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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間桃花照玉鞍 第11節(jié)

    顧灼下來時(shí)看著都覺得尷尬,忙出聲:“咳,待會(huì)叫我顧公子。”

    她換了一身靛藍(lán)色的男裝,窄袖上滾著流云暗紋,腰間一條墨色錦帶,頭發(fā)被玉冠束起,還拿著一把折扇。

    面上改了眉峰走向,唇紅齒白。

    當(dāng)是“騎馬倚斜橋,滿樓紅袖招”1的小公子。

    -

    城西賭場,人聲鼎沸。

    顧川領(lǐng)著幾人到了場中最熱烈的桌前,里三層外三層。

    人擠人到了內(nèi)層,途中還被一個(gè)五大三粗的彪形大漢吼了一句:“干什么的?沒長眼??!”

    顧灼這暴脾氣……

    戰(zhàn)場上這種體格的北戎士兵她一槍能挑下兩個(gè),可這是大裴百姓。

    她忍了。

    大漢被顧川的刀震懾住,小聲罵罵咧咧地轉(zhuǎn)回頭。

    顧灼有些后悔,早知道也帶把刀出來,大冷天的,這折扇花里胡哨一點(diǎn)兒用都沒有。

    顧川湊近小聲說:“將——”

    被顧灼瞪了一眼。

    “公子,那就是孫景陽。”

    顧灼看向顧川所指,是個(gè)十五六歲的小公子。

    眉清目秀,正一臉挑釁地看著對面:“你給小爺?shù)戎!?/br>
    顧灼:好好的小孩子長了張嘴!

    小公子此時(shí)正甩著骰盅上下翻飛,把骰子搖得劈啪作響。

    顧灼問了旁邊一個(gè)看起來已經(jīng)待了很久的人:“搖大搖小?”

    那人回道:“搖大?!?/br>
    顧灼聞言挑眉看了小公子一眼,行家??!

    傅司簡不懂這些,看著小姑娘眉眼間的意興盎然:“公子可知哪位會(huì)贏?”

    顧灼仗著他現(xiàn)在不能叫她“夭夭”,促狹回他:“阿簡覺得呢?”

    傅司簡凝著她不說話。

    喧囂中似是唯有他們之間有著關(guān)于稱呼的秘密。

    顧灼:這人怎么不按套路?!看什么看!

    說話間,桌上兩個(gè)骰盅已然掀開:“王公子勝?!?/br>
    孫小公子一臉煩躁,看起來忿忿不平十分懊惱:“不玩了不玩了,王正,下次你給小爺?shù)戎?!?/br>
    顧灼懷疑這孫小公子是不是只會(huì)這么一句狠話。

    那王正揖了一禮:“多謝小公子手下留情?!?/br>
    “知道就好,銀子去府上找管家拿。”

    小公子吊兒郎當(dāng)走了。

    顧灼用折扇敲了左手一下,掀起唇角笑了下:“走,跟著他?!?/br>
    孫小公子出了賭場依然是那副紈绔子弟模樣,在街上左摸摸又看看,走到一個(gè)小攤前不知買了什么玩意兒。

    幾人跟著孫小公子越走越偏僻,不得已只好飛檐走壁墜在后頭。

    看著孫小公子戴好剛剛買的面具,拐進(jìn)了一處院子。

    院子門前的牌匾——慈幼局。

    顧灼使了輕功爬上屋頂,顧川和傅司簡跟著,暗衛(wèi)覺得這場面多少有些離譜,也跳了上去。

    院中幾個(gè)四五歲的小孩子正圍著孫小公子,嘰嘰喳喳:“陽哥哥,你好久沒來啦!”

    孫小公子摸摸眼前的小腦袋:“對不起啊虎頭,哥哥這幾天比較忙?!?/br>
    梳著雙丫髻的小丫頭奶呼呼地出聲:“沒關(guān)系噠!”

    你一言我一語地嬉鬧了會(huì)兒,一位老嬤嬤被人攙扶著步履蹣跚地走來:“阿陽,你來啦。”

    孫小公子扶過老嬤嬤:“嬤嬤,外面太冷了,咱們進(jìn)屋去說?!?/br>
    “去那邊的石桌吧,老婆子想看著孩子們?!?/br>
    “那我扶您過去。阿蘭,你照顧一下虎頭他們?!?/br>
    阿蘭是慈幼局最大的孩子,放下攙著嬤嬤的手:“是,公子。”

    孫小公子從懷中拿出銀票:“嬤嬤,您收著?!?/br>
    他時(shí)常來送銀票米糧,嬤嬤沒有拒絕,只是說:“阿陽,我這身子骨再過幾年就照顧不了他們了,官府再找人來接手時(shí)你把把關(guān),啊?!?/br>
    “您放心?!?/br>
    老嬤嬤拍著他的手:“好,好,嬤嬤放心?!?/br>
    -

    孫小公子從慈幼局出來就回府了。

    四人朝客棧方向走著,顧灼把玩著折扇出聲:“顧川,你去查查孫景陽這兩年在賭場的輸贏情況,贏了誰輸了誰,數(shù)額多少?!?/br>
    顧川抱拳:“是,屬下這就去?!?/br>
    “回來,吃過飯?jiān)偃??!?/br>
    “是?!?/br>
    午后顧川要離開時(shí),暗衛(wèi)被傅司簡趕去跟他一塊查了。

    桌上只剩顧灼和傅司簡二人。

    “姑娘是覺得那小公子有問題?”

    顧灼抿了口酒:“你會(huì)搖骰盅嗎?”

    傅司簡搖頭:“姑娘可會(huì)?”

    顧灼有些小得意:“那是自然,顧川他們幾個(gè)都贏不了我?!?/br>
    她小時(shí)候?qū)嵲谡{(diào)皮,喝酒劃拳斗蛐蛐,就沒有她不會(huì)的。

    不過她從來不去賭場,那地方去不得。

    傅司簡看著小姑娘一臉?gòu)汕危骸澳沁€得勞姑娘以后教我。”

    “好的不學(xué)學(xué)痞的。那孫小公子是個(gè)行家里手?!?/br>
    “姑娘懷疑他是故意的?”

    “是啊?!?/br>
    -

    京城。

    裴昭看完信后,臉上一片寒意,壓了壓怒氣才道:“把戶部尚書叫過來。”

    身后立著的大太監(jiān)看著十二歲的皇上一瞬間散出的氣勢,感嘆叔侄倆這幾年越來越像:“是?!?/br>
    大太監(jiān)匆匆走出去,御書房剩下裴昭一人。

    日頭從糊著紙的窗欞透進(jìn)來,把他籠罩在陰影里,像是孤單的小獸。

    過了很久,手邊的茶已經(jīng)涼透。

    輕不可聞的推門聲響起,他又成了那副稚嫩卻威嚴(yán)的樣子。

    “陛下,劉尚書來了?!?/br>
    “讓他進(jìn)來。”

    一個(gè)胡子微白身形清癯的老人一身朝服走進(jìn)來:“老臣叩見陛下?!?/br>
    裴昭就那樣看著匍匐在地上的肩背。

    劉越一時(shí)摸不準(zhǔn)年幼的皇帝是什么意思,心里卻并不把這小小的敲打放在眼里,只是跪得更為恭謹(jǐn)。

    一盞茶過去。

    “劉尚書起來吧?!?/br>
    “顧將軍給朕上了一份問安折子,朕忽得想起顧家軍,召劉尚書問問今年的糧餉準(zhǔn)備如何了?”

    “陛下,糧餉半月前已送出了?!?/br>
    “半月前……有些晚了啊。朕記得,去年顧家的糧餉是戶部和皇叔吵了一個(gè)多月才送晚了,今年……是何緣由???”

    劉尚書面上愈發(fā)恭敬:“陛下,戶部辦事不周,起先準(zhǔn)備的是舊糧,換今年的新糧耽誤了時(shí)間。”

    裴昭一下一下敲著御案,沒出聲。

    “老臣有罪,臣請戶部上下自罰三月俸祿?!?/br>
    裴昭若有所思地看著年老的尚書低下的腦袋,似笑非笑:“太重了些,尚書做個(gè)表率就好。”

    “謝陛下?!?/br>
    御書房安靜了一會(huì)兒,劉尚書老邁的聲音響起:“老臣告退。”

    西風(fēng)隨著推開的門裹著秋葉轉(zhuǎn)進(jìn)來,吹起老尚書朝服的衣角。

    快十月了,歲暮天寒,老尚書也該致仕了。

    想讓戶部上下心生不滿嗎?

    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