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干什么呢？這么多人還有什么紀(jì)律？!”

    主任向圍著尹東涵的學(xué)生們大呵道。

    他們一下安靜了,圍成的圈漸漸解散開來,目光不自主地朝向主任,一聲不吭地自覺回教室。

    人散之后,主任才看見剛剛被簇?fù)碇囊鼥|涵,氣不打一處來。

    尹東涵并未停下,眉梢微蹙，凝眸于指尖和黑白琴鍵，《月光三》在他手下又平添了幾分力度。

    像他旁邊從來沒有存在過人一樣。

    “尹東涵！”

    尹東涵抬手，砸響最后一聲。起身，輕手蓋上琴蓋。

    “讓我說你什么好，又不是一次兩次了！”

    主任揪著尹東涵的校服衣領(lǐng),硬是把他從琴凳前拽出來，指著他的鼻失，手指氣得發(fā)抖：

    “我批評你還得等你把你那個破曲彈完！……食堂門口、體育館門口…現(xiàn)在在跑大廳開你的音樂會!鋼琴搬到哪你跟到哪…你來學(xué)校是學(xué)習(xí)的嗎？”

    “英語單科狀元那欄我的照片，是您親手貼上去的?！?/br>
    尹東涵瞥了一眼左側(cè)的光榮榜,挺直腰板,波瀾不驚地望著主任。

    “英語學(xué)的好有什么用？!說那些個洋文鳥語，怎么沒見你評外語特色校的時候出風(fēng)頭??？那時候還不是理科班的那幾個好學(xué)生沖在前面，幫學(xué)校贏得了這么個榮譽(yù)……有本事考個物理狀元，考個化學(xué)狀元去??！跟我在這神氣什么？!??？”

    所謂的年級主任不過一個走后門砸錢進(jìn)的體育老師，本身就沒什么水平素質(zhì),還搞學(xué)科歧視。

    此外，那個所謂的“外語特色?！币膊贿^是幾個無所作為的校領(lǐng)導(dǎo)為了迎合上級的檢查，在全校3000多號人里精挑細(xì)選了幾個“學(xué)生代表”給上級演了一出大戲。

    這些尹東涵都懶得跟他理論。

    “我是個文科生,為什么要考物理狀元？”

    “你…”

    主任顯然知道他不占理，卻又不想讓自己敗在尹東涵面前：

    “你學(xué)文你還驕傲了？腦子不好的才去學(xué)文吧，就你們班,以后能有幾個有出息的？看看人理科班，學(xué)習(xí)氛圍多濃厚，再看看你們，本來就學(xué)文混日子，還天天一彈琴的、畫畫的、打籃球的、唱歌跳舞的……學(xué)生沒個學(xué)生樣！”

    主任對著尹東涵怒目圓睜，這帶著他，和他的同學(xué),和他們愛好，徹徹底底地侮辱了一番。

    尹東涵竭力地與自己的忍耐限度拉扯，克制著不讓自己失態(tài)。

    剛才彈出優(yōu)美旋律的手現(xiàn)在緊握著,垂在身側(cè)，青筋暴起。

    “而且,”

    主任并未因尹東涵一言不發(fā)而停止他疾風(fēng)暴雨般的謾罵：

    “你就非得聚一堆人，眾里捧月?。刻焯靵韺W(xué)校勾引女生，沒個正型！你看看你…”

    “我勾引誰了？”

    尹東涵終于還是沒能壓住怒火：

    “學(xué)文怎么了？彈琴怎么了？再正常不過的事，怎么從您嘴里講出來，這好像是什么下賤的事一樣？而且現(xiàn)在是午休時間，我沒有打擾到任何人。為了臉上有光，做那些個表面功夫，勞您費(fèi)心把琴搬到大廳來，給我一個‘勾引’別人的機(jī)會。這么形容學(xué)生，您不覺得臟嗎？您瞧您剛才的話，能配得上‘為人師表’哪一個字？”

    “尹東涵！你就仗著你家里那幾個破錢吧！目無尊長的樣子……你家遲早讓你敗光！我看你要做什么人！”

    “好，您盡管拭目以待?！?/br>
    尹東涵徑直向教室走去，不想再跟主住無意義的爭辯。

    另一邊——

    楊舷調(diào)好琴弦,左手握琴頭，右手持弓,手肘處夾著譜子，跟著樂團(tuán)出了準(zhǔn)備廳，將要去幕布后候場。

    轉(zhuǎn)過墻角迎面撞上怒氣沖沖的尹東涵，夾著的樂譜散落一地。

    “對不起…”

    “對不起?！?/br>
    兩人不約而同地道歉。

    楊舷沒來得及看清楚和他撞著滿懷的少年人的模樣，剛蹲下?lián)鞓纷V，那邊又傳來催促他候臺的聲音。

    尹東涵一時愧疚，氣也消了，蹲下幫楊舷撿譜子，整理好后遞給他。

    “楊舷，快點(diǎn)！”

    楊舷未來得及道謝便匆匆上臺。

    楊舷？

    擲地有聲的好名字。

    尹東涵好奇，扒著門縫向禮堂里望去：

    他們演奏的是《鳳凰序曲》，改編后的，加了弦樂。楊舷站在離指揮最近的小提琴首席位。

    “還是首席呢……”

    第3章

    連陽音樂學(xué)院附中——

    拎著大包小裹的新生聚在門口與家里人道別，大大小小的車也將大門口堵得水泄不通。

    一輛銀色的面包車在學(xué)校門口處的一片陰涼下?？?，有些開裂的車燈旁邊的保險杠已有些掉漆。

    車門被拉開，后座先下來了個中年婦女，將原先抱著的拉桿箱搬下車。

    “沒事沒事我來…”

    楊舷隨后跳下車來，接過箱子：

    “媽，挺沉的，給我吧…”

    “好好學(xué)著哈！”

    中年婦女嘟嘟囔囔：“非得來這非得來這…連陽一中哪不好，還是個市重點(diǎn)……還能一輩子拉琴吃飯嗎…”

    “……”

    “哥！”

    后座又下來個小男孩，眉眼和楊舷很是相似，把黑色琴盒遞給了楊舷。

    楊舷接過琴盒，單肩背上，弓下身子摸了摸小男孩的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