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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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夭, 速來助我!” 許嬌河的呼喚立聲而起。 而與她心有靈犀的紀若曇,則cao控著化為長劍的柳夭,迅疾割斷了纏繞在兩側(cè)腳踝的剩余禁錮。 與此同時, 百目妖最要緊的第三只豎瞳被砸中, 仰面發(fā)出凄厲的呼痛聲。 它收放自如的妖力瞬息變得狂亂,一把將腰腹上的許嬌河掀翻。 漆黑浮座之下, 如同guntang巖漿一般沸騰的沼澤暴漲直上, 想要傷害自家主人的罪人吞入其中。 許嬌河的心臟亦在身體的下墜中, 劇烈跳動到不能呼吸, 她奮力張開口, 灌入的生冷空氣將胸腔噎得生疼, 在即將跌入沼澤之際,又被及時趕來的柳夭接住,朝著遠離戰(zhàn)場的方向射去。 柳夭一擊得中,紀若曇索性不再將靈力偽裝成妖力, 趁著百目妖自顧不暇, 他將磅礴的水靈氣息釋放到極致,劍尖一往無前地沖碎了桎梏著許嬌河逃生之路的屏障。 同他配合默契的許嬌河,則念誦起召喚傀儡守衛(wèi)前來的真言。 “你不是魔修, 也不是滄閻城主的女兒, 你是小洞天的人!!” 百目妖捂著被許嬌河血液浸染的兩只眼睛, 透明粘液自眼瞼四周分泌, 試圖保護自己的要害。 它氣急敗壞地大吼, 用僅剩的一只眼睛鎖定許嬌河的位置, 手掌攤開朝下, 動用妖力將沼澤中的大半污泥匯聚成一條粗壯無匹的長蛇,追逐著她的背影撲擊撕咬。 危難之時, 許嬌河也顧不得保守秘密不被人知曉。 她一邊狼狽地趴在劍身放大的柳夭上逃竄,一邊在猛烈的風(fēng)聲沖著現(xiàn)身在旁的紀若曇大喊:“我已經(jīng)把血液拍到了死妖怪的眼睛里,它到底什么時候才會倒地?。?!” “照理說,應(yīng)該生效了。” 紀若曇的回答亦浸沒在風(fēng)聲里。 只是他的身形高速移動,氣息卻依然有條不紊。 許嬌河還想說些什么,背后忽然一涼。 她登時向后一看,那長驅(qū)直上的黑蛇猛地張口,撕下了她裙擺上的一片布料。 許嬌河慘叫起來:“啊啊啊啊我的屁股快被咬到啦!!” 長蛇后方,半邊面孔被鮮血粘液覆蓋的百目妖窮追不舍,高聲喝道:“你千萬別被我抓??!” 一人一妖一靈,圍繞著偌大的竭澤轉(zhuǎn)了一個來回,傀儡守衛(wèi)終于趕到。 它們雖不具備強大的威能,卻兩兩為組,一組和黑蛇纏斗起來,一組手腳并用拖住了百目妖。 紀若曇控制柳夭將許嬌河下放在一棵相較安全的死木后,隨即為她撐起一道防御結(jié)界。 他對許嬌河道:“你在這里待著別動,用識靈之法感應(yīng)一下他體內(nèi)碎片的位置?!?/br> 說罷,紀若曇浮到空中,偕同柳夭加入了戰(zhàn)局。 刀光劍影之間,天地俱為之動蕩。 許嬌河捂著胸口,放松呼吸,試圖遵照紀若曇的吩咐,讓自己的心靜下來,尋找靈劍碎片蹤影。 可她又忍不住為艱險萬分的戰(zhàn)況所吸引。 百目妖和紀若曇的速度極快,紀若曇以柳夭為武器,時而揮出凌厲一劍,時而碎作萬千劍影,將渾身漆黑的百目妖圍困起來,猶如無處可逃的婆娑地獄。 而百目妖并沒有武器,他渾身上下被沼澤的污泥包裹,這些具有韌性,可厚可薄、可硬可柔的物質(zhì)便成為了一副防御力拉滿的甲胄,化柳夭的劍招于無痕之處。 二人你來我往,再加上受紀若曇心念控制的傀儡守衛(wèi)神出鬼沒的暗襲,那看起來傲慢又強悍的百目妖似乎暫時占了下風(fēng)。 許嬌河稍稍安心,于是凝神屏息,開啟煉氣境界的第一招,以身體為載體,吸收萬物之靈。 欲海之內(nèi),靈氣的濃度和純度雖比不上立宗者精心挑選開辟的小洞天,但滿足煉氣修士綽綽有余。 她借助靈氣的吸入排出,緩緩放松緊繃的身體和意識。 回憶起當日分辨花籽時的無我之境,調(diào)動丹田處滿溢的靈力,凝聚五感,縱通一感,閉合雙眼,用靈識的意態(tài)去感知百目妖體內(nèi)的種種聯(lián)系組合。 她看到了無數(shù)只眼睛。 不僅在百目妖的肌膚之上,更在五臟六腑之間。 它的身體遠沒有表象呈現(xiàn)出來的從容自得。 靈劍碎片所擁有的清正之力與污濁穢亂的妖氣互相驅(qū)逐、互相排斥,盡管寄生體內(nèi)為百目妖帶來了超脫上限的力量,卻又讓它時時刻刻承受著寒冰累重的痛苦。 異化的眼睛源源不斷順著某處生長,遍布內(nèi)臟和肺腑,遍布每一寸血rou骨骼。 許嬌河雖看不到具體的形態(tài),依然被擁擠雜亂的妖力沖擊地差點彎腰嘔吐。 ……到底、到底在哪里。 她按捺下翻涌不息的作嘔感,正打算一鼓作氣查探到靈劍碎片的位置,并告訴與百目妖交戰(zhàn)不休的紀若曇時,只見不遠處的半空中,柳夭劍被污泥當頭一撞,震顫著響起類同受傷的悲鳴。 隱身在后的紀若曇亦面色一白,唇角猝不及防流下一縷顯目的血絲。 許嬌河好不容易沉入的境界,被柳夭發(fā)出的劍鳴聲打斷。 她睜眼朝兩人的方向望去,便看到了紀若曇吐血的過程。 紀若曇受傷了。 這樣的認知令她下意識分散了注意力,妖力浸染的惡心感順勢而上,逼得她彎腰嘔出一口清液。 “嘔——” 叫人頭皮發(fā)麻的、密密麻麻的眼睛,停留在腦海中揮之不去,造成了意識上的污染。 紀若曇的密音亦傳送入耳:【找到了嗎?】 許嬌河邊嘔邊回答:【沒有——他的本體太惡心了,且又用妖力藏起了弱點的位置,我難以靜心,一定要讓血液發(fā)揮作用,就算不即刻昏倒,也要削弱掉整體實力,我才能探查到靈劍碎片的所在!】 紀若曇應(yīng)了一聲,察覺到百目妖調(diào)轉(zhuǎn)目標沖著許嬌河而來,他只留下一句“盡快”又舉劍再戰(zhàn)。 人一旦意識到局面對自己不利,焦灼的心緒就很難再平靜如初。 許嬌河看著柳夭擋住百目妖的來勢,將其擋在自己兩丈外的位置,急得跺了跺腳,該閉的眼睛怎么也比不上——她情不自禁地想到,總不能是血液離開身體太久,失去了迷倒妖魔的效用吧? 她低頭去看自己翻開來的兩側(cè)雪白手腕,心下一橫,掏出隨身攜帶的匕首,分別往左右掌心之上狠狠劃出兩道皮開rou綻的血痕,而后大喊道:“死妖怪,看這里?。 ?/br> 百目妖一愣,順著許嬌河的聲源看去。 許嬌河則利用這個千載難逢的間隔,喚來柳夭,雙腳踏上劍身,猛地一跳,揮動著雙手,將流血的掌心按向百目妖身上被紀若曇刺中的傷口。 血液與皮rou相觸的瞬息,已是強弩之末的百目妖踉蹌著向后,飛空的身體筆直下落。 來不及被柳夭接住的許嬌河,亦雙手護住頭顱,重重地摔倒在地。 “痛死我了……” 她躺在地上半天沒起來,受到撞擊的身體如煮熟的蝦子般蜷縮在一起。 紀若曇的心臟亦被這一幕激得用力收縮,泛出悶鈍的痛楚——他很想不管不顧留在許嬌河身邊為她治療傷勢,可理智卻阻撓了走向?qū)Ψ降哪_步。 他最終落在陷入半昏迷狀態(tài)的百目妖前,舉起柳夭,用力刺入第三只豎瞳中,將其釘死在劍下。 尚有一絲意識的百目妖抽搐幾下,隨即像是被抽去骨頭一般,再也沒有了掙扎之力。 紀若曇確定他不會再暴起傷人之后,立刻跑向許嬌河倒地的位置將她攙扶起來。 溫潤的靈力入體,緩解了許嬌河受傷部位的痛楚。 許嬌河問:“它死了嗎?” 紀若曇搖頭道:“沒有?!?/br> 許嬌河又想說明自己對于碎片位置的推斷,卻聞幾丈外砰地一聲,百目妖的rou身炸成了漫天血雨。 碎rou骨碴之中,數(shù)不清的眼球滾了一地,它們的末端連接蝌蚪狀的尾巴,觸及土地立刻向遠跑去。 “百目妖要逃!” 許嬌河想也不想地提醒道。 她拉住紀若曇的衣袖一骨碌從地上爬起,試圖追趕四散的眼球,又因著龐大的數(shù)量而失去了目標。 “藏著靈劍碎片的那顆眼球,一定是本體!” 許嬌河心急如焚,抓著紀若曇的衣袖不放,轉(zhuǎn)頭向他求助,“你能感應(yīng)到的對不對?” 出乎意料的是,紀若曇并不著急,他道:“這件事要你來做?!?/br> “沉下心來,越是危急的時刻,越不能自亂陣腳?!?/br> “你叫我怎么沉下……” 許嬌河被不管在哪里都講原則的紀若曇弄得很煩,橫了他一眼開口就要反駁。 卻不知怎的,在青年充滿信任的目光中緩緩住了嘴,心不甘情不愿地閉眼,開始釋放法術(shù)。 …… 片刻之后,許嬌河睜眼伸手,指著東南位置跑在最前面的眼球道:“那是它的本體!” 話音未落,柳夭已如一道閃電,劍光劈下,將那顆逃竄的眼球困在了結(jié)界中央。 許嬌河扶著紀若曇的手臂踱步過去,注視在青藍色的光罩里來回亂撞的眼球,惡狠狠地罵道:“方才欺辱我的時候,怎么就沒想過有朝一日會落在我的手里!” 她示意紀若曇將結(jié)界撤去,想要一腳把眼球踩扁,又被紀若曇攔?。骸跋鹊任胰〕鲮`劍碎片?!?/br> 許嬌河只好收腳。 上一次由于扶雪卿的阻礙,她并沒有親眼見過紀若曇如何取出靈劍碎片。 這次她專心致志地盯著紀若曇并指掐訣,一點一點從僵在原地的、巴掌大小的眼球體內(nèi)召喚出縈散著如練青芒的半透明光團。 光團之中,破碎的劍體懸空靜浮,一絲突兀的黑氣蜿蜒其上。 察覺到兩人的目光,又轉(zhuǎn)瞬消散無影。 “那是……什么?” 許嬌河疑惑地側(cè)頭看向紀若曇。 紀若曇的眉目中映出幾分沉重,他道:“這靈劍碎片嵌入百目妖的體內(nèi)太久,已經(jīng)沾染上了污穢妖氣,我需要立刻帶它回到柳夭內(nèi)將妖氣煉化,否則會有靈氣污染之禍。” “不過我若一旦開始,半日之內(nèi)便無法顧及外界的情況——” 許嬌河頓時明白了他言語背后的潛意思,難得善解人意道:“你不用管我,煉化妖氣最重要,況且我的靈寶戒中陣符多到用不完,可以自行返回浮云渡?!?/br> 紀若曇頷首,撤去了結(jié)界,就要一劍將百目妖的本體殺死。 許嬌河卻眼珠一偏,攔截道:“等等,死得這么容易簡直是便宜了它,把它交給我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