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遁后成了白月光 第24節(jié)
“啊——” 褚清蘭驚叫出聲,腳一崴朝旁邊的階梯摔去。 阿嬌腦中有一瞬空白,下意識地要去拉住她,誰知褚清蘭跟不要命似的,猛地甩飛她的手,整個人摔在階梯上,然后沿著階梯滾落,足足五十三級階梯摔完,所經(jīng)之處,皆染上一條長長的血痕。 褚清蘭躺在最底下,捂著小腹,面如金紙,豆大額汗沁出,白裙之下滿是鮮血。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褚清蘭匐在地上哭得肝腸寸斷,聲聲泣血。 “阿蘭!” “嬌嬌!” 許氏尖叫著跑下去,隨后是此起彼伏的驚呼聲,混亂間,沈禹州率先趕到,一把抱起渾身浴血的褚清蘭,凌厲的眸光落在臺階之上,眼中有憤怒,失望,甚至還有一絲悔恨。 寒意自腳底鉆入,阿嬌后背陣陣發(fā)涼,渾身力氣都被抽空了,腳軟得厲害。 ——他的眼神已經(jīng)為她定了罪。 許氏看著昏迷不醒的褚清蘭,悲慟大哭,扭頭惡狠狠瞪著阿嬌,眼神仿佛要吃人:“你個賤人!你到底還要禍害多少人你才甘心!” 她沖到阿嬌跟前,抬手打了兩個巴掌,隨后攫住她的肩膀猛烈搖晃:“賤人!你還我孫兒!還我孫兒!” 許氏下手極狠,兩記耳光已經(jīng)扇得阿嬌耳中轟鳴,緊接著又把人推倒在地,一陣拳打腳踢,似乎要把所有憤怒都發(fā)泄在她身上。 阿嬌身上無處不痛,眼前更是一片模糊,喉嚨里只剩蒼白無力的辯解。 “我沒有推她……” “啪”的一聲,又是一記耳光。 沈念如抓起衣襟把她提起來,眸含淚瞪著她:“沈家收留你,哥哥也一向護(hù)著你,你就是這般報答我們的嗎?盈盈表姐當(dāng)初說的果然沒錯,你就是個狐貍精,是禍水!害了她們,現(xiàn)在又要害大嫂嫂和她的孩子,我們到底哪里對不起你?你說??!” 就連一向?qū)捄竦睦戏蛉诉@次也顧不上她。 寺中唯一擅岐黃之術(shù)的主持今晨剛離開,老夫人當(dāng)機(jī)立斷命令道:“都別吵了,趕緊下山,去請大夫!” 除了那一眼,沈禹州自始終在都沒再理會阿嬌,抱起褚清蘭跑下山,一群人手忙腳亂地跟著。 幾乎是頃刻間,所有人,所有車馬都走光了,徒留阿嬌一人還愣在原地。 他到底是又一次舍棄了她。 這次無需她掙扎逃離,僅僅因?yàn)轳仪逄m自導(dǎo)自演的一出戲,手段甚至談不上高明,他便自覺放棄了她。 分明達(dá)成了離開的心愿,阿嬌卻笑不出來,只覺遍體寒涼,一顆心絞痛得緊。 天際不知何時暗了下來,她終于找到了一點(diǎn)力氣,踉蹌著站了起來,呆呆望著經(jīng)雨水沖刷的地面。 那里還有褚清蘭的血,混著雨水開始向四處蔓延。 空氣里都是濃重的血腥味,纏繞著她,久久無法散去,阿嬌胃里一陣惡心翻涌,捂著嘴跑遠(yuǎn)嘔了一肚酸水,可那血腥味卻如跗骨之蛆,無論她往哪里躲,始終跟著她。 “不是我,不是我,我真的沒有推她……” 她口中喃喃,重復(fù)著這句話,腦子喪失了思考能力,全然麻木,沿著下山的道路跑去。 不知是雨水還是淚水模糊了視線,她看不清前路,走得磕磕絆絆,身上衣裙被尖石荊棘劃破,鮮血一點(diǎn)點(diǎn)染紅她的裙擺,甚至還有血水,正順著裙下的細(xì)腿緩緩流淌。 可她已沒有知覺,足尖踏過泥濘,又哭又笑,一路渾渾噩噩,漸漸失了方向。 仿佛走了好久好久,直到夜幕降臨,周身徹底暗下?;秀遍g,有人迎面走來,被她白裙帶血的模樣驚著了,待走近了,才發(fā)覺是個面容姣好的少女。 阿嬌并未察覺來人,失魂落魄的走著,面前卻忽然伸來兩只黝黑臟污的臂膀,她不得已停下,發(fā)現(xiàn)自己居然被兩個滿臉邪笑的獵戶堵住了去路,短暫怔愣后,轉(zhuǎn)身要走,兩人又一次堵住她。 “小娘子要上哪兒去???這夜路不好走,不如讓咱哥倆送送你?”說話間,一只手已經(jīng)攀上了她的肩。 惡心感再次上涌,阿嬌聳肩甩開拔腿就跑,可她跑沒幾步,便被腳下藤蔓絆倒,其中一人三兩下捉住她一只腳踝。 阿嬌驚恐交加,用盡渾身解數(shù)掙扎,手邊正好抓到一塊石頭,便狠下心朝對方頭上猛砸下去,對方吃痛松手,她才把腳抽出,顧不上掉了的繡鞋,一瘸一拐朝山上跑。 只要回去,就有救了。 阿嬌邊哭邊跑,身后兩人仍窮追不舍,夜間她視物不清,竟在不知不覺間跑到了懸崖邊,望著漆黑不見底的崖低,恐懼感油然而生。 兩個獵戶篤定她不敢跳,獰笑著搓手,一左一右拽住她。 太多情緒在胸腔里翻涌,阿嬌瘋了似的掙扎,推搡間咬了對方一口,正是此前被她砸過腦袋的人,對方怒極揮手。 黑暗里只聽一聲尖叫,失重感頓時籠罩全身,阿嬌徹底昏了過去。 與此同時,春桃還不知情,正氣喘吁吁往慈恩寺走,結(jié)果回到寺中發(fā)現(xiàn)空蕩蕩的,只有幾個僧人在清里臺階上殘留的血色。 一種不祥預(yù)感爬上心頭,春桃忙問:“可有見到沈家的家眷?” 小僧搖搖頭,“今日沈家的大少夫人疑似小產(chǎn),晌午時分他們?nèi)司妥吖饬??!?/br> 聽到出事的不是自家主子,春桃松了口氣,盡管渾身濕透,仍緊緊捂著懷里的藥折身下山,然而回去后,發(fā)現(xiàn)闔府上下都是沉重詭異的氣氛,找遍松鶴院都沒有阿嬌的身影。 春桃嘗試去詢問緣由,可府里每個人瞧見她都和見鬼似的遠(yuǎn)遠(yuǎn)躲開,聽說人都在東跨院,她一陣小跑趕去,卻被嬤嬤們推開,她不依不饒:“我家姨娘呢?回來了嗎?” “再沒有什么姨娘了!”嬤嬤冷哼:“她把大少夫人害得這么慘,怎么敢有臉回來!自此以后,她就與我們沈家沒有半分瓜葛了!” 懷中的藥包嘩啦啦掉了一地,“不可能,不可能……”春桃聲嘶力竭:“奴婢回到寺中并沒有找到姨娘,她一定是被你們藏起來了!你們這老嬤嬤又想害她!” “放肆!” 許氏認(rèn)出是阿嬌身邊的人,立即拔高聲音:“還不趕緊把這小賤婢亂棍打死!” 沈禹州站在一側(cè)煩不勝煩,呵止嬤嬤,走上前尚未開口,便見春桃噗通一聲跪了下來。 “公子,姨娘懷了身孕,可是她不見了,她不見了!” 懷了身孕。 不見了。 短短幾個字,擲地有聲,重重砸在沈禹州心頭上,反應(yīng)過來后,他奪門而出。 許氏愣了半晌,吩咐人攔住他,眼下褚清蘭生死未卜,她絕不容許沈禹州離開去找那個賤人! 然而上前的小廝侍衛(wèi)統(tǒng)統(tǒng)被掀翻在地,沈禹州猩紅著眼不管不顧,沖到角門飛身跨上馬背,絕塵而去。 自上京南下徐州,車隊(duì)一路馬不停蹄,楚懷安一行人尚未入城,便遭了潑天大雨。 侍衛(wèi)勒馬到車駕旁,“殿下,前頭就是慈安寺了,可惜雨勢太大,附近山路出了名的難走,這邊有個驛站,您要不先在此處歇一晚?” 馬車門簾微掀,一只如玉修長的手探出,隱隱綽綽可見半張俊秀面容。 后頭緊跟的馬車?yán)锿瑯犹匠鲆粋€腦袋,是蘇婉容。 婢女為她撐傘,護(hù)著她來到楚懷安面前,“殿下,我兄長傳過消息,沈家女眷這些天都會在慈安寺祈福,若無意外……長樂郡主應(yīng)當(dāng)也在的?!?/br> 那日回京途中,她意外看到太子殿下的親筆畫像,終于想起自己當(dāng)初看到阿嬌時,為何會覺得眼熟。 兩年前,她隨前來述職的父親一并到了上京,恰逢國宴,舉國歡慶,金雀大街上是各式各樣的花車轎輦,其中最華麗、排場最大的就屬靖安侯府長樂郡主的尊駕,身側(cè)甚至還有太子殿下的黑甲衛(wèi)為其開道護(hù)行,氣勢不亞于一國公主。 就在那時,她曾遙遙與長樂郡主林寶珠有過一面之緣。 在徐州,蘇婉容自詡名門,可到了上京才算見識到真正的世家貴女的模樣。 轎輦上,林寶珠一身大紅宮裝,發(fā)髻飛揚(yáng),姿容絕麗,盡管年歲不大,那股天然的繁麗華貴卻令人為之傾倒。 蘇婉容癡癡望著,心中贊嘆林寶珠不愧是上京數(shù)一數(shù)二的高門貴女,父親是一品侯,母親是長公主,舅舅是皇帝,未婚夫是太子,她的出身,簡直就是每一個少女的夢想。 可是誰能料到,鳳陽之事,牽連了靖安侯府滿門,曾經(jīng)立于枝頭傲視眾生的玫瑰,也有流落凡塵,陷入泥中任人踐踏的一天。 想到沈家那些事,蘇婉容頭一次慶幸兩家婚事沒成。若真成了,太子殿下與長公主追究起沈家罪責(zé),她可百口莫辯,冤死了。 楚懷安不知她心中彎彎繞,看了眼黑漆漆的天幕,下了繼續(xù)前行的命令,侍衛(wèi)只得重新整頓車馬,冒雨趕路。 車廂頂部鑲嵌著華光流彩的夜明珠,即便天暗了,車內(nèi)仍亮如白晝,楚懷安看著鋪在案幾上的畫像,指尖輕輕描摹畫中人的臉龐。 正當(dāng)他陷入沉思時,車駕猝然停下,突如其來的沖擊將案幾上的茶盞打翻。 “怎么回事?” 雨幕中傳來侍衛(wèi)時強(qiáng)時弱的喊聲:“殿下,前面有個渾身是血的女人。”楚懷安當(dāng)即撩開簾子,差人去查看。 黑甲衛(wèi)頂著雨水快步上前,突然驚呼:“殿下!是郡主!” 短暫怔愣后,楚懷安心臟停跳一拍,打傘都來不及,頂著瓢潑大雨飛快下車,因?yàn)閯幼魈?,甚至跌了一跤,黑甲衛(wèi)七手八腳去扶,被他甩開。 楚懷安連滾帶爬過去,撥開血泊中少女的發(fā)絲,認(rèn)出那張慘白的臉,“寶珠!寶珠你醒醒!”始終沒有回應(yīng),他抱起渾身是血的少女直奔車廂,勒令隊(duì)伍返回。 與此同時,沈禹州策馬疾馳,行至岔路口,與楚懷安的車隊(duì)擦肩而過。 夜色深沉,雨越下越大,肆意橫流。 待沈禹州趕到慈安寺時,寺中人面面相覷,告知他阿嬌已走了許久。 他甚至來不及寒暄,又掉頭下山,卻在下山途中發(fā)現(xiàn)沁入泥濘中的血色。 那血色經(jīng)雨水沖刷,一直向山下流淌,目之所及,皆是暗紅,在一片帶血的灌木叢中,他看到了一只素色繡鞋。 沈禹州哆嗦著撿起那只鞋,里頭居然也浸滿了血水。 豆大雨點(diǎn)澆在他頭上,忍不住打了個冷顫。 不可能,不會的。 只是轉(zhuǎn)眼的功夫,阿嬌怎么會出事呢?她受過這么多傷,每一回都活得好好的,不過一段山路而已,獨(dú)自一人,怎么會留這么多血呢? 沈禹州攥緊那只繡鞋,沿著血泊一路走,來到懸崖邊上,終于找到了另一只鞋,和一塊掛在峭壁上的碎布。 腦海中仿佛炸開一道驚雷,他雙膝一軟跪在崖邊。 “呵,呵呵呵呵……” 許久之后,沈禹州突然抖著肩膀笑起來,繡鞋與碎布攥在手里,幾乎要被碾成齏粉。 跑了。 阿嬌一定是為了躲他,趁他不留神逃跑了。 盡管每一回,阿嬌都對他厭惡至極,卻也會為了活著而屈服,她那樣惜命又小心翼翼的人,怎么會輕易死掉呢? 對的,她一定是跑了。 等他抓到她,定要打折她的腿,然后寸步不離地帶著。 “大人?” 后頭趕來的錦衣衛(wèi)遠(yuǎn)遠(yuǎn)瞧著,想拉住他,卻不敢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