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音長長的睫毛本上揚(yáng)著，和顧敘之對(duì)視后，又莫名慫拉而下。

    整個(gè)人傻呆呆地佇立一旁，訥然不語。

    其實(shí)音音有些被刺痛。

    又喜又怕。

    但想到敘之哥哥一直都是這樣冷冰冰的模樣，她難受的心情陡然消散，心情也稍微輕松了些。

    敘之哥哥一直這樣，當(dāng)初御劍飛行趕路的時(shí)候，敘之哥哥對(duì)同行的哥哥們也沒有個(gè)笑臉，而她和敘之哥哥不過才見過幾面……

    想明白這點(diǎn)，音音眼眸彎彎。

    小姑娘嘴角也掀起一抹淺笑，仿佛吃到了什么好吃的飴糖。

    “敘之哥哥吃過了嗎？！我準(zhǔn)備了一些吃食?！?/br>
    一片寂靜。

    頓了頓，音音繼續(xù)道：“我準(zhǔn)備了米白粥，紅薯，還有蒸雞蛋！”

    音音沒什么見識(shí)，只把自己擁有的最好的東西都捧到顧敘之面前。提到之前不曾出現(xiàn)過的蒸雞蛋，音音眸子盈盈發(fā)亮：“雞蛋還是野雞蛋，蛋黃可黃著呢！我一共撿了五個(gè)，這次蒸了兩個(gè)，還剩三個(gè)，下次蒸給敘之哥哥吃！”

    而這幅模樣落入顧敘之眼中，有些過分的乖巧了。

    米粥，紅薯，蒸雞蛋。

    這三樣?xùn)|西于他而言并不重要，他早就辟谷，也早就對(duì)這些吃食不上心。

    可音音昂首看他時(shí)，顧敘之還是多看了一眼。

    屋內(nèi)有陣法，可見窗戶外燦爛的午陽，說著這話的時(shí)候，顧敘之看出音音很緊張。因?yàn)樗讣馍晕⒉羶舻乃S意地滴入而下，在石地板上落下一個(gè)又一個(gè)褐灰色水漬。

    偏生她沒發(fā)現(xiàn)，還期待地望著他。

    很奇怪。

    就和他與音音早些年初次見面一般，心中交織著難言的熟悉感。

    可他不可能，也不會(huì)和音音有過多牽扯。

    忽略屋內(nèi)濃郁的米香以及香甜的氣味，顧敘之眉眼凝寒，壓下那抹熟稔感。

    “收拾收拾，師傅出關(guān)了?！?/br>
    -

    出門的時(shí)候音音還餓著。

    但顧敘之氣勢(shì)極盛，對(duì)上這樣清冷的一張臉，音音什么感覺都忘了。

    等她被帶到一座華麗的宅子前，她才遲疑地緩下了腳步。

    這是她自出生以來，瞧見的第一座華麗建筑，說是華麗，更多的還是金貴，白玉般的臺(tái)階，金粉雕琢的廊檐，宛若話本里的無上天宮，四周花草相映，紅粉黛青，各色各異。

    是她該來的地方嗎？

    明明是美好的場(chǎng)景，她卻忍不住暈眩。

    她努力壓制住想要嘔吐的欲望，但這正想要作嘔的念頭遠(yuǎn)比她剛剛到達(dá)宗門時(shí)，來得更加猛烈。

    不僅想要吐。

    她還頭暈眼花，四肢百害猶如被最guntang的鐵水澆灌著，脈搏每跳動(dòng)一下，就連帶起身體的灼燙。

    很難受。

    甚至連步子都開始虛浮起來。

    腳底下踩著棉花，就像踩著白云，似乎每一腳都會(huì)踩向深淵。

    顧敘之覺察到音音的停頓，不由停下腳步。

    “跟上。”

    音音大力地?fù)u搖頭，企圖將這種難受的感覺驅(qū)出腦后：“好。”

    話音剛落，里面?zhèn)鱽矶６６５那宕囗懧暋?/br>
    玉石相碰，悅耳喜人。

    “大師兄！”

    誰在喊大師兄？

    音音很餓，餓到看人都有重影了。

    只見高大的門廊里穿出一道藕粉色的清亮身影。瞧起來比她高小半個(gè)頭，但比她圓潤許多，臉頰上掛著柔軟的rourou，劉海蕩在額前，隨著發(fā)髻上的紅玉步邀一起動(dòng)著，紅唇鮮亮，像一朵正在綻放的紅花。

    風(fēng)風(fēng)火火，但又踉踉蹌蹌。

    好在顧敘之及時(shí)拉住快跌倒的人。

    “知道身體不好還這么莽撞?！?/br>
    “摔疼了就讓大師兄哄，大師兄哄不好人可不許走?！?/br>
    “疼了就去吃藥?！?/br>
    話雖這么說，顧敘之卻隱隱而笑。

    顧敘之扶著顧皎皎手臂，五指有力但不過分強(qiáng)硬，扶好人以后，還彎下腰肢替面前的顧皎皎整理好有幾分凌亂的額發(fā)。

    音音看著有些羨慕。

    這便是那些師兄們口中的皎皎小師妹吧。

    真的很可愛。

    桃花眼輕透明亮，頭發(fā)濃密黝黑，微撬的唇珠上下輕動(dòng)，便傳出好聽的聲音來。難怪大家都喜歡她。就連敘之哥哥這么清冷的人，都流露出幾抹難得的柔意。

    而顧皎皎正目光灼灼地打量著音音，稍顯戒備。

    “這個(gè)meimei是誰？”

    “我怎么從未見過。”

    顧皎皎嬌氣慣了，身邊丫鬟換得也勤。

    看音音無論外貌，還是穿著，實(shí)在寒酸，顧皎皎直接將她當(dāng)成自己的新丫鬟。

    “她是來陪我玩的丫鬟嗎？”

    “不對(duì)，她好像病了，爹爹怎么不選個(gè)健康的陪我，是要這樣的病秧子來晦氣我么？”

    顧皎皎說著說著委屈起來，她只是看著面色潤，其實(shí)打小體虛，被寵到大，一點(diǎn)不如意便發(fā)脾氣。

    顧敘之解釋：“師傅尋她有事?！?/br>
    顧皎皎的哭腔里泛起了鼻音：“她真不是我的丫鬟么？我感覺自己蠻喜歡她的?！?/br>
    喜歡她？

    音音默默瞪大了眼，仿佛聽到了什么天方夜譚，明明她剛剛看自己的視線明顯帶著不喜和鄙夷。

    音音錯(cuò)愕，也不出聲。

    顧敘之對(duì)上顧皎皎時(shí)眸色不算溫柔，但語氣舒緩了些：“我先帶她進(jìn)去見師傅，結(jié)束后陪你?！?/br>
    “真的嗎！大師兄這次不許丟下我自己出去玩！”

    “怎會(huì)?！?/br>
    顧皎皎聽話地離開，只是中途又折了回來，她趾高氣昂地對(duì)音音伸出手指，隨后又像個(gè)偷裝大人的小孩兒，指甲掐住她的下頜，綻放一個(gè)讓音音莫名發(fā)涼的笑意：

    “等她出來，師兄讓她跟我走?！?/br>
    顧皎皎的敵意來得突然。

    音音猝不及防。

    但她現(xiàn)在已經(jīng)確定，眼前這個(gè)和她一樣大的小姑娘并不如表面這樣溫善。

    “大師兄，行不行?。俊?/br>
    顧皎皎展顏笑著，右手還捏著音音的下頜，音音有些疼，像被尖利的刺銳銳地戳著。

    音音難受地壓瞇了眼。

    和顧皎皎一樣，她也看向一邊的顧敘之。

    她沉默地等著顧敘之的回應(yīng)。

    “隨你?！蹦新暉o情。

    很快，音音下頜的痛意消失。

    顧皎皎看向音音的視線帶著小小得意，她松了手，嘟嘴撒嬌說手酸，還要回去讓侍女給她好好揉揉，隨后顧敘之低低說了什么，一片環(huán)佩作響，她終于款款離開。

    音音沒聽清，事實(shí)上她下頜的緊燙溫度久散不去。

    心里也亂糟糟的。

    顧敘之注視著顧皎皎的背影消失于眼前，再轉(zhuǎn)向音音時(shí)，則恢復(fù)了以往的清冷淡然。

    “走。”一雙長腿跨步邁開。

    音音低下頭，靜觀默察。

    她確定了。

    她要成為顧皎皎的侍女。

    -

    音音胡思亂想。

    因?yàn)橄扔龅搅祟欚?，緊張的心提前開始焦灼起來。眼下邁入奢華的宮殿，一顆心更是亂七八糟地跳動(dòng)著。

    她不敢亂看。

    顧敘之在她前面恭敬行禮。

    “師傅，徒兒將她帶來了?！?/br>
    “嗯，走上前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