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蛛 第45節(jié)
“既然這樣,你一定知道是誰殺了周然、牟雞換和陳皮?!?/br> “我的確知道?!庇稳杏杏嗟臏睾椭匦禄氐礁呱胶哪樕?。 “是偵探x……還是我們之中的其他人?” 原野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他的眼眸,沒有錯過高山寒眼中一閃而過的惡毒和興奮。 “我知道兇手是誰,但我不會告訴你。也不會告訴任何人?!备呱胶⑿χ鴴咭曔^所有人,“作弊的話,游戲就不好玩了。” “……游戲?”原野從牙關(guān)里擠出這不可思議的兩個字,“你把這,說成是一場游戲?” “對于我來說,確實是一場游戲?!?/br> 高山寒剛剛說完,臉上就結(jié)結(jié)實實地挨了一拳。 他被原野的一拳打得側(cè)過臉去,但他表情并未變化,只是伸出舌頭,舔了舔被打破的嘴角,似乎在品嘗自己鮮血的味道。 從監(jiān)控室里走出的高山遙正好看見這一幕。 “……你他媽的,有病吧!你不僅腿瘸了你腦子也壞了,你跟偵探x聯(lián)手搞我,你以為你是贏家嗎?” 他一個箭步走到高山寒的輪椅前,剛要揮出拳頭,就被已經(jīng)有了防范的高山寒給單手握住了。 看似病弱的高山寒,至少手上不是缺乏鍛煉的樣子。 高山遙咬牙切齒,又帶著一絲不可思議地瞪著輪椅上的高山寒: “你看看這里!看看宴會廳的那張遺像!你以為是聯(lián)手?你個傻逼,你被偵探x利用了!就像一開始的我一樣!” 高山寒抬起頭,冷冷地和高他一截的高山遙對視。 然后,他無所謂地笑了。 “那又怎樣?”高山寒說。 第32章 “你后悔嗎?” 當(dāng)高山寒摔倒在豪華空洞的獨立病房里, 一次又一次嘗試獨自站起來卻無果后,走廊里的護士和醫(yī)生聽到摔倒的聲音,一臉慌張地蜂擁而入, 七手八腳將他重新抬回病床上時。 高山寒的腦海中, 響起了這個問題。 真是好問題。 好就好在它的愚蠢。 如果兩兄弟在一個獨木橋上狹路相逢,周圍的風(fēng)浪讓獨木橋搖搖欲墜。 換你,你會如何選擇? 或者, 說得更直白一些。 你死,還是你兄弟死。你會如何選擇? 換做任何一個腦子正常的人,都不會做出另一種選擇吧? 所以, 高山寒堅信。 他沒有錯。 沒有錯, 又怎么會去后悔? 他出生時, 是長子, 又在富庶的高家。他的周年宴, 全城有頭有臉的人物都出席了。 父親將他當(dāng)做繼承人培養(yǎng), 他也不負眾望,憑借自己的努力一路考上名校。 他的抽屜里總會出現(xiàn)粉色的信封,他會微微一笑, 然后背地里扔進垃圾桶。是什么自信讓那些愚蠢又并不出色的女生, 誤以為自己能和他并肩而站? 他為了保持全省名列前茅的成績,每天凌晨還在刻苦讀書,每個雙休日, 其他學(xué)生外出社交玩樂的時候,他在提前學(xué)習(xí)怎么管理羊羔、練習(xí)怎么將那小小的高爾夫球準確打入洞中, 努力不讓自己因為年齡的關(guān)系被那群叔叔輩的人看輕。 他幾乎是提心吊膽地往前跑, 生怕落在誰的后邊。 因為有一個秘密, 像達摩克利斯之劍, 始終懸掛在他的正上方。 在他大一那年,那把劍開始下落。 “今天早上,我看見爸在餐桌上回郵件,我端著咖啡從他身旁經(jīng)過的時候,他馬上切換了頁面?!备呱胶f,“但我還是看見了,他在找私人偵探調(diào)查你和李群的事情?!?/br> 綠意盎然的花園里,高山寒和母親正在喝下午茶。 父親還未下班,弟弟也還在學(xué)校,別墅里的傭人都被他提前遣到了其他地方。 確認不會有任何人聽到這段談話,他才將母親叫到了花園。 “……真的?”母親從鏤空雕花的白色庭院椅上坐直了身體,臉上露出一抹難掩的緊張。 “我確實看到了李群兩個字?!?/br> “怎么會……都過去這么久了……” 高山寒看著緊皺眉頭,視線直直盯著一處,似在回憶是什么地方漏了馬腳的母親。 “你打算怎么辦?” “……他就算知道了又能怎么樣?”帶著一絲不耐煩和怨氣,母親說,“又不是我先出軌的!他在外邊養(yǎng)的那些花花草草,我還沒說什么呢!你不會也和你爸站在一邊吧?!” “他養(yǎng)花花草草,但是他沒弄出草種來?!?/br> 高山寒冷冷的一句話,讓母親啞口無言。 “現(xiàn)在是追究誰出軌更早,誰出軌更多的問題嗎?”他說,“現(xiàn)在最重要的,是我的秘密不能被他發(fā)現(xiàn)。” “……他不會做這么絕吧?” 母親雖然言語上還未完全贊同高山寒的看法,但已經(jīng)開始皺眉啃起了手指,這是母親一貫的習(xí)慣,遇到難題的時候,她一邊獨自思考,一邊就會啃咬自己的手指。 她不是傳統(tǒng)上常見的那種幽怨女人。 或許是因為婚后她也一直沒有放手公司的管理,在很多地方,她和男人無異。 比如說,利益為重。 “如果他做到這一步呢?”高山寒說,“我們必須提前準備好對策。” “……” 母親若有所思地啃咬著指甲。 高山寒知道她在想什么,而他決不能讓她那么想下去。 “如果被發(fā)現(xiàn)沒有血緣的是弟弟……父親只會對弟弟失望。而我,因為多年的精心培養(yǎng)和投入的感情,父親不會狠心放棄。只要父親對我依然如舊,對你也會心軟,只要你低個頭,說幾句軟話,這事最后就能過去?!?/br> 母親并未反駁,想來也知道他說的是事實。 高山寒繼續(xù)說道: “但如果父親發(fā)現(xiàn),沒有血緣關(guān)系的是我——”他一字一頓地說,“父親不會容忍這樣的屈辱,他一定會在所有利益上和你切割。” 家,在每個人眼中有不同定義。 在高山寒眼中,就是一座集合的資產(chǎn)。 愛? 這個詞太可笑了,恐怕只有天真的弟弟會相信這種看不見摸不著的東西。 他知道,母親和他是一路人。 所以更加明白,應(yīng)該怎么說服母親。 “如果父親知道我不是他的孩子,他這些年對我的培養(yǎng)就全廢了。以他的性格,比起從現(xiàn)在起培養(yǎng)弟弟,更可能是離婚后,再生一個從頭開始?!?/br> 離婚,這兩個字讓母親眼神閃爍。 她當(dāng)然不會是擔(dān)心成為被拋棄的女人,而是離婚,意味著財產(chǎn)分割,意味著權(quán)力的分散,意味著,從此失去一個得力幫手,多了一個比任何人都了解你的敵人。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蹦赣H說。 高山寒松了口氣,知道說服母親,那就塵埃落定了。 如果父親要驗他們兄弟兩的dna,只有兩種手段。第一種是親自從他們身上采取組織,第二種是更隱秘地收集從他們身上脫落的組織。 母親和他也準備了兩種應(yīng)急方案。 第一種,在書房和汽車上裝竊聽設(shè)備,第一時間知道父親要去哪家醫(yī)院做檢測。 第二種,用提前準備好的身體組織,將兩人的身份偷天換日。 第二天,高山寒?dāng)r住要外出上補習(xí)班的弟弟,問他要不要和自己一起去理個頭發(fā)。 “偶爾逃一次課,也沒關(guān)系?!彼χf。 那天,他們剪了一樣的發(fā)型。 所謂一樣,就是無論從顏色還是長短來看,都完全一樣的發(fā)型。 那天晚上,他把兩包從美發(fā)店帶回來的頭發(fā)絲,交給了母親,然后乘當(dāng)晚的飛機就回了學(xué)校。 半個月后,暗潮涌動的海浪終于呼嘯而來。 父親走上了第二條路。 他在一個早晨,悄悄偷走了高山寒和高山遙臥室衛(wèi)生間里自然脫落的頭發(fā)。 兩兄弟從不共用洗手間,所以高山寒梳子上的頭發(fā),自然是高山寒的,高山遙梳子上的頭發(fā),自然是高山遙的。 父親就這樣簡單地決定了他們的身份。 為高山寒和母親省下大量工夫。 后來的事,更簡單了。 弟弟就此一蹶不振,說實話,他心中的確有些愧疚。 但并不后悔。 為什么要后悔? 他只是為了自保罷了,即便再重來一百次一千次,他還是會選擇自保。 這是人的天性,他相信自己并沒有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