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經(jīng)理住在哪個位置？”陳何園忽然問。

    “誰？”葉俊重反應(yīng)了幾秒，“哦，就在這附近。”

    陳何園點了點頭，不再說話。

    “季姜寰?！甭访泷偝鲕噹斓臅r候叫了他的名字。

    季姜寰意識已經(jīng)模糊，含含糊糊地應(yīng)了一聲。

    “小菜籃再延遲三天，可以嗎？”路勉想了想，又覺得商量的口氣有些陌生，“不行也沒有別的辦法?！?/br>
    “兩天，兩天?！奔窘鹃]著眼，強撐著回答，“其實也可以……”

    路勉從后視鏡里瞥了他一眼，扯了扯嘴角。

    后視鏡里反射出他似笑非笑的表情，路勉又說：“你這么喜歡小菜籃？”

    他依然不太能理解春雨工作室的人對于小菜籃的心情，特別是季姜寰這股熱愛到近乎中二的氣質(zhì)。

    “要是小菜籃上不了，你怎么辦？”路勉問他，像是過年時候問小孩成績的可惡叔叔，“最后一個項目也沒有了?！?/br>
    “……我買回來。”季姜寰的呼吸變得很沉，即刻要睡著的樣子。

    路勉沒再追問，車子里沉寂下來，靜止的城市街道向后跑去，沒有關(guān)緊的車窗發(fā)出沙沙的聲音，墨黑夜色里的風(fēng)匆匆忙忙地往里擠。

    路勉把車窗關(guān)緊，降了一點車速，又打開制暖開關(guān)，側(cè)著頭瞥了瞥季姜寰。

    “你真的要買回去？”路勉像是沒看到他很沉的眼皮。

    回答他的是一陣很輕的鼾聲。

    路勉等了一會，又問：“你真的喜歡男人？”

    清亮的鵝黃色路燈把越野車?yán)L又壓短，和沉穩(wěn)地閃爍著的黃色路燈交織在一起，小光點一下下地在路勉的眸子里跳動著。

    車?yán)锖孟襁B同著城市中心一起僻靜下來，路勉表情不動，打了把方向盤往公寓樓的位置開去。

    季姜寰醒過來的時候，晨間的太陽正好落在他的手背上，頸部以上的陽光正好被下翻的遮光板阻隔。

    他的手很放松地放在系好的安全帶上，雙腿往右靠在副駕駛的車門上。

    是路勉的車。

    車?yán)锏目照{(diào)打得很暖，融化了右邊后視鏡上像兔絨一樣的霜，周圍是熟悉的新天地地下車庫，幾面車窗都被留了一條縫隙，發(fā)動機還在嗡嗡地悶響，面板上的圖標(biāo)顯示現(xiàn)在的油箱只裝滿一半。

    季姜寰宕機的大腦反應(yīng)了一會，才意識自己把路勉的車當(dāng)成了睡袋。

    “你媽的?！奔窘韭曇艉茌p地罵了一句，摸出手機看時間。

    距離上班打卡的時間已經(jīng)過去一個多小時，工作群里冷冷清清的，沒有一個人說話。

    他心虛地往下翻了半頁，新上司口氣冷冰冰地給他發(fā)了條私聊。

    路勉：“醒了就上來。”

    第14章 薛定諤的最后一個項目-7

    直到第三輛準(zhǔn)備出地庫的車擦著季姜寰身邊過去，他才磨磨蹭蹭地走到了電梯間。

    他不知道在糾結(jié)什么，但總覺得哪里不對，想到自己把路勉那輛看起來很兇的越野車當(dāng)成了睡袋，胸腔的位置就會有不規(guī)律的鳴響，類似大學(xué)時候跑一千五的感覺，心跳快，喘不上氣來。

    季姜寰按下樓層的時候，又確認(rèn)了一下有沒有幫車子熄火，在轎廂里發(fā)起呆來。

    樓層到達的叮聲招回了他的注意力，季姜寰刷完指紋，小心翼翼地探了個頭進去。

    公區(qū)里沒什么人，桌面上是散亂地堆著的一次性紙杯，隔夜的咖啡味很重，怒斥著毫無人性的加班生活。

    季姜寰環(huán)顧四周，確認(rèn)沒有路勉的身影，躡手躡腳地走到工位邊。

    “你怎么了？”李泉音作為唯一一個按時上班的原工作室員工，很細(xì)心地注意到了他，“你怎么沒回家休息？”

    季姜寰故作鎮(zhèn)定：“……休息完了?！?/br>
    “其他人下午來?！崩钊袅?xí)慣性地向他說明，指了指茶水間的方向：“路總已經(jīng)來了?！?/br>
    季姜寰干笑了一下，輕手輕腳地坐下，打開沒做完的文檔寫起來。

    大概是路勉車上座墊的質(zhì)量不錯，又或者是他已經(jīng)適應(yīng)了在沙發(fā)和椅子上睡覺的習(xí)慣，季姜寰竟然覺得精神變好了很多，對著屏幕的時候也不再恍惚。

    研發(fā)組其他成員頂著午后的日光進門，就看見季姜寰對著屏幕專注而流暢的打字畫面。

    用葉俊重的話來形容，季姜寰這種狀態(tài)類似于在回合游戲里開了爆發(fā)，攻擊時候蓄力變短，攻擊效果變強。

    路勉和他形影不離的秘書鉆進了茶水間，整整一天都沒有出現(xiàn)，于是季姜寰擁有了收購?fù)瓿芍笞钇届o的一段工作時間，同事們很懂事地為他制造了免打擾模式，一群男生細(xì)聲細(xì)氣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反倒是時不時給他遞東西的李泉音覺得自己有些突兀。

    接近八點的時候，路勉從茶水間的位置走了出來。

    過道里鋪滿了地毯，皮鞋踏在上面幾乎沒有分貝，但季姜寰還是感覺到了他的出現(xiàn)，不自覺地抬起頭來。

    路勉的表情很奇怪，有點陰沉，又像是帶了點不甘心的憤懣，讓季姜寰記起小時候輸了游戲的感覺。

    他覺得路勉這種表情很稀奇，很快就忘記了剛抬起頭時的沒來由的尷尬。

    路勉穿著和昨天一樣的衣服，是某種帶了棕調(diào)的煙灰西裝，后頸微微垂著，快步地穿過一堆夜間工作的程序員身邊，順便睨了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