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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奴婢她帶球跑路了 第72節(jié)

    只要顧淮安想,他就是一位極好的先生,能將這些相互牽制的局面用最深入淺出的話,掰開揉碎了同姜若細細說來,也的回答她問出的所有問題。

    姜若學問上或許比不上那些真正勤學苦讀多年的讀書人,但是在來揚州的路上就被顧淮安親自帶著教導,又在發(fā)生疫病缺人時候在衙門寫過一段時間文書,眼界和見識要比大多數(shù)人好。

    消化完剛剛聽到的事兒,她問出了一個讓顧淮安有些意外的問題。

    “當初,你在儋州出事,也是皇后和世家下的手嗎?”

    在聽松院時,她就曾經(jīng)聽徐嬤嬤提起過,世子爺是在儋州之行后性格大變,性情越發(fā)讓人捉摸不透。

    那時候沒有人告訴她這些時局的變動,她聽過一耳也沒能聽懂其中的深意。可聯(lián)系世子爺剛剛說的話,她卻產(chǎn)生疑惑。按照世子爺?shù)男男?,他在前往儋州時就能夠遇見自己真要是積攢了政績,定然會遭遇皇后和世家的聯(lián)手報復,他又怎么會在后來沉寂那么長時間。

    顧淮安突然不說話了。

    他垂下眼簾,見女子的眼皮有些消腫之后,將包裹著雞蛋的手帕放在旁邊。旁邊燃著一盞燭燈,而不是之前用的煤油燈。揚州城那些世家服軟之后,物品的供應也跟上來,這邊就已經(jīng)用上了。

    纏枝式樣的燈臺,上面錯落點著九根蠟燭,將這一塊地方照的亮堂堂的,仿佛白晝。

    俊美的容貌也被燭火分割成明暗兩面,俯身時肩背處瞄著一層金邊,卻在不遠處的墻邊上落下一個巨大的陰影。燭光稍微搖晃,墻面上的影子就跟著晃動,如同惡鬼一般叫囂著要沖出墻面。

    圣潔和墮落同時呈現(xiàn)出來。

    他唇邊帶著笑,深黑的瞳孔里卻看不到絲毫笑意,“自然他們也下了手,又或者更為準確的來說,當時沒有人愿意看到我活著回?!?/br>
    可不是說他是皇上最為寵信的子侄,親自教養(yǎng)長大嗎?倘若世子爺出事,安王便只有一個同王氏女生出的孩子。就算是出于利益考慮,也沒有一個人會護著他?

    姜若沒有辦法理解,直覺自己觸及到什么秘密,心里發(fā)慌。她伸手揪著男人的袖口,紅腫的眼睛固執(zhí)地看向他,問道:“那皇上呢?再不然……安王呢?他們也不想嗎?”

    “他們或許想,但是有人不想,他們便也不想了?!?/br>
    現(xiàn)在想起來,其實也無所謂,花一點代價去看清某些事兒,是再合算不過的。他都已經(jīng)不將這兒當成一回事,既然已經(jīng)入局了,誰是棋子還說不定。

    而姜若替他難受起來。

    能讓皇上和安王一起護著的人能有幾個,連三皇子都沒有這個待遇。她隱隱約約有個猜測,卻又不敢相信。畢竟在京城,誰人不知道太子殿下對世子爺這個堂弟最好。哪怕世子爺廢了雙腿,外面不好的傳聞沸沸揚揚時,太子都不曾對世子爺有過與往日不同的神色。

    所以,真的是太子嗎?

    顧淮安察覺到她的神情變化,心里的某處最柔軟的角落被戳了戳。那種感覺類似于就算天下人都不希望他活著,她永遠不會去問天下人為什么,而是擔心他會不會難過。

    他低笑了一聲,隨即伸手摸了摸她的頭,身上那些陰郁沉重的氣質(zhì)全都消散。

    “不要想太多了,我既然來了揚州就說明已經(jīng)不在意了?!?/br>
    姜若沒再繼續(xù)說話,伸手抱住面前人勁瘦的腰身。

    軟軟糯糯的一個團子就貼在自己懷中,顧淮安的神色也跟著柔和下來,一貫淡漠的鳳眼里多了與氣質(zhì)不符的溫和,低聲道:“你呀你……”

    像是在抱怨,又根本不像。

    誰知道呢,許是只有清風明月,又或是初夏庭院里掛了滿枝的槐花知道。

    ——

    因為時間太晚,姜若也就沒去拜訪杜遇山。

    等到第二日時,她就準備去杜家東府一趟。

    “要不要我跟你一起過去?”顧淮安起來時,從旁邊的置物柜上拿起昨日放好的長衫穿上,葛色長衫消瘦卻整齊分布著勻稱肌rou的身軀遮住,一瞬間他又恢復人前那副高冷難以接近的模樣。

    那怕昨日不停用雞蛋滾過,早上起來時候,姜若的眼睛仍舊是紅腫的。她抬手遮住自己的眼睛,“還是算了吧,你要是有事就先去忙著。我準備問問他一些關于杜……她的事兒,你要是在的話,他未必會說?!?/br>
    她和杜遇山也打過幾次交道,算是有些了解。

    杜遇山瞧著脾氣好,沒有什么底線,別人就算冒犯到他他也不會去計較。實際上,他這個人原則性極強,又想得開拎得清,不然也不會在揚州還沒有人捐獻糧食和草藥的時候,率先將杜家在揚州所有的庫存都捐了出來。

    她不知道世子爺同杜遇山談了什么,但杜家應當?shù)玫搅瞬簧俸锰帯K栽谒璜I之后,有不少人想要上門拜訪他。他直接閉門謝客,當揚州府沒有這樣的人物。

    這樣的人實際上對外人的防備心理極重。

    顧淮安顯然也想到了這點,“那我先去衙門,若是有急事的話,讓長樂來找我?!?/br>
    姜若應了聲,等人離開之后她又在屋內(nèi)靜坐了一會,才起來洗漱裝扮,直接去了杜家東府。

    兩家的府邸距離十分近,不消片刻功夫就已經(jīng)到了。

    姜若來得突然,被下人領著去前廳等著。等坐下來時,她才察覺到這次來得有多么冒昧,壓根都沒有想好一會該說些什么。

    是開門見山直接說她已經(jīng)知道她的身份?還是拐彎抹角讓杜遇山猜測?

    隨著留在東府的時間越長,她就越緊張,不知道杜遇山對她這個突然出現(xiàn)的堂妹會是怎樣的態(tài)度?

    “歲歲?!?/br>
    門邊突然傳來一道年輕的男聲。

    她轉頭望過去,就看見聽到消息之后匆匆趕來的杜遇山。

    他氣息不穩(wěn),望過來的目光明亮而又熱烈,激動的情緒直白地展現(xiàn)在臉上。似乎是怕嚇到對面的人,他手握成拳抵著唇邊,掩飾性地咳嗽了兩聲,又克制地問道:“你知道,我是你的兄長了嗎?”

    說這句話的時候,杜遇山手心都攥出了汗,十分緊張。

    姜若僵硬著身體,不知道說什么,就點了點頭。

    說完之后,兩個人大眼瞪小眼,最后相視一笑。

    姜若原本就好看,若是說一開始這種好看還帶著幾分局促、生澀,而現(xiàn)在氣質(zhì)上更加舒展,更像是蒙蒙春雨里綻放的山茶花,明艷又帶著些許風情。她笑起來的時候,水潤的杏眼彎成月牙的形狀,帶著幾分被嬌養(yǎng)的的天真。

    若她在杜家長大的,應當也是這個模樣。

    杜遇山藏好眼里的一絲黯然,半側過身邀請道:“要不要我?guī)阍诟泄涔洌慨敵跣藿ǘ鸥臅r,特意請了一批花匠過來設計,現(xiàn)在園子里景色正好?!?/br>
    “好?!?/br>
    兩個人說是去逛園子,實際上還是在談話,說說這幾年各自的經(jīng)歷。

    姜若即使知道養(yǎng)母對自己并沒有那么好,在杜遇山面前也沒有說過養(yǎng)母半個不是,只說當時家里窮被賣了進安王府。后來生活逐漸好了一點,被調(diào)到世子爺身邊做事,接著來了揚州。

    杜遇山又不是孩子,能從只言片語當中窺見到真相。不過,他也沒有拆穿,在姜若說完之后,思忖著提起一件事情。

    “你最近有時間嗎,要不要去杜家現(xiàn)在住的地方看看?大家都很想你,嬸嬸也是。”

    第76章 076

    ◎甚至稱得上風流◎

    杜遇山怕meimei覺得家里人不重視, 又解釋了一番,“消息送去郎溪再讓他們趕過來,一來一回路上就要花費不少時間, 怕是等他們到揚州的時候,你就已經(jīng)跟著回京城了。另外郎溪就在幽州, 回京城的路上恰好會路過郎溪,算是比較方便?!?/br>
    姜若意動。她其實想去見見杜二夫人,現(xiàn)在又或者可以說是她的生母。柳氏的情況她是知道的,拿命吊著清醒, 身體虧損嚴重。

    她心底其實是擔憂的, 怕往后沒有多少見面的日子。

    “好,到時候我跟你一起過去, 不過我們回京城還有幾日時間?!?/br>
    多少年都等了過來,杜遇山更不在乎這么幾日,“我也還要幾日時間, 將剩下的產(chǎn)業(yè)處理掉, 到時候我們一起離開?!?/br>
    姜若同杜遇山約定好日子,留在東府這邊用了午飯之后才回去。

    她著手就開始準備離開的事宜,也去和meimei姜眠打招呼,讓姜眠收拾好東西隨他們一起去京城。

    就和世子爺商定好的事,等他們回到京城,買下一座宅子讓姜母和姜眠居住。雖然姜母的身份已經(jīng)挑明了,她仍舊沒有改變這個想法。

    說一千道一萬,姜母對她有養(yǎng)育之恩, meimei姜眠也是從小跟在她身后長大的。這世道女子生存艱難, 她不可能真的將兩個人丟在揚州不管。

    “大概什么時候離開?”姜眠問。

    “可能還要七日?!苯粢膊惶_定, 解釋道:“主要還是看世子爺那邊, 不過也就在七日左右。朝廷那邊派下來新的官員,剩下的等三皇子熟悉了就可以直接上手,再不濟還有施大人在旁協(xié)助?!?/br>
    施意卿這次可以說是全身而退,不過他要是想再進一步也沒有可能了。他自己也明白這一點,沒有任何的抱怨,只不斷慶幸一開始自己的選擇。

    姜眠聽說了之后倒是沒說什么,簡單收拾到自己的東西就開始幫著姜若整理東西,遣散在揚州這邊的下人。墨竹倒是留下來一起去京城,因此多了個幫手。

    饒是如此,在揚州府住了大半年,瑣碎的東西收拾起來也很是麻煩,姜若對此也頗為頭疼。

    ——

    轉眼就到了七日后,他們準備啟程離開揚州。

    這日也正好是永安街被拆除圍欄送痊愈的人回家的日子。

    顧淮安想了想之后,還是決定過去看一眼再離開,也帶著她也過去了。

    不過她和世子爺都站在后面沒有露面,只看見成千上萬的人齊齊跪下來,感謝官府的救命之恩。

    在那段被關在屋子里不停喝藥的日子,他們的衣衫早就沒有當初的整潔,頭發(fā)也是亂糟糟的??膳c之形成對比的,是他們比星辰還有明亮的眼睛。

    淳樸真摯,表達著自己最真摯的謝意。

    那樣的場景總能觸動人心底最柔軟的部分。

    施意卿剛撿回來一條命,感性很多,當場就忍不住抹起了眼淚,連忙說道:“你們快起來吧,我們所做的也是職責范圍內(nèi),當不得感謝?!?/br>
    他就近要扶起一位看著比他年紀還大些的老者,“老先生,快起來吧,我真沒做什么。”

    老者顫顫巍巍給他磕了兩個頭,眼含熱淚,“大人謙虛了,若不是您的話,今日我們這些人都未必能在您跟前齊整地說話。大人已經(jīng)做了很多,您是個好人。”

    老者活了這么一大把年紀,先后經(jīng)歷過洪災、饑荒和改田,看得要比旁人更為清楚。這次若不是朝廷派人下來,若不是知府存著一份善意,死去的人遠遠不止現(xiàn)在的數(shù)目。

    現(xiàn)在,就連他這種半只腳都踏進棺材的人都活了過來,這背后要付出多少的精力和心血!

    施意卿眼眶又是一熱,哽咽著說不出話來,更多的則是羞愧。

    他在揚州當了這么多年的官,還是頭一次有人說他是好人。

    他是好人嗎?這個問題他現(xiàn)在都回答不上來,畢竟他的手上也不干凈,也過了很長一段裝聾作啞的日子。但是在往后的歲月里,他會去學著如何做一個好人,會去做一位正直為民請命的好官。

    有人帶頭,就有更多的人過來磕頭感謝。

    當中也不只是永安街的病人,還有不少早已經(jīng)痊愈歸家的人聽到消息又攜家?guī)Э诘内s了過來,各自帶著一把花生、紅棗又或者是剛從門口薅下來的一把小蔥之類的,都往官員和士兵的身邊放。

    三皇子眼底也有了一些濕意,他向來不喜歡這些煽情的場面,在眼淚掉下來之前轉身就離開,讓施意卿留下來應對接下來的場面。

    等見到顧淮安帶著姜若也來了這邊時,他怔愣住,“你早就知道會是這樣的場面?”

    “嗯?!鳖櫥窗采⒙貞艘宦?。

    好啊,好啊,居然也不同他說一聲!早知道會是這樣煽情的場面,他也會學顧淮安避開!

    他一拳打在顧淮安的肩膀上,笑罵著:“真是不夠意思,也不先提醒提醒我?!?/br>
    兩人相視一笑,沒再繼續(xù)說這件事情,一起看向不遠處手忙腳亂接受著民眾感謝的施意卿。

    外面的太陽逐漸升起來,清晨的涼意逐漸被煙火氣驅散,眼見著這座城池又恢復以往的活力,煥發(fā)出新的生機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