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別走。”他又叫住她，一條胳膊艱難地?fù)纹鹕习肷?，另一只手指指后腰，“我起不來……?/br>
    她又去扶他，半蹲在床前由他的胳膊架上肩膀，他借住她的肩膀用力，這一用力就拉近了距離，像猛地把她圈進懷里。

    他的肩膀很重，像石頭一樣壓在肩頭，半個胸膛也靠上來，連呼吸都是重的，熱氣一下下噴在章玥的耳朵。

    章玥的耳根漸漸紅了。

    她也沒說話，扶起他來就走了。

    “誒！”他忽然道。

    “又怎么了？”章玥轉(zhuǎn)頭。

    他沖她笑了笑：“晚安。”

    她看了他一眼，終于徹底走掉了。

    隔天下午，臨街一大露臺上擺著幾個遮陽傘，傘下一木桌，桌上兩個杯子一壺茶。

    桌子一邊的劉巖眉飛色舞聊著進展：“你走的這兩天還真讓我給打探出來了，跟博信合作那項目經(jīng)理連吃了三年回扣，年年都有至少百分之二進了他自己兜里?！?/br>
    簡昆放矮了躺椅躺在他對面：“博信才不管這，只要價格低，撈百分之十都和人沒關(guān)系，虧的是他自己公司。”

    “但他貨不行啊?！眲r喝了口茶道，“博信的標(biāo)準(zhǔn)是在百分之三十五到五十之間，他跟人簽了協(xié)議，轉(zhuǎn)頭找一加工廠，把含膠量壓到百分之三十，這得省多少錢，可不是價格低么?！?/br>
    “不錯啊?！焙喞シ鲋饋砗炔?，“博信要知道這事兒，這合作鐵定黃了?！?/br>
    劉巖看著他：“剛才來的時候我就想問了，你腰怎么了？”

    簡昆：“摔了一跤，扭傷了?！?/br>
    “湖市摔的？”

    “嗯，前天我不是跟馬場去了么，摔了跤也不方便再找人談事兒，就撂下了，沒想到你這兒進展還挺順利?！?/br>
    劉巖悠閑地喝了口茶，忽然想到：“你前天受的傷，事兒也沒談成，今天才回來，那么請問你昨天在干什么？”

    “養(yǎng)傷啊?！彼p巧地說。

    第33章 玫瑰花兒

    章玥把牛rou干分給學(xué)生時教室沸騰得像煮開的水, 按一人一份分的，但她私留了一份，等下課后在德育樓的墻角找到丁凌, 把那份也給了他。

    丁凌頭上有道新鮮的破皮。

    章玥看了看那破皮：“他們又欺負(fù)你了？”

    他沒吭氣。

    章玥：“今天放學(xué)等我, 我送你回家?！?/br>
    丁凌說不用，又說：“我自己摔的?！?/br>
    章玥看他聳搭著腦袋：“真是你自己摔的？”

    他點頭，那幾個半吊子屁孩兒不過追了他半路, 的確是他自己摔的，他奶為這罵他沒出息, 說他是塊站不直的軟豆腐，要讓她知道章老師又送他回家, 鐵定又得臭罵他一頓。

    章玥很輕地摸了一下他的頭：“再有那種事兒你別忍讓了, 不要怕, 老師給你撐腰?！?/br>
    丁凌又點了點頭。

    章玥又遞給他一盒子：“這是給……你鄰居的, 就住你樓上的那個，你幫老師把這個捎給他。”

    于是放學(xué)后丁凌捧著盒子等在簡昆門口。

    簡昆看見了挺好奇, 打開一看，是她在裝飾市場買的那盞燈。

    他笑了笑，把燈拿進屋, 叫丁凌進去吃餅干。

    當(dāng)天晚上他在那盞燈下?lián)v鼓了半宿的東西。

    第二天一早, 背著書包的丁凌剛走到路口就聽見一聲口哨，接著一輛黑車從身后駛來，下一秒一個東西從車窗里被拋出來。

    丁凌手忙腳亂堪堪接住，是一塑料袋，里面裝著幾個散著熱氣的小籠包。

    簡昆減速, 一手抓著方向盤, 另一條胳膊枕著降下的車窗。他從車窗探出顆頭, 又遞給他一袋子：“幫我把這捎給你們章老師?！?/br>
    丁凌于是捎去學(xué)校。

    在學(xué)校的章玥打開袋子來看，是一小火車，以塑料瓶的豎切面朝下當(dāng)車身，拱起來的另一面沿弧形涂了一道道不同的彩色，車轱轆是由六個藍(lán)色瓶蓋兒等間距組成，火車頭是一橫切過的瓶底，凸起的圓面畫了只像模像樣的兔頭。

    章玥想笑。

    顧煙茹看見了，拿起來夸：“挺漂亮啊，哪個小崽子做的？”

    章玥笑：“不小了?！?/br>
    顧煙茹：“嗯？哪個大崽子這么幼稚?！?/br>
    是挺幼稚，但挺可愛，她想。

    她把小火車放在辦公桌擋板拐角的三角形置物架上，一抬眼就能看見，鮮艷的顏色特喜慶。

    到了放學(xué)，她又找到丁凌，遞給他一個四方小盒子：“你再把這捎給他?！?/br>
    丁凌納悶極了：“老師你怎么不自己給他？”

    章玥道：“你們是鄰居，方便呀，你就當(dāng)幫老師個忙?！?/br>
    丁凌只好又幫她這個忙。

    晚上簡昆回到家，打開那方盒一看，是一涂了色彩的輕巧木頭，圓蓬的頭，短/粗的柄，像只小蘑/菇。

    他搓動短柄轉(zhuǎn)起來，那圓身歪歪斜斜不似會芭蕾的小陀螺快速靈巧，倒更像只不倒翁，多了幾分滑稽可愛。

    他臉上浮出笑容，又去燈下?lián)v鼓去了。

    第二天一早，背著書包的丁凌剛走到路口又聽見一聲口哨，接著一輛黑車從身后駛來，下一秒一個東西從車窗里被拋出來。

    丁凌又手忙腳亂堪堪接住，還是一塑料袋，還裝著幾個散著熱氣的小籠包。

    他小心翼翼拿著包子，看著減速后將頭探出車窗的簡昆。

    “幫我把這捎給你們章老師?！彼挥诌f出一個袋子。

    丁凌：“你們就不能見面給么？老讓我捎?！?/br>
    “你不是要去學(xué)校么，順手的事兒?！焙喞ヒ粭l胳膊枕上車窗，“你不樂意幫我捎？”

    丁凌就又把東西捎去學(xué)校。

    章玥打開袋子，那東西用報紙包著，再展開報紙，里面是一吸管粗的藍(lán)綠色塑料桿兒，桿兒上幾朵花瓣式琉璃，全部呈晶瑩剔透的紅，竟是一朵玲瓏逼真的玫瑰花。

    潮紅從章玥的臉頰一路爬到耳根，她打開抽屜把那花兒放了進去。

    丁凌有些百無聊賴地等著：“老師還給捎么？”

    “不捎了?！彼f，那抹紅也隨著心緒的平靜逐漸退卻。

    周五天氣晴朗。

    劉巖和簡昆又約去喝茶，因為掌握了對家的把柄，倆人心情都不錯。

    “你知道修遠(yuǎn)么，就賣零件的那個，那老板的老婆跟一分店的經(jīng)理跑了，他沒事兒，他老子氣出腦梗，當(dāng)天晚上就死了。”劉巖在太陽傘下擦著墨鏡道。

    簡昆喝了一口茶：“行啊你，這也知道?！?/br>
    “小靈通不是白當(dāng)?shù)闹烂矗鐐儍哼@幾年不是白混，哪哪都是人脈?！眲r說著頓了一下，“這也是托你的福，都是被你練出來的，非讓我大海撈針?biāo)频膿颇橙讼??！?/br>
    簡昆笑了一下：“至于么，我想知道的都是個大概，那不隨便問一問就打聽上了？”

    “是啊，但您老人家要求高啊，問就問了，還不能讓人知道問了，那不得有難度啊。”他把擦好的墨鏡掛鼻梁上，翹著二郎腿裝模作樣道，“某人可是找我了啊，想約我吃飯。”

    簡昆：“干嘛約你吃飯??？”

    劉巖：“約我吃飯怎么了，我這么帥?！?/br>
    簡昆想了想，警告他：“不許胡說啊?！?/br>
    “我知道?！彼呎f邊伸手去抓桌面上瘋狂旋轉(zhuǎn)的小陀螺。

    卻被簡昆一把撈回：“小學(xué)生的東西你也搶？”

    劉巖抬下巴問他：“你是小學(xué)生嗎？”

    “我是啊。”

    “夠不要臉啊?！?/br>
    劉巖邊笑邊拿起震動的手機看了看，看完后笑得更加燦爛：“有一最新情報，你想知道么？”

    “有屁就放?！焙喞フf。

    “我剛才說的那個某人，此刻正在帝華和別人共進午餐。”

    簡昆看著他。

    “沒錯，是個男人?！眲r鄭重強調(diào)，“是個姓汪的男人?！?/br>
    “這孫子，還沒完了?！焙喞ハ肓讼氲?，“你上回說認(rèn)識那意大利姑娘？”

    “是啊，去酒店交貨那天你不是讓我盯著點兒汪梵么，他每天下午起床晚上泡吧，老和一群人吃飯喝酒，那群人里就有那姑娘，后來我才知道那姑娘和我一朋友挺熟，我們有共同的朋友，就都認(rèn)識了，怎么了？”

    “你確定汪梵在追她？”

    “大差不差吧，據(jù)說她對汪梵一直沒個好臉。”

    “有好臉還不好使了?！焙喞フf，“發(fā)揮你的人脈，幫我約她出來?！?/br>
    汪梵終于約到章玥了，確切地說是通過許君莉約到的。章玥本來不想去，許君莉說不如趁此機會和他說清楚，免得他沒完沒了地糾纏。

    她覺得有道理，便赴約了。她準(zhǔn)備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般一系列拒絕的說辭，但沒想到汪梵不止約她，還叫了好些個人一塊兒吃飯，她準(zhǔn)備的那些話就像被霜凍打掉的花骨朵，沒機會再說。

    帝華三十五層是間三百六十度旋轉(zhuǎn)餐廳，那張橢圓的大理石桌上擺了幾道精巧的菜。

    繞桌邊的沙發(fā)椅上共坐了七個人，左右兩邊各三個，汪梵在主位坐著。

    服務(wù)生托著酒瓶往高腳杯里倒酒時他指著中間那個道：“別給她倒啊，章老師下午有課，給她喝點兒果汁兒就行了?！?/br>
    那服務(wù)生說好。

    另外五人面露心照不宣的表情，章玥像吃了蒼蠅般難受。落座時她刻意不選汪梵旁邊，但沒能躲過他無形之中的刻意為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