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猛地扔了手里的幾包奶茶往外掙脫，但她拽得死緊。那人情急之下一回頭，章玥愣了，這人竟是上回在這兒被簡昆逼迫抱頭蹲下的那個，當(dāng)初在學(xué)校對面的巷子里陪許君莉理發(fā)、她目睹他被簡昆薛恒他們幾個用球當(dāng)靶子踢時還挺同情他。

    逼迫、小偷……她這才猛地記起八一廣場那晚，李冰也曾叫過簡昆小偷。

    她心中大驚：“誰讓你這么干的？”

    他不說話。

    “簡昆？”章玥又問。

    他愣了一下，搖了搖頭，下一秒?yún)s使出蠻力推了章玥一掌，接著又一溜煙跑掉了。

    章玥因這一掌打了個踉蹌，站穩(wěn)時他已經(jīng)沖出巷口，她準(zhǔn)備再度奮起急追，卻忽然看見簡昆搖搖晃晃從巷口騎進(jìn)一輛自行車，逼迫著那人認(rèn)命般地往回走。

    “唷，終于發(fā)現(xiàn)了？”簡昆看見章玥時有些意外，轉(zhuǎn)而上揚了口氣，“跪謝我吧小倔驢，就你這速度，人把你店偷空你都追不上?！彼f著用前車胎懟那人的腿，“拉磨呢，快著點兒！”

    那人垂喪著腦袋又走回章玥面前。

    上回也是在這條巷子，簡昆走后她安慰他還告他要學(xué)會反抗，當(dāng)時他任人宰割的樣子和現(xiàn)在并無兩樣，就像任憑災(zāi)難降臨的木頭人，仿佛天垮下來壓在他身上都只會受著。

    章玥實在不愿相信這樣的人會偷東西，她看了一眼簡昆又問他：“真不是他指使你？”

    簡昆抬起下巴：“什么意思？”轉(zhuǎn)而抬腳踹那人的屁股，“王春濤你他媽還敢胡說八道？”

    王春濤一哆嗦：“我沒有?！?/br>
    簡昆：“踢球治不好你的嘴，還得踢嘴是吧？”

    王春濤繼續(xù)哆嗦：“我真沒有?！?/br>
    簡昆沖著章玥：“那就是你胡說了？你有沒有良心？上回要不是我把他堵這兒，你家店早被偷光了。”

    章玥很吃驚地看著王春濤，原來他上回在這兒竟不是單純地被欺負(fù)，是因為他偷東西。

    王春濤深埋著頭。

    簡昆兜頭拍了他一掌：“轉(zhuǎn)頭又胡說八道去吧，逢人就說是我偷的，看我敢不敢踢爛你的嘴。”

    王春濤縮著肩膀抖了一下。

    章玥更吃驚了。

    “一群瞎了眼的，連個賊都敢往我頭上扣屎盆子?！焙喞タ粗芦h，“你是不是也瞎了，也想給我扣一個？”

    章玥：“你才瞎了?！?/br>
    簡昆：“那你說是我指使他的？”

    章玥露出一絲尷尬：“不是就不是，誰會賴你?！?/br>
    “不會最好。”簡昆快速接話，“要不然揍你?！?/br>
    他口氣兇狠，但章玥并不害怕，反而有種莫名的聒噪感，倒是垂著腦袋的王春濤又哆嗦起來。

    “你以后別再偷了。”章玥對王春濤道。

    她這口氣明顯是不想再追究。

    簡昆懶懶道：“這次要放過他，下次你家店可就真空了?！?/br>
    章玥沒理他，又對王春濤說：“你走吧，下次要是再偷可不會就這么算了?！?/br>
    王春濤畏畏縮縮抬起眼皮看著簡昆，簡昆猛抬了胳膊，嚇得他緊閉雙眼肩膀都窩起來。

    “走吧?！闭芦h又說。

    簡昆：“滾?！?/br>
    王春濤這才畏縮著跑掉了。

    章玥回店里，簡昆跟在她身后：“店都看不好還有空跑出去寫卷子?！?/br>
    章玥沒說話。

    他又問：“你剛才憑什么認(rèn)為是我指使的他？”

    她依然不理他。

    簡昆：“誒跟你說話呢……”

    倆人看見拄著拐站在貨架旁的章涌森時都愣了一下。

    章涌森也挺疑惑：“干嘛去了？”

    簡昆：“碰到一小偷偷你家東西，剛攆跑了?！?/br>
    章玥問他：“不是睡覺嗎，怎么出來了？”

    章涌森抹了一把鬢角的汗：“不習(xí)慣午睡，睡不著?！毕肓讼胗终f，“是一小孩兒嗎，和你們差不多大？”

    簡昆糾正：“我可不是小孩兒?！?/br>
    章涌森笑了笑：“是不是王家那孩子？叫什么我記不清了，但也聽說過他的一些事兒。也挺可憐，他爸以前在電廠干保安，后來又出去打工了，他奶奶管不了他，就這么野下了?！?/br>
    他說話時簡昆拉開冰柜門熟門熟路開了一瓶礦泉水咕咚咚喝著，喝完往煙柜上拍了兩塊錢現(xiàn)金：“走了啊叔。”

    說完似笑非笑看了章玥一眼，就走了。

    第10章 獨行俠

    章玥下晚自習(xí)回到店里時章涌森剛把一包丸子丟進(jìn)火鍋里。

    “回來了，你先吃，我去趟陳醫(yī)生那兒。”章涌森說。

    章玥看著他：“怎么了，哪兒不舒服？”

    “沒有，前一陣他不是去外地了么，下午給我打電話說回來了，我過去看看。”

    “那也不用你跑啊，我打電話請他過來?！?/br>
    章涌森制止她：“非親非故的，別老麻煩人家。”

    章涌森并不是拘小節(jié)的人，但對陳醫(yī)生總是格外客氣。

    章玥放下筷子：“我送你過去?！?/br>
    章涌森笑：“看不起誰呢，就這么大點兒地方，地上有多少只螞蟻我都清楚，還需要你送？”

    章玥：“那你說說地上有幾只螞蟻？”

    “不跟你抬杠?！闭掠可酒饋?，從貨架旁拿了拐杖架在臂下，“你看店，我一會兒就回來?！?/br>
    她于是等湯煮開，從鍋里盛了一碗吃的給章涌森晾著，接著剛端起碗準(zhǔn)備夾菜吃，門口忽然一陣風(fēng)一樣跑進(jìn)一人。

    簡昆滿頭大汗，一邊的袖子破了口，搖搖欲墜耷拉在臂膀上。

    “幫個忙。”他邊說邊順著貨架往里走，一直擠進(jìn)頂頭的小屋。

    章玥剛要追過去，店里又進(jìn)來三個人。

    她愣了一下，雖然只看臉無法確認(rèn)，但這三人的身形確實和那天打砸車行的幾個很相似。

    “就你？”其中一人很彪悍地問她。

    這極短的時間內(nèi)，她試想過抬起胳膊指向小屋，告訴他們簡昆就在里面藏著，結(jié)局無非是這些人把簡昆帶走，再嚴(yán)重點兒或許是其中那個手握小刀的人把他扎傷或者扎死。

    只要一揮手，簡昆定會無處可逃。但她在此之前乃至此刻都只覺得遠(yuǎn)離這個人就好，從未想過以他傷或死的代價來緩解心頭的怨氣。

    “啞巴么！有沒有人進(jìn)來？”另一人往煙柜上猛拍了一掌。

    她驚了一跳：“沒有。”

    這幾人顯然不信她，掃視屋子一圈后徑直走向貨架后的小屋。

    章玥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顫抖著從褲兜里摸出手機(jī)，耳朵卻像兔子一樣豎起來，惟恐聽到屋里傳出一星半點兒的動靜。

    其實翻找的動靜一直存在，她又一邊翻著通信錄一邊仔細(xì)辨別有無傳出打斗或者喝罵。

    最近的派出所離這兒很有一段距離，她不打算報警，而是打算找陳蔚藍(lán)，剛要撥通手機(jī)號時那幾個人從屋里出來了。

    每個人都?xì)鈩輿皼翱帐侄?，沒看見她似的匆匆走出店里。

    章玥松了口氣。

    沒過一會兒簡昆從屋里出來：“配合得不錯?！?/br>
    他口氣甚至帶著笑意。

    章玥沒理他。他走近，朝著盛滿火鍋食材的碗伸出了手，但被她“啪”地打了一掌。

    “嗬，還挺小氣?！彼f著又伸出了手。

    她又用筷子頭敲他的手。

    簡昆：“誒……前一陣兒我還幫你抓小偷，你請我吃頓火鍋怎么了？”

    章玥：“前一陣兒我還幫你作證了?！?/br>
    簡昆看著她，眉眼微揚扯出個笑：“終于承認(rèn)是幫我了？今天又幫我一回？”

    章玥：“剛才是你求我?！?/br>
    簡昆：“誰求你了，那頂多算請?！?/br>
    她沒理他。

    他微微斜了身子靠貨架站著，看她氣定神閑往碗里撈菜：“又啞巴了，誒你上輩子是不是真是啞巴，還是你們家有什么啞巴血統(tǒng)？”

    “忙已經(jīng)幫完了，你走?！闭芦h冷著臉道。

    “不走。”他甚至拔高了嗓門，“我還沒吃飯呢?！?/br>
    說完拎起煙柜旁的凳子，剛一坐下，章玥拿了蓋子“砰”地蓋上湯鍋，還把電磁爐的插頭給拔了。

    簡昆：“嘖，你跟你爸比真差遠(yuǎn)了，這么摳門怎么做生意？”

    章玥：“做生意不是做慈善，你要買東西就得掏錢。”

    簡昆沖著湯鍋抬了抬下巴：“多少錢？我掏?！?/br>
    章玥：“這不賣?！?/br>
    “你做生意得變通啊，能賣的都賣才能賺錢知道么？以后就往這兒支口鍋煮火鍋，我來買?！?/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