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渡津側(cè)頭看了眼盛閔行，此時他別無他法，他扮演的角色是盛閔行的“人”，自然一切都聽盛閔行的。如果時間倒流能再給予他一次選擇的機(jī)會，他更寧愿被復(fù)縉痛快地扇一巴掌或打一頓解氣。

    他實(shí)在不明白幾分鐘前自己到底抽的什么風(fēng)，竟然相信盛閔行所說的解圍是真心實(shí)意的要幫他，他剛才甚至還生出了一瞬間“盛閔行人還不錯”的想法。

    盛閔行一個月以來從沒做過出格的事情，這或許就是他對盛閔行放低戒備的原因，這就像慢性毒藥一樣，經(jīng)久地滲透，麻痹他的神經(jīng)。

    他似乎有些淡忘了盛閔行的最終目的是什么。

    真是愚蠢至極。

    盛閔行臉上掛著意味不明的笑，用眼神示意他喝。

    他用力閉了閉眼，松開因咬合過緊而發(fā)酸的后槽牙，縱使有再多不情愿也乖順地捏起那只酒杯。

    沒有過多言語，他也不懂如何品嘗這種昂貴的酒，頭一仰酒杯一抬，冰涼微澀的酒液順著喉間流淌而下，一直下落到胃底，碳酸受熱分解產(chǎn)生的氣泡刺激胃壁，激得沈渡津皮膚上起了一層小顆粒。

    多少讓人有些不適。

    復(fù)縉見狀笑道：“盛閔行沒教過你嗎，香檳不能這么喝，要小口慢酌，緩慢品咽?！?/br>
    這種無異于指著鼻子說“沒見識”的行為多少讓沈渡津感到赧然。但他只能緊攥著酒杯任由復(fù)縉取笑。

    復(fù)縉罵的不僅是沈渡津，還有盛閔行。他意有所指，盛閔行不會管教情人。

    盛閔行也說不清是為自己爭口氣還是單純因?yàn)樯蚨山虮蝗⌒?，他接過沈渡津手上的杯子重新倒入小半杯酒后送回到他手上，再次摟住沈渡津，溫聲道：“我教你?！?/br>
    指尖交觸之間，沈渡津胃里的不適更加明顯地放大，仿佛與盛閔行搭在他腰上的那只手連為一體，讓他反胃。

    他的手被盛閔行握著，手心是冰涼的杯壁，手背是盛閔行的體溫。他有些抵抗這樣的觸碰，最終卻抵不過盛閔行施加給他的力量，杯沿再次碰上唇瓣，抵住貝齒。果香與酒氣在舌尖縈繞，容易讓人沉淪于醉生夢死中。

    這是夜場第一名酒的味道，可沈渡津一點(diǎn)都不喜歡。

    小半杯酒硬是被盛閔行分成三次送到沈渡津口中，當(dāng)最后一滴酒離開杯沿時，沈渡津終于忍不住了。他不愿意再陪盛閔行演下去，幫他解圍只是空虛的漂亮話，盛閔行真正想做的并不止這么簡單。

    于是他將手背到身后，在暗處撤下盛閔行的手，并有意識地往旁邊挪了挪。

    盛閔行也覺得夠了，沈渡津不是個好惹的，他必須得收著勁，逐步攻略。再者，甜頭不能一次嘗得太足，否則容易喪失后面的樂趣。

    他順勢放開手，呈大字型仰靠在沙發(fā)上。

    復(fù)縉沒打算輕易放過沈渡津，盛閔行放了手，他便再次發(fā)難。反正這個包間里除了盛閔行沒人會看重沈渡津，畢竟也只是一個玩物而已。

    沈渡津正襟危坐，與不遠(yuǎn)處那些橫七豎八的光景格格不入。

    復(fù)縉重新給他續(xù)上酒，開口道：“鐘期跟你說什么了？”

    “什么都沒說。”沈渡津無視那杯淡黃色的液體，垂下眼簾盯著自己的鞋尖。

    “不用不承認(rèn)，他肯定跟你說過不少。但他肯定沒挑重要的說，我想說點(diǎn)沒刪減過的。”復(fù)縉手里的酒杯早已變空，他舉起杯底對著光看了一眼，隨即放回原位。

    沈渡津低著頭，看起來像是在極力忍耐些什么。盛閔行覺得有趣，這副表情著實(shí)新鮮，他能觀賞很久。

    復(fù)縉也不理他，自顧自地說道：“從哪里說起呢？從他偷偷爬我g開始，還是從他跪在地上求我包他講起？”

    ……

    復(fù)縉每說一句，沈渡津就惡心一分，漸漸地復(fù)縉在他眼里只有嘴在動，說的內(nèi)容他選擇性的屏蔽掉不少，但還是有部分漏進(jìn)了他耳朵里。

    他臉色極差，冷冷道：“別說了?！?/br>
    任誰都不想從別人的嘴里聽見友人的不堪，更何況說這些話的人和鐘期曾經(jīng)是那種關(guān)系。

    “當(dāng)然可以，”復(fù)縉露出個陰惻惻的笑，“你喝一杯，我就少說一句。”

    “復(fù)先生考慮好了？”沈渡津當(dāng)然不愿意，自我貶低道，“我這樣的人似乎不配多喝這么貴的酒?！?/br>
    復(fù)縉十分大方：“喝吧，總歸你可能只有這一次機(jī)會。”

    沈渡津咬咬舌尖，試圖從被羞辱的痛苦中清醒過來，“這其實(shí)并不公平，您說多少句話由您自己決定，我喝多少杯……根本上還是由您決定。”

    “公平？”復(fù)縉像是聽到了什么了不得的東西，故作驚訝，“那這樣吧，你喝五杯，我一句都不多說，怎么樣？”

    沈渡津皺皺眉，快速地掃視一眼盛閔行，盛閔行好整以暇地看著他，并沒有任何出手援助的意思。

    也對，剛才是他先厭棄在先，是他“給臉不要臉”，盛閔行翻臉不認(rèn)人也無可厚非。

    他重新正視面前這杯酒，清瑩透亮的酒液上漂浮著些許泡沫，在燈光下反射著異樣的光彩。

    一杯。

    兩杯。

    喝到第三杯的時候，他透過杯底看了一眼對面復(fù)縉的表情。他這幾杯喝得遠(yuǎn)比最開始時更兇更猛，可復(fù)縉什么也沒說，這更加驗(yàn)證了剛才是在故意挑刺。

    一切都是故意為之，可他逃不掉，只能被迫接受。夜幸向來視顧客為上帝的上帝，從來不會有人為他這樣的人主持公道。鐘期被擠壓下去就已經(jīng)是活生生的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