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云卿若有所思，她看著殷恒，“你是陛下的侍書，那你一定很了解陛下?！?/br>
    “不，天下間只有皇后可以了解皇帝?！?/br>
    殷恒這樣告訴她，而后?在魏云卿不解的目光中，頷首走進(jìn)了秘閣。

    魏云卿又抬頭看了看天，晚霞快要落盡，天際的邊緣只剩一片朦朧的紅與紫。

    在最后?的夕陽余暉下，魏云卿和楊季華緩步離開秘書省，剛踏出大門，就遇上了準(zhǔn)備下值回家?的李允。

    魏云卿跟他打了個(gè)招呼，喚住了他，“石頭?！?/br>
    李允身子一抖，回頭見是魏云卿，連忙深深埋下頭作揖，“皇后?殿下?！?/br>
    “你要下值了？今日怎么走的這般晚？”

    李允回道：“是新收錄了一批藏書，就校對(duì)整理的久了一些，殿下怎么有空到秘閣了？”

    魏云卿看著楊季華懷里抱的書，“剛巧，我就是過來找?guī)妆?書看，回頭，你也?給我整理一份書籍名單，我也?好看看還有哪些不曾聽聞的藏書珍本。”

    李允點(diǎn)點(diǎn)頭，“殿下下次想要什么書，吩咐個(gè)宮人來尋就是了，不必親自過來?！?/br>
    魏云卿笑著，“別人來找，總沒自己親自過來放心?！?/br>
    李允看著皇后那如花的笑靨，抿了抿唇，小心翼翼提醒道：“殿下，臣想懇請(qǐng)殿下，以后?不要再隨便跟臣談笑了，臣不想讓陛下再誤解?！?/br>
    魏云卿一怔，詫異道：“陛下說了你什么嗎？”

    天子怎能因自己的私事，隨意遷怒官員呢？

    李允哭喪著臉，“就因?yàn)槟侨赵隈R球場(chǎng)，臣跟殿下多聊了幾句，從端午至今，陛下都沒?給臣一個(gè)好臉色了，求殿下放過微臣吧?！?/br>
    魏云卿驚愕的半張著嘴，半晌無?言。

    楊季華倒是捧腹哈哈大笑，“陛下怎么這么記仇啊！”他也太愛嫉妒了。

    魏云卿撲哧一笑，跟他擺擺手道：“好，我以后?不跟你笑了，你快回去吧。”

    李允如蒙大赦，拔腿離去。

    *

    夕陽漸漸西下，天色越來越暗，遙遠(yuǎn)的宮殿金頂上，還殘留著淡淡的晚霞余輝。

    魏云卿漫步在回宮的路上。

    秘書省離后宮有一段距離，本?是備了車輦，不過，她不想坐，她想自己走回去。

    楊季華跟在她身邊，有些糾結(jié)地對(duì)她道：“我今日看了那?些東西，突然感覺自己好像生活在一片迷霧之?中?！?/br>
    魏云卿看著她，“你想到了什么？”

    “宋世子，能?堅(jiān)守一生信念，為?之?殉道，他應(yīng)該是很溫柔的人，所以我jiejie才會(huì)那么愛他?！睏罴救A嘆息著，感慨了一句，“宋逸應(yīng)該也?是這般吧，那?樣堅(jiān)韌的心性，所以我會(huì)喜歡他。”

    魏云卿沉默著，回想著蕭昱對(duì)她說的話。

    ——為民請(qǐng)命的宋世子，才真堪風(fēng)骨。

    她回想著秘閣那?些改革文?件，很多事情在她的眼前都漸漸清晰。

    登臨高臺(tái)，所為?何意？

    她說了要跟天子一起去尋找這個(gè)意。

    這一刻，她覺得自己好像模模糊糊碰觸到了一點(diǎn)兒。

    她想起自己小時(shí)候，總是被打扮成一個(gè)男孩子，因?yàn)榧易逍枰泻⒆觽髯诮哟?是一個(gè)無?用的女兒，無法繼承家業(yè)。

    后?來，母親要她做皇后?，要讓魏氏的列祖列宗隨著皇后的榮耀載入史冊(cè)，讓魏氏在皇后?的光輝下登頂。

    她之?前的人生，如一個(gè)傳統(tǒng)世家貴女般，接受著家?族的撫育，為?家?族貢獻(xiàn)自己。

    女人不需要參政議政，貴女們似乎生來就是為了聯(lián)姻，為?了維系家?族榮耀而存在。

    而今，她似乎看到了另一條出路，一條從未設(shè)想過的道路，一條舅舅指給她，并且他自己早已探尋過的路。

    讓自己，不單單是為了家族榮耀而活，讓自己，擺脫這些世家?的擺布。

    萬念涌起，百感交集。

    她突然，很想見見蕭昱。

    “卿卿?！?/br>
    ——聲隨念起。

    她以為?自己聽?錯(cuò)了，她好像聽見了天子的聲音，她抬起頭，看向前方。

    隔著數(shù)丈遠(yuǎn)的距離，魏云卿看到了從容向她走來的天子，他徒步而來，沒?有乘輦，內(nèi)監(jiān)們?cè)谒砗?亦步亦趨跟隨著。

    蕭昱來接她了。

    在這個(gè)安靜的夏夜，天地間只剩四周嗡嗡蟬鳴的聲音。

    月亮出來了，天空中最亮的那顆紫微星也出來了，星星來到她的跟前，把夜色越推越遠(yuǎn)。

    “陛下?！?/br>
    魏云卿看著他，快步向他走去。

    蕭昱也?向她走來。

    夜色在鋪天蓋地的蔓延，以難以捕捉的速度在她的身上蔓延。

    在無?邊的黑夜中，她追尋著漫天的繁星，直到那最明最亮的一顆來到了她的身邊。

    魏云卿更快步的向她的星星走去，漸漸提起裙子小跑了起來，在最后?一道暮色快要蔓延到她身上的時(shí)候，終于撲到了蕭昱懷里。

    女子?jì)绍|飛撲入懷的慣力讓蕭昱腳步踉蹌了一下，待他站穩(wěn)了跟腳，抬頭望去，星星躲到了云中，把云層都照亮了，月亮好像撲通一聲，墜到了他的心池。

    他揚(yáng)起寬大的袍袖，覆蓋住了魏云卿整個(gè)身軀，把她緊緊抱在懷里。

    “怎么了？”

    “沒什么?！蔽涸魄浔е?，安心地閉上眼，“我只?是突然很想見陛下，然后?，陛下就出現(xiàn)在我的面前了?！?/br>
    蕭昱低頭看她，二人額頭相抵，他看著懷中的美人兒，從未見過她如此釋然放松的狀態(tài)。

    “那一定是我聽到你的呼喚了?！?/br>
    魏云卿笑了，明眸流轉(zhuǎn)，美目含波，春色橫生。

    她笑的那?般真實(shí)，是發(fā)自心底的釋然與歡喜。

    蕭昱看著她，撫上她的眼睛，“你笑起來可真美，你該多笑笑?！?/br>
    魏云卿眼睛亮亮的，對(duì)他道：“母親說我只能對(duì)陛下笑，我的美，也?只?能?給陛下一人看，如果?陛下喜歡，那我就一直對(duì)陛下笑。”

    蕭昱心底微動(dòng)，月光照亮了女子白皙的面容，她的眼神中閃出嬌媚的神態(tài)，倒映著星星的璀璨，也?倒映著他動(dòng)容的神情。

    那?一瞬，好像天地山河都被容納在她的眼波之?中，他強(qiáng)烈地感受到了女人那難以言述的極致溫柔。

    那?一瞬，他感覺天上的銀河，都在鋪天蓋地的向他傾瀉，嘩啦一聲。

    突然，他將魏云卿整個(gè)橫抱而起，緊緊抱在懷中，內(nèi)監(jiān)宮人們紛紛低下了頭，魏云卿也把臉埋到了他的胸口。

    蕭昱抱著她，大步往回走去——

    “走，回宮?！?/br>
    第68章 還朝

    蕭昱抱著她, 踏著月色星辰，回到了顯陽殿。

    殿中燈火通明，卻因二人身上灼熱的氣息，連燈火都?變得朦朧。

    他把她放到榻上, 拉下了床幔, 隨著床幔落下，帝后的身影漸漸交疊在一起。

    魏云卿便把身子蜷縮起來, 像孩子似的摟住他的脖子。

    蕭昱低頭, 親吻她, 懷中的女子本就美艷動(dòng)人，此刻愈發(fā)千嬌百媚了起來。

    魏云卿仰起頭回應(yīng)著。

    突然, 蕭昱停下，抬起頭來, 口吻曖昧道：“這樣會(huì)不會(huì)顯得太過草率？”

    畢竟是第一次，這?樣會(huì)不會(huì)太委屈她？他想起大?婚那一日，何等隆重, 何等正式。

    魏云卿輕笑出?聲, “是不是還?要沐浴更衣，焚香禱告, 問卦卜筮，選個(gè)良辰吉日, 再去太廟告知列祖列宗？”

    這一套流程下來，個(gè)把月便過去了，誰還?會(huì)有情致？

    “伶牙俐齒。”蕭昱低低笑出聲, 向她貼近。

    魏云卿閉上了眼, 身下的床單扭曲成了波浪。

    她又想到了傅姆給她看的那些靡靡畫面，都?從紙上跳了下來, 再度匯聚在腿間，天子的體溫在她身上擴(kuò)散開去，并且滲透心底，她感覺很?溫暖。

    蕭昱又回到了無憂無慮的夢(mèng)中。

    輕紗曼舞，燈火迷蒙，似夢(mèng)非夢(mèng)中，不再是鬼影的鬼哭狼嚎之聲，而是傳來嬌鶯的鳴唱，為天地交泰歌頌。

    魏云卿顫栗著，幾要尖叫出?聲，雙手把他的衣袍攥的皺成一團(tuán)，呼喚他，“陛下。”

    聲音卻若被切碎的音符一般斷續(xù)，顫抖。

    蕭昱因那呼喚而全身緊繃，這?不是夢(mèng)，在夢(mèng)里的他恣意放縱，在現(xiàn)實(shí)中他卻是經(jīng)驗(yàn)?zāi)w淺，可他并不膽怯。

    夏日的夜晚是安靜而悶熱的，殿外傳來蟬鳴的聲音，兩只蟬疊附在潮濕的樹干上。

    魏云卿蜷縮著，感覺有滾滾熱流在體內(nèi)翻滾。

    蕭昱解著她的裙子，摸到一片滑膩，當(dāng)他想再拉她的衣帶時(shí)，兩個(gè)人都?愣住了。

    手上一片血淋淋的紅。

    氣氛陷入冷靜，魏云卿大?叫了一聲，立馬從床上跳了下來。

    她的衣裙被褪的只剩下一件薄薄的單襦，她光著腿，踩在地板上，如?同踩著炭火上一樣來回?走動(dòng)，血，還?在沿著她的腿汩汩而落。

    蕭昱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同樣被沾到的血跡，似乎也明白?了什?么。

    魏云卿大叫著，“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