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那些三五成群，散落在四周的馬匹，也等出去的時候再牽回來吧，

    王永清一直記得知州大人說過的話呢，知州大人說，盡量急事慢做，小心遭了別人的埋伏。

    雖王永清覺得，在這種慘狀下山戎人還會設(shè)埋伏的可能性不大，可都說小心無大錯，自己還是多注意些的好，千萬不要因小失大了。

    ……

    看著天邊泛起的魚肚白，林遠(yuǎn)秋忍不住打了個哈欠。

    心里正想著又白等了一晚，可很快，他就聽到了嗒嗒嗒的聲音。

    馬蹄聲！

    沒等林遠(yuǎn)秋開口提醒，守在城樓的幾十個護衛(wèi)隊青壯也都聽到了。

    依著先前的叮囑，此時并沒一個人站起身朝樓下探望，只一個個迅速摘下自己腰間綁著的陶瓶，接著飛快掏出火鐮，幾乎一瞬間就把點火前的準(zhǔn)備都做好了。

    與火攻手相鄰的幾十個青壯，則貓著身挪著步，很快去了角樓，把一筐筐裝了陶瓶的籮筐都抬了過來，隨后就各自蹲在籮筐邊上，待會兒他們還要幫著把火油瓶遞給火攻手。

    這一系列的動作，早已演練多遍，所以這會兒做起來熟練又迅速。

    而蹲守在石堆旁的其他青壯們，則開始搓手的搓手，捏腿的捏腿，手腳飛快地做著拋石頭前的熱身。

    至于防護器具，既然定胡縣與永寧州兩城相通，自然在防護裝備上也有著交流。這不，一樣的雙耳瓦罐罩頭，一樣的大床板當(dāng)盾牌，以及一模一樣的木板護心甲。

    這樣的穿扮，若再加上多留意的心，性命還是能保證無憂。

    看著一張張微微還有些緊張的面孔，林遠(yuǎn)秋低聲，“欲速則不達(dá)，一切聽命行事便可，咱們居高臨下，沒啥可怕的。”

    眾青壯嗯嗯嗯地點著頭，表示他們都知曉了。

    這幾日，鐘錦安都呆在林遠(yuǎn)秋的身邊，為得就是等山戎人過來后，他好給軍營送信過去。

    所以這會兒的林遠(yuǎn)秋，直接把懷里的半塊虎符遞了過去，“本官命你速去兵營，把兵符交由鐘首領(lǐng)，讓他出兵勘亂，殲滅山戎賊人！”

    軍令如山，在公事面前，林遠(yuǎn)秋自然不會岳父舅兄的叫。

    鐘錦安拱手領(lǐng)命，隨后下了城樓，牽著用厚棉布裹了四蹄的馬往北走，待走出幾百米遠(yuǎn)，鐘錦安才一躍上馬，而后一甩馬鞭，一人一騎飛快往北城門駛?cè)ァ?/br>
    嚴(yán)同知與賀通判也聽到了城外隱隱約約的馬蹄聲響，兩人忙不迭的踏著石階跑上了城樓。

    等看到城樓上的青壯們已準(zhǔn)備就緒，以及知州大人滿臉肅容的模樣，嚴(yán)同知到嘴邊的那句“山戎人來了，咱們該怎么辦？”的話，不由自主地變成了“大人，下官已做好準(zhǔn)備，請您指令?！?/br>
    林遠(yuǎn)秋點頭，沉聲吩咐，“嚴(yán)大人，賀大人，今日守城門的事就交與你倆，若山戎人撞城門，記得一定要讓人把門給頂??！”

    “是，大人，下官領(lǐng)命！”嚴(yán)同知與賀通判異口同聲，隨即轉(zhuǎn)身就準(zhǔn)備下城樓。

    不對，林遠(yuǎn)秋看了看已經(jīng)大亮的天空，很快朝兩人吩咐道，“嚴(yán)大人，賀大人，你倆快些讓人把城門打開，隨即再快速關(guān)上，不用全部打開，只半扇即可，記住一定要馬上關(guān)上?！?/br>
    打……打開……再再……關(guān)關(guān)上？

    嚴(yán)同知與賀通判都有些腿抖，兩人一時之間也想不出知州大人要他們這么做的原因。

    只是聽著漸漸清晰的馬蹄聲，兩人知道這事不能拖，是以飛奔下樓后，就喊著城門衛(wèi)快些開門關(guān)門。

    納悶的城門衛(wèi)也不明白這樣做的意義，只是上官的話他們肯定要聽，何況這會兒還是非常時期。

    于是隨著“嘎吱”的聲響，城門緩緩打開了半扇，隨即“砰”的一聲又關(guān)上了，緊接著，幾個城門衛(wèi)快速把大腿粗的門栓拴了上去。

    而開門又關(guān)門的一幕，落在了漸行漸近的山戎人眼里，則以為原本城門衛(wèi)要開城門了，結(jié)果看到他們過來，嚇得趕緊又把門關(guān)上了吧。

    這副老鼠見了貓的模樣，讓單巴彥忍不住仰天大笑，心里的郁悶也終于少了一些。

    城門內(nèi)的嚴(yán)同知與賀通判也終于反應(yīng)了過來，對啊，按常理來說這會兒已快辰時，不正是開城門的時候嗎，要是山戎人看到城門自始至終都是關(guān)著的，肯定會心生疑慮和防備?？纱蜷_又關(guān)上就不同了，這樣人家只會以為這邊是因為看到他們過來，才嚇得又把城門給關(guān)上了。

    嚴(yán)同知和賀通判忍不住相互對望了一眼，他們知州大人的腦袋瓜到底是怎么長的啊，才眨眼功夫就能把事情都給思慮周全了。

    話說，這樣的問題，恐怕打死他們都想不到吧。

    想到這里，嚴(yán)同知與賀通判忍不住慶幸，慶幸自己面對知州大人時，從來沒有偷jian?；?、陽奉陰違的時候，不然，他們怕是混不到致仕的那一天。

    ……

    此時嚴(yán)陣以待的林遠(yuǎn)秋，自然不知道，這幫山戎人竟然是吃了定胡縣那邊的大虧后過來的。

    而單巴彥，之所以從定胡縣撤退后又轉(zhuǎn)到永寧城，主要還是他不服氣的心，以及丟不起的臉。

    任誰才一出馬就冷不丁的損失了上百名手下，都會被氣得吐血。

    單巴彥也一樣，自己可是上天之子，是翱翔的蒼鷹，沒想到突然吃了這么大的虧。

    巴了個瑪子的。

    說道蒼鷹，單巴彥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少了半邊胡須的臉。再看隊伍中不時投來不信任的目光，心中氣憤的他，當(dāng)即一拽馬韁，很快收住了前行的腳步。

    隨后高聲道，“一顆堅定的頭顱頂立大地，我單巴彥是上天之子，是翱翔的蒼鷹，此時此刻，我單巴彥在此立誓，一定要為死去的勇士們報仇雪恨！走，兄弟們，咱們現(xiàn)在就趕去永寧城，取大景人的腦袋祭拜咱們勇士！”

    翻過禿子峽這邊，要說單巴彥最不懼怕的，除了定胡縣，第二個就是永寧州了。只不過今天那定胡縣也不知道發(fā)什么神經(jīng)，竟然讓自己吃了大癟。這口氣，以及在族人面前丟的臉，單巴彥肯定要找補回來。

    其他山戎人一聽，當(dāng)即點頭表示認(rèn)同。

    他們可都是部族里的勇士，要是就這樣灰溜溜的回去，以后就不會再有信服他們的人。

    所以，在紛紛掉轉(zhuǎn)馬頭后，信心重?fù)P的山戎人，策馬就往永寧城過來了。

    等快到城門時，很快有眼尖之人看到了城樓上掛著的人頭。

    “單首領(lǐng)，你看那是不是巴胡塔？”

    巴胡塔？

    哪來的巴胡塔？

    巴胡塔不是已經(jīng)安葬在大莽山上了嗎？

    單巴彥沒聽明白。

    可等他再次看向不遠(yuǎn)處的城門時，立馬知道了手下的意思。

    只見高高的城墻上方，此時正懸掛著一個四四方方的吊籠，而那吊籠里面居然有一個人頭裝著。再看那人頭上的胡子拉碴，單巴彥很快明白，巴胡塔沒了的頭竟然在永寧城吊著。

    單巴彥氣極。

    巴了個瑪子的，原來取了他們山戎兩百一十三名勇士性命的禍?zhǔn)?，就在這里啊。

    今日他單巴彥一定要血洗永寧城。

    只不過，望著關(guān)了城門后，就不見半點動靜的高峨城墻，單巴彥忍不住有些發(fā)毛，他們總不會這么倒霉又碰上“火蛋”攻擊吧？

    可想到剛剛城門衛(wèi)慌慌張張關(guān)城門的行徑，又覺得城里頭應(yīng)該一點沒有防備才是，或者短時間內(nèi)根本做不出這樣的防衛(wèi)。

    再說，自己只是一時興起才往這邊過來，不可能會有人早早設(shè)下圈套等著他們送上門。

    想到這里，單巴彥沒再猶豫，他覺得速戰(zhàn)速決似乎更符合他這只翱翔的蒼鷹，于是大手一揮，朝著身后，對眾人下令道，“給本首領(lǐng)往前沖，等進了城，不管男女老幼，一律格殺勿論，好給咱們死去的勇士們報仇！”

    許是太激動的緣故，這會兒單巴彥的聲音聽著尖利磨耳，就跟破鑼一般。

    眾“勇士”也被城門上掛著的“巴胡塔”給激到了，是以在聽到首領(lǐng)的命令后，就揚起馬鞭準(zhǔn)備飛快向前奔。

    此時心浮氣躁的山戎人哪里會知道，這個人頭，早在初二那日，林遠(yuǎn)秋就特地讓城門衛(wèi)懸掛到城墻外了。

    其目的自然不言而喻，那就是作“引戰(zhàn)”的導(dǎo)火索。

    只是連掛了多日，也沒見“債主”找上門來。

    看著手下一個個策馬向前，單巴彥正想感慨一番大莽山勇士身強體壯，可很快，他就看到了人群中還有好些舉著火把的。

    依著常理，這會兒天已大亮，照明的火把早就應(yīng)該熄滅才是。

    可山戎人的火把卻不能按著常理分析，畢竟他們的火把除了用作照明，最主要的功能還是燒村民的房子，所以習(xí)慣成自然的他們，在過來永寧城的路上，又把熄滅的火把給點上了，哪怕這會兒已是辰時，也不覺得自己的做法有違和的地方。

    想起在定胡縣挨的那場“火蛋”，單巴彥實在心驚rou跳，于是使出吃奶的力氣朝“勇士們”大聲嚷道，“火，快快快，快把火把都扔了！”

    話說，在場的山戎人就沒有不被方才定胡縣的火給嚇破膽的。

    所以這會兒聽到首領(lǐng)喊出的“火”字后，好些人忍不住心里就是一顫，等聽到是讓他們快扔火把的命令后，眾人立馬條件反射般的把手上的火把甩了出去。

    幾千人，幾千匹馬，加之馬與馬之間相隔的距離不足一丈，可想而知這甩出火把的動作傷害性有多大了。

    于是攻城還未開始，當(dāng)即就倒下了一批勇士，有被火燎到的。有火把驚了馬，然后馬兒一陣亂奔，最后馬背上的人摔到地上又讓馬蹄跺了兩腳的。

    要不是都是掌控馬的好手，不出片刻就讓躁動的馬兒安靜了下來，這會兒全體山戎人恐怕就要直接歸巢療傷去了。

    可饒是這樣，受傷的人數(shù)也在兩百人上下。

    唯一值得慶幸的，就是被馬蹄踩丟命的沒幾個，基本都是受傷的居多。

    聽到城樓下的哭爹喊娘的躁亂，林遠(yuǎn)秋實在好奇。他也不敢露出腦袋，只悄悄從城墻預(yù)留的箭口處往下瞧，等看明白是什么情況后，林遠(yuǎn)秋張大的嘴巴一時竟然忘記該怎樣合上。

    這這些人不會有毛病吧？

    而單巴彥，氣得胡子差點吹上了天，他是真沒想到，自己只是讓他們丟個火把，居然就引了這么嚇人的事故出來。

    巴了個瑪子的，你們都是豬嗎！

    單巴彥正想開口好好訓(xùn)上一頓，可想到他們這邊已造出了勢，可不能讓城里人有了防備，所以他們得趕快動手。

    于是他強忍著怒火，準(zhǔn)備把罵人的話留到凱旋而歸后再說。

    不過這會兒單巴彥，已沒心情說自己是什么翱翔的蒼鷹了，只恨鐵不成鋼的朝眾人瞪著眼，然后把手上的彎弓一舉，吼道，“沖，給本首領(lǐng)沖，每人給我割十個腦袋回來！”

    手上沒有火把拿著，騎馬往前沖的山戎人突然覺得心情放松，同時也多了不少的底氣，仿佛離開了火的他們，此時已鍍上了金身，再也沒有讓人可攻陷的地方。

    只是可惜，今日的山戎人注定與火有著難解之緣。

    林遠(yuǎn)秋并沒著急動手，既然這么多人過來，自己總要讓人聚在一起后再好好招待。

    慣常作為部落首領(lǐng)，自當(dāng)沖鋒陷陣、一馬當(dāng)先才是。

    可單巴彥并沒有，離城門差不多十丈的距離，他就停了下來。緊隨在他身后的，還有五百多人的勇士陣營。

    顯然，這些人是專門負(fù)責(zé)單巴彥安危的。

    林遠(yuǎn)秋沒再猶豫，他知道自己要是再不下令，不消片刻，山戎人就該開始撞城門了，等那時再丟下火油瓶，弄不好會把自家的城門給燒了。

    所以還是不能讓他們靠的太近。

    至于那個領(lǐng)頭的，打不到就打不到吧，自己也不能太貪心了。

    看著越聚越多的山戎人，林遠(yuǎn)秋在心里倒數(shù)著五個數(shù)，五，四，三，二，一。

    “動手！”

    話剛落音，一捆捆干芒草就被護衛(wèi)隊的青壯們大力拋到了城樓下。

    而城樓底下的山戎人，毫無防備給砸了個正著，摸著被砸痛腦袋的他們，一時都想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聽過打仗用刀用箭的，像這種丟草垛子的情況他們還是頭一回碰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