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蛛 第18節(jié)
她的目光落到他的兩只手上,在原野為她處理傷口的時候,他的皮膚不斷觸碰著她。 有些地方是柔軟干燥的,有些地方是堅硬粗糙的。 解憶只有右手食指和大拇指上有繭,那是長年握筆的痕跡,而原野手上的繭,均勻分布在十根手指上。 那些厚而多的繭,是他長年累月訓練的痕跡。 雖然他總是一副吊兒郎當,敷衍度日的模樣,但他的繭不會說謊。不會故作無所謂。 他一定將警察這份事業(yè),看得無比神圣。 所以才拼命地讓自己配得上這個身份。 “凡事都有利弊,往好的方面想,你是個以事實為準的人,不會輕易被人的語言所迷惑,并且謙遜和好學,能夠意識到自己的錯誤且進行改正。”解憶說,“這證明你能夠不斷進步,你的潛能是無限的?!?/br> 原野眨也不眨地看著她。 “……抱歉,我不太會安慰人?!?/br> 原野毫無預兆地笑了,在那爽朗的笑顏下,解憶因為對方灼灼的目光而感受到的緊張煙消云散。 “謝謝你,這是我聽到的最好的安慰?!?/br> 第12章 ◎“不是每一個人都具有你那樣的勇氣?!薄?/br> 處理好解憶手上的傷口后,兩人重新回到廚房。 “你的晚飯在爐子上,還熱著。” 原野關了火,幫忙端出解憶的那一份罐頭餐。 廚房里就有小餐桌和椅子,想來是廚房的工作人員吃飯的地方。解憶也懶得轉移到餐廳,直接在廚房坐下吃了起來。 罐頭食品,味道就不必評價了。解憶機械地塞完一整碗,為自己后續(xù)的行動進行能量補充。 “晚上我和唐柏若負責清理走廊。”原野在一旁看著她吃飯,“我估計你不會老老實實呆著,如果你要做什么,一定要再叫上一個人,千萬不能單獨行動。周然已經失蹤了,我不想你也遇到什么事?!?/br> 原野對她的了解是正確的,她的確不打算像其他人一樣將自己鎖在房間里,單純等待時間流逝,救援到來。 飯后,原野將她送回套房區(qū)域。 除了輪班的原野和唐柏若外,剩下的選擇其實并不多。 思考之后,她敲響了高山寒的房門。 “我想四處找找,看有沒有新線索。你想一起嗎?” 高山寒臉上閃過意外的神情:“……當然,如果你不介意我可能幫不上忙的話?!?/br> 解憶后退一步,看著他坐著輪椅出來。 “你想去哪兒?” “沒有目的,往前走吧?!?/br> 高山寒也不多話,控制輪椅跟上她的腳步。 走廊里靜悄悄的,白天還波光瀲滟的海洋在八點后變得漆黑一片。走廊頂端的廊燈呈一條直線,耀目的燈光照耀著死寂的走廊。 解憶和高山寒的腳步聲輕悄悄地回蕩在慘白的走廊。 “你為什么會選擇邀請我?”高山寒問。 “因為我對你很好奇。” “好奇什么?” “這場陰謀,看上是過去四班某個人對高山遙他們的報復。我很好奇毫不相關的你,為什么也會被卷入到這里?!?/br> 高山寒聞言笑了笑,對她的懷疑反應十分平淡。 “也許只是一場意外,就好像你和原警官被卷入這里一樣?!?/br> 解憶沒有說話。 原野的卷入或許還能稱為意外,但她,卻是目標明確地奔著水中維納斯來的。 “其實你不來找我,我也會找你?!备呱胶f,“我想請你幫一個忙?!?/br> “什么忙?” 高山遙沒有說話,而是在解憶面前打開了他輪椅上的扶手箱。 箱子里,躺著一條銀黑相間的蛇。 “這是我的寵物蛇,我一直都將它養(yǎng)在這里?!备呱胶猿暗匦α诵?,“幕后黑手可能也沒想到有人會在輪椅里養(yǎng)蛇,所以才逃過了一劫?!?/br> “我試著喂了火腿,但它不吃。小遙肯定不愿意幫我,原警官忙著調查真相,其他人也很難說。不知道為什么……我覺得你會愿意幫我?!?/br> 扶手箱里的蛇感受到外界的光線變化,慢慢蠕動起來。高山寒伸出手,輕輕摸了摸蛇的橢圓頭顱。 那只蛇在他手下看起來十分溫順。 解憶沒養(yǎng)過蛇,第一次見到,好奇大過害怕。 “外人能摸嗎?”她問。 “最好不要?!备呱胶f,“它會攻擊陌生人,再加上它一天一夜沒吃東西,有些焦躁。雖然這蛇沒有毒,但咬人還是挺疼的?!?/br> “它吃什么?” “在這里能找到的食物,只有飛蟲和蜘蛛。我已經找過了,圖書室里就有蜘蛛。但是因為太高了,我一個人沒法去捉?!?/br> “那就走吧?!?/br> 反正捉個蜘蛛要不了多長時間,解憶和高山寒一起往圖書室走去。 “你是個很特別的女孩子?!备呱胶f,“很少有看見不怕小寒的女孩?!?/br> 小寒估計是這條蛇的名字。這兩兄弟在給寵物取名上都有同樣的風格。 “小寒和小遙,是我們同一天買的寵物?!?/br> 高山寒似乎看出解憶在想什么,輕聲說道。 “那時候小遙剛剛中考完,好不容易說服家里養(yǎng)狗。我陪著他一起去寵物店,他選了一條馬爾濟斯,說什么都要我也選個寵物,大家一起養(yǎng)。” 說到這里,高山寒臉上露出無奈的笑容。 “寵物店老板說養(yǎng)蛇方便,不用遛也基本不會生病。所以我選了這條蛇。我們一個給狗取名叫小遙,一個給蛇取名為小寒?!?/br> 高山寒的聲音漸漸低落,臉上只剩難以形容的蕭索。 “明明只是十多年前的事……卻好像已經是上輩子的事一樣。” 談話間,兩人已經走到圖書室門口。 高山寒笑道:“不好意思,讓你聽我的牢sao了。走吧,我?guī)闳ビ兄┲氲牡胤健!?/br> 解憶跟他走進圖書室,電動輪椅在書架之間穿行,終于,他在一處避光的角落停了下來。 一片蛛網結在天花板角落的位置。 解憶抬來一張椅子,踩上去后,接過高山寒提前準備好的盒子和筷子,三下五除二地將網上的蜘蛛夾住了。 高山寒打開扶手箱的蓋子,解憶立即將掙扎的蜘蛛投入。黃黑相間的蛇上一刻還是懶洋洋的不動,這一刻就已經靈活矯健地盤住了蜘蛛的身軀。 隨著獠牙刺入,蜘蛛漸漸不動。 解憶依樣畫葫蘆,在圖書室四個角落又捉了幾只蜘蛛投入扶手箱。 “你的膽子真的很大?!备呱胶萌碌哪抗獯蛄恐?/br> “當你足夠了解一件事物,就不會為它感到恐懼?!苯鈶浾f。 隨著這句話的脫口而出,她的思緒有一瞬間的迷茫。 時間,仿佛突然倒流回了她小的時候。 在她因為一只老鼠從地上跳到椅子上的時候,母親十分平靜地問她: “你怕它,是因為它會讓你死亡嗎?” “不是……” “那是因為它會傷害你嗎?” 小解憶頓了頓,遲疑地回答:“也不會……” “那是因為你不認識這種生物,所以感到未知的恐懼嗎?” 小解憶的回答依然是否定的。 母親問:“那你在害怕什么呢?” 她回答不了母親的問題。 “憶憶,恐懼是源于未知?!蹦赣H說,“當你足夠了解一件事物,就不會為它感到恐懼?!?/br> 母親的話讓她撥云見日,從此很少感到害怕。 “話雖如此,但真正能做到的人,恐怕萬中無一。”高山寒苦笑。 解憶忽然注意到,他的左手無名指上有一圈戒指殘留的痕跡。 “你結婚了?”解憶問。 高山寒摸了摸殘留有指環(huán)印的手指,說:“馬上要離了?!?/br> 這之間的跨越太大,解憶沒想到怎么問下去。 高山寒似乎知道她的犯難,主動把話說了下去。 “本來就是政治聯(lián)姻,沒有什么感情?!彼皖^看著自己輪椅上異常消瘦的雙腿,“離了也好過陪著我這么個殘廢。只可惜了我們的女兒,她才兩歲,什么都不懂?!?/br> “你已經有孩子了?” “是,大名高甜,小名甜甜?!碧崞鹋畠?,高山寒眼中溢出由內而外的溫柔,“一個天使般的孩子,幾乎不哭,喜歡對人笑,晚上也從不起夜。” “確實乖得少見?!苯鈶淈c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