又聊了幾句，背上包準(zhǔn)備離開，門開了。

    第一位面試者洋溢著快樂的笑臉和那個什么李老師道了別，離開時還帶起了一陣風(fēng)。

    看來聊的很愉快，面試聊得很愉快意味著什么呢？

    木若不想關(guān)心這個?，F(xiàn)在她更想知道，什么面試只需要10min就能解決。

    很快她就能知道了，因為李老師正端著他那張皺紋滿布的笑臉望著木若，一臉慈祥。

    “李老師您好”，暗罵了句娘。

    木若嘴角一勾,頭禮貌一點(diǎn)，向辦公室走去。

    門外，沒了生人又清閑，三個姑娘終于能聚在一起嘰嘰喳喳。

    “是個美女誒，淡顏系，身材好，又高，得有170吧?！?/br>
    另一個咂咂嘴，連連搖頭。

    “絕對175，我168，她比我還高半個多頭。不過我還是喜歡濃顏系”

    “她那條裙子好漂亮，不知道在哪兒買的，暗色大花，也不知道稱不稱我的膚色”，第三個姑娘舉起自己的手臂比了比。

    “一會兒人出來了問問唄，說不定以后就是同事了?！?/br>
    “我覺得不一定”，又是那個短發(fā)姑娘。

    想了想，喜歡濃顏的姑娘又道：“也是，畢竟1/5的幾率，昨天還有三個?！?/br>
    短發(fā)姑娘貌似不贊同，卻只聳聳肩：“就是我覺得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