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長離：“是什么？！”

    蘭庭生：“第一個(gè)辦法，是殺了祁妙，神女歸位，與邪神一決生死?！?/br>
    空氣一窒。

    蕭寂毫不猶豫：“我們選第二個(gè)?！?/br>
    蘭庭生緩緩道，“第二個(gè)辦法，你們四個(gè)分身，自愿跳進(jìn)神農(nóng)鼎中，受業(yè)火煉化，重新融為一體?！?/br>
    “屆時(shí)，你們加起來或許能與他，有一戰(zhàn)之力?！?/br>
    空氣又是一陣安靜。

    祁妙想要說話，卻怎么都發(fā)不出聲音，急出一身冷汗。

    “唔唔——！”

    她用盡所有力氣，對(duì)他們艱難搖頭。

    不要。

    不要選第二個(gè)。

    她想清楚了，她愿意去死的。

    她可以去死。

    為了天下蒼生也好，為了朋友私心也罷。

    她都可以的。

    真的。

    “好?！?/br>
    玄渡平靜道，“我們選第二個(gè)?！?/br>
    祁妙眸中霧氣彌漫，她極力睜大眼，想要透過朦朧的淚光看清他的表情。

    他側(cè)過臉，五官模糊成一團(tuán)，只能聽見沙啞的嗓音。

    “別怕。”

    “唔唔——！”

    祁妙大聲叫著他的名字，可發(fā)出來的，始終只有含糊不清的氣音。

    她用力眨掉眼里的淚珠，努力想要突破禁錮，抬腳追上他們。

    下一秒，身體失去平衡，重重摔在地上。

    她無論如何也抬不起頭，只能盯著一小塊地面，竭力豎起耳朵，去聽他們的動(dòng)靜。

    驀地，有人輕聲對(duì)她道：

    “保重。”

    是保重，不是再見。

    ——他們，也許沒有再見的那一天。

    幾聲悶響后，世界一片寂靜。

    祁妙愴然閉上眼。

    時(shí)間似乎過去很久很久，又似乎，只過去了一剎那。

    蘭庭生將她翻了個(gè)面，解開定身術(shù)，聲音聽不出什么情緒：

    “好了?！?/br>
    沒了桎梏，祁妙從地上彈起來，直奔神農(nóng)鼎。

    鼎中業(yè)火沸騰，連帶著上面的空氣，一并扭曲。

    里面什么都不剩了。

    她帶呆呆坐在地，問跟上來的蘭庭生，“他們呢？”

    蘭庭生道：“rou身燒成了一把灰，魂魄正在融合?！?/br>
    祁妙靠著灼熱的鼎身，抬頭看著空中。

    天真低，低得好似伸伸手就能夠到。

    這樣想著，她真的對(duì)著虛空伸出手，指節(jié)微曲。

    指間縫隙中，白衣神祇滿臉悠閑，修士們依舊前仆后繼的上前，很快又變成一具具尸體墜落。

    “他們，真的能殺了驚墨嗎？”她輕聲問。

    蘭庭生不知道她指的是哪個(gè)“他們”，模棱兩可道，“或許吧?！?/br>
    祁妙不可置否，搖搖晃晃地站起來。

    就在這時(shí)，神農(nóng)鼎猛地顫了顫，一團(tuán)金色光芒從中飛出，仿若日輪，足足驅(qū)散了半面天空的烏云。

    驚墨掀了掀嘴角，“總算來了個(gè)有意思的?！?/br>
    那團(tuán)魂靈之光赫然沖向他，帶著破釜沉舟的孤勇。

    霎那間，時(shí)間在這一刻定格。

    然后，一切湮滅于無聲。

    祁妙與無數(shù)人一起屏息抬頭，眸子里倒映著絢爛到極致的天幕，她固執(zhí)的不肯眨眼，直到生生刺出眼淚。

    良久，空中的光芒緩緩散去。

    俊美的白衣神祇對(duì)她歪了歪頭，微笑道，“活下來的是我，高興嗎？”

    “……”

    祁妙眸中的神采一點(diǎn)點(diǎn)淡了下去。

    “我認(rèn)了?！?/br>
    她的嗓音破碎在風(fēng)中，輕的幾乎只有自己能聽見。

    “我認(rèn)命了?！?/br>
    她彎腰撿起地上殘破的碧落劍，指尖撫過劍刃，驀地笑了一聲，“早點(diǎn)去死了不就好了。”

    “何苦折騰到現(xiàn)在，平白又多出那么多的人命?！?/br>
    似是知道主人要做什么，碧落劍不安的抖動(dòng)劍身，極力想要掙脫她的手。

    祁妙強(qiáng)行握住它，視線掃過周圍一具具尸體，最后，落到蘭庭生身上。

    “是不是只要白曦回來，這一切，就都能結(jié)束了？”

    蘭庭生似是不忍看她，別過了臉，點(diǎn)頭道：“是?！?/br>
    “我死后，”她低聲道，“將我的尸體燒成一把灰，就，埋在凌云宗吧，埋在小師姐旁邊?！?/br>
    “墓碑上，要刻祁妙的名字。”

    “要證明我也曾來過這人世間一趟，不是別人，只是祁妙。”

    “還有，替我給元元買個(gè)新的長命鎖?！?/br>
    蘭庭生語聲艱澀：“好?！?/br>
    她不再猶豫，橫劍于頸，最后望了眼天邊，嘆了口氣。

    “可惜，沒能看見日暮山的晚霞?！?/br>
    那應(yīng)當(dāng)是……

    極美的。

    ……

    杏衣少女安靜躺在地上，身邊，沾了主人鮮血的斷劍悲鳴一聲，劍身粉碎。【看小說公眾號(hào)：不加糖也很甜耶】

    與此同時(shí)，在遙遠(yuǎn)的天際，傳來一聲龍吟。

    不過眨眼間，白色巨龍出現(xiàn)在眾人眼中，鱗片還覆著淺藍(lán)色的玄冰，霜花結(jié)滿了兩只龍角。

    它停在日暮山的上方，停在驚墨的對(duì)面，微光閃過，化作了年輕女子的模樣，烏發(fā)雪膚，眉目如畫。

    眾人一時(shí)間看得愣住，久久回不過神。

    “小神女，你回來了?！斌@墨雙眼霎時(shí)亮起，嗓音帶笑。

    她抿了抿紅唇，目光平靜，看向他時(shí)，與看這世間花草砂礫并沒有什么不同。

    “驚墨，沒想到你還是這樣不知悔改。”

    “又要?dú)⒘宋覇?？?/br>
    驚墨彎著那雙好看的鳳眼，隨手撈了把長劍握在手里，“不過，提醒你一下，你早就不是神了，以你現(xiàn)在的狀況，至多再次與我同歸于盡。”

    “你可要想清楚。”

    白曦面無表情，“只要你死，我能不能活著，也沒那么重要?！?/br>
    “……”

    驚墨反復(fù)咀嚼著這句話，失笑，“還真是……恨我啊?！?/br>
    白曦沒有再說話，只是抬起了手。

    所有人都認(rèn)為他們會(huì)同歸于盡。

    可最后一刻，邪神扔掉了自己的劍，收起所有護(hù)體結(jié)界，微笑著張開雙臂，讓她將自己粉身碎骨。

    漫天雷霆中，屬于他的那根神骨飛到了白曦的身體里，在她額間留下一枚神印。

    她重歸神女位。

    一萬四千三百年后的今天，世間終于又有了一位神明。

    邪神呢？

    即將消散前，邪神如愿抱住了他的小神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