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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 話畢,沉裊婷一手扶住面額前的面具,一手欲去取藏在后腦勺發(fā)絲中的綁帶。 沉星耀見狀,神情更為慌亂,在她還未完全把面具摘下來時便偏過頭去,喘息急促。 沉裊婷頓手,泄氣似地冷笑一聲,“你看,你一邊要問,一邊又不愿見到她?!?/br> 一滴淚從她的眼角滑落過面頰,最終懸掛在她的下巴處。她的視線全被糊住,透過半抬起的面具,看到的是數(shù)不盡的黑。 她吸吸鼻子,又將面具重新戴了回去。 沉星耀聞聲連忙轉(zhuǎn)過頭,看她抬手隨意揩干凈眼淚,心臟如被萬蟻咬噬般疼。 他一下就慌了,面色焦急:“你哭了?” 本能反應(yīng)地就急切湊到她身前,那修長的指幾乎已經(jīng)快觸碰到她的手,卻猛然像遭冰凍了一樣僵住。 沉裊婷看在眼里,心絞著疼,嗓音帶著哭腔,開口:“那你打算躲避她到什么時候?” 她能感受到他指尖近在咫尺的溫度,又低眸望去。 他們二人雙手之間的距離明明極其微小,可實(shí)際上卻像隔著一條跨不去的鴻溝般那么遠(yuǎn)。 沉裊婷越看越心酸,她甚至都不知道再次和他十指交叉情意纏綿的那天到底還能不能到來。 沉星耀蜷握起指尖,沉重急躁的呼吸聲快要占據(jù)整個房間,他感覺自己很亂很亂,身體里像住了一個無影無蹤的惡鬼,暴戾、憤然、扭曲、瘋狂、怯懦等一眾感覺直直涌上心頭,可他卻無論如何找不到根源。 世界正在布織一張巨大的蛛網(wǎng),他被她的一句話全然束縛進(jìn)去。 “你能躲得了她十年嗎?百年嗎?沉星耀?!?/br> 沉裊婷顫抖聲色,進(jìn)一步質(zhì)問。其實(shí)知道不該這樣一步一步去逼問他,知道后果可能不堪設(shè)想,可萬一呢? 她抱著這樣虛小萬一的可能性,指尖深陷入掌心膚rou,自虐式地堅(jiān)持著反問。 “你希望這輩子不再見她嗎?就如同你夢里的她消失一樣,你希望她永遠(yuǎn)都消失嗎?” 沉裊婷面具下的淚已洶涌成災(zāi),嗓音也震顫到不行,可她就是要問。 逃避從來都不是最好的解決方法,沉星耀總要面對一切。 “不不我不想?!?/br> 沉星耀睜大雙眼,手緊握成拳,目光來回不斷在空氣與沉裊婷間游離,像被戳到了痛楚,他的眼眶極速紅潤起來,喉頭反復(fù)不斷上下滑動。 “那你想怎樣呢?你可不可以直接告訴我。” 沉裊婷緩慢蹲下身子,哭腔再也無法遮掩,因?yàn)樽藨B(tài)的轉(zhuǎn)換,她便仰頭看他。 “我知道我無法真正地對你的經(jīng)歷感同身受,也無法完全地理解你心中的懼怕與傷痕,但我會愛你,會心疼你,會一直陪在你身邊,更會在往后余生里不再讓你受一點(diǎn)傷害。你知道嗎?如果可以,我真想把心臟生剖而出,讓你看看它是否全面刻印上了只屬于沉星耀的印記,是否只裝下了一個你??赡恪?/br> 面具中的淚水自下顎處的縫隙傾涌而落,沉裊婷頓言,因嗓子疼得難耐而無法續(xù)言,只是收回自己那如火般真誠的視線,低眸顫巍著肩頭。 “可你卻因?yàn)槟銐糁械摹拔摇倍环穸ǖ衄F(xiàn)實(shí)的我,憑什么呢?憑什么這么不信任我,我一點(diǎn)都不討厭你,一點(diǎn)都不恨你,你這么做對我可一點(diǎn)都不公平。” 明明她什么都未做,卻要為他自己心中逾越不過的那道屏障還債。 “對不起” 她晶瑩的淚像滴落在了他心頭,帶著劇烈guntang的高溫,滋滋作響的同時帶來鉆人肺腑的疼。 他連忙搖頭,再也不顧及地去碰觸她的手。他的大腦再是混沌不堪,也逐漸認(rèn)識到了現(xiàn)實(shí)。 “我不要你道歉,你欠我很多嗎?沉星耀?!?/br> 沉裊婷躲開他的手,喘息著抬眸注視他,一雙眼里充斥著悲靜的沉痛。 她望進(jìn)他慌亂無措的眼,顫抖著手去牽握他的食指,和小時候每一次拉著他撒嬌一樣,左右輕擺。 “爸爸我真的好難過。可我要的不是你的道歉,我只想要你抱抱我,行么?” 爸爸 已經(jīng)好多天沒有用這個稱呼叫過他,只一開口,沉裊婷便覺自己像是從天空摔到了地面,渾身都疼極。 而沉星耀幾乎怔住,突如其來的呼喚趕不及他內(nèi)心高墻的瓦解。他看著面前那個戴著面具不斷哭泣的人兒,一瞬間,沸騰的血液便在身體里橫沖直撞起來,直直擊向腦門,溶解了所有被冰封的記憶。 猛地,他便一同蹲身將她拉進(jìn)了懷里。 他不知自己究竟做了什么,也不想再去顧及什么該不該。即便隔著一層面具,他看不清她的臉,可他知道她哭得有多難過。 為什么到他總在傷害她,為什么總讓她哭? “對不起對不起” 道歉是他刻進(jìn)了骨子里的本能反應(yīng)。除此之外,他不知自己還能怎樣去彌補(bǔ)錯誤。再多的,他便緊緊地抱住她,要將她小小地身體溶進(jìn)自己的血rou骨髓,一雙大手密切地貼合于她的后頸。 也是被他擁抱的同時,沉裊婷一直憋忍著的哭聲才放肆而出,肆意的哭泣飽含著無盡屈忍的疼痛與懼怕,她全身都顫栗著,死死抓住他身側(cè)的衣衫。 為什么呢,他這個混蛋現(xiàn)在才清醒,為什么舍得讓她這個最怕苦的人吃那么多苦。 “對不起,婷婷?!?/br> 婷婷 這一場,沉裊婷哭了近乎兩小時,沒完沒了的淚像刺骨的寒水刺痛了他的心。 屬于她的現(xiàn)實(shí)記憶在刺激下全全恢復(fù),一想到這些日子對她造成的傷害,沉星耀就羞愧到無地自容。 盡管夢中是那樣痛,那樣怕,盡管一想到她依舊會憶起夢中她自殺的模樣。 他這般想到,又低眸看向自己懷中的人,最終還是將她緊緊抱住。 她的面具被她輕手揭下,一張臉蛋原本的白皙與柔嫩不再,取而代之的是大小不一的紅痕與痘瘡。 他心疼地?fù)嵘纤拿佳?,眼淚滑過鼻翼。 “爸爸真的對不起你” 沉裊婷眼紅如桃,聞言后將坐于他雙腿之上的身子又湊近他些,手指緊緊環(huán)住他的腰身。 她哭得很累,已經(jīng)快沒力氣了,可還是想死死抱住他,緊緊地將臉貼在他的胸膛去靜聽他鮮活的心跳。 放佛只有這樣她才能有安全感,才能確保他是他,抓住他。 “你就是混蛋!” 她怒嗔一聲,手卻在罵的同時越收越緊。 他將下巴輕抵于她頭頂,輕輕蹭著他柔軟的發(fā)絲,懷抱她的雙手也和她一道收得更緊。 “如果罵我能夠抵消我對你的傷害,那婷婷你就盡管” “混蛋混蛋!” 她打斷他,聲音變得大些,連忙抽出一只手來敲打他的肩膀。 真是退一步海闊天空,忍一時越想越氣。 他這個人除了會生氣還會惹別人生氣,動不動就是道歉,要不就是說那樣一點(diǎn)作用都沒有的話,真的能把人活生生的氣死。 到底知不知道應(yīng)該怎么哄生氣的女孩子開心,到底懂不懂應(yīng)該怎么談戀愛。 沉裊婷覺得他的腦子就像榆木,一點(diǎn)竅都開不了。 “你混蛋!就是個大混蛋,榆木疙瘩!什么都不知道做!” 沉裊婷敲打他的肩,原本就無甚力氣的手臂在敲打的同時越發(fā)沒勁,到后來連她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給他教訓(xùn),還是給他按摩了。 “婷婷” 沉星耀握住她的手腕,隨后順勢將她的指牽進(jìn)自己的手中。 他是很想的,很想彌補(bǔ)。 “婷婷想我如何做?” 其實(shí)他在明知故問,他知道沉裊婷要他如何。但是現(xiàn)在的他依舊不敢過分逾矩,才歷經(jīng)那樣的事與夢,他無法也不敢,早早的就把自己關(guān)進(jìn)了道德的籠子里。 然而沉裊婷并沒有回答,沒有說出他心里想的那句話,只是毫無預(yù)告地吻上了他的唇。 好想念,好想念。沉裊婷只是將唇瓣輕輕貼上去,就已經(jīng)忍不住淚了。 屬于他的淺淡的氣息,屬于他的柔軟的觸感。 她激動到閉上眼,任由止不盡的淚滑落,情不自禁地將身體再靠近他一點(diǎn),要觸碰到他,耀貼合于他。隨后手環(huán)上了他的脖頸。 想和他繾綣纏綿。她輕輕吮動唇身去含他的唇,每一次都淺嘗輒止,只想要平等地親吻每一處,愛護(hù)每一寸,毫不偏心。 她知道他的心境,怕他再推開自己。所以上癮似地去貪守這一時的安寧,強(qiáng)忍著不敢深入,于盡情后戀戀不舍地啟唇。 “這樣,我想要這樣,爸爸?!?/br> 她看他也同她般睜開眼,黑長的羽睫凝掛著晶瑩的淚珠,那雙淺褐的眸子滲透出無盡悲痛的情意,像斷截之后的蓮藕,牽掛著絲絲縷縷。 伸手撫上他的臉,用指腹去摩挲,她含淚抿唇微笑,“沒關(guān)系,我都知道的,你不用著急,我陪你慢慢來好不好?我們慢慢恢復(fù)。我很愛你,爸爸,所以請你一定要相信我,也要相信你自己?!?/br> 她說完,并未等他有任何回應(yīng)便再次抱住他。 不再躺于他懷中,而在對等地?fù)肀А?/br> 我陪你一起 那之后又過了三天,沉星耀終于辦理了出院,久時未回家中,沉裊婷一到家又沒忍住落了淚。 明明也就十多天而已,為什么再回來看時覺得即熟悉又陌生。 她站在玄關(guān)換鞋,發(fā)現(xiàn)寫鞋柜已經(jīng)積累了灰塵,連忙便扯了一張濕紙巾率先擦拭干凈。 “爸爸,你看都積灰了?!?/br> 她打起十二分的精氣神說話,生怕沉星耀又出現(xiàn)前幾天偶爾出現(xiàn)的精神游離狀況。 好在沉星耀聽見了,直接走到她身旁接過她手里的紙巾,笑著說道:“給爸爸吧,我來打掃衛(wèi)生,辛苦你了寶貝,去休息吧?!?/br> 她搖搖頭,擦干眼淚勾唇笑得燦爛,還去牽過他的手。 “不要,說過要陪你一起,那就做什么都要陪你一起,嘿我們來大掃除吧。” 她說完,便笑盈盈地松開他的手,徒自動身去拿掃把和抹布,留得沉星耀在原地淡笑。 他換好鞋也跟著走了上去,途中視線來回在這個十多天未歸的家中掃視一圈,不知想到了什么,眸色一沉,唇角都透著凝重的苦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