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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來的郎君炊食又興家 第143節(jié)

    “當(dāng)著祖宗牌位的面,我也不提與五房的舊怨,兒子與談氏總算也走出了一條自己的路,雖然苦些累些,但好歹勉強(qiáng)支應(yīng)的住。只是,只是那陳硯墨欺人太甚,面上一副正人君子做派,背地里卻養(yǎng)了個面容同談氏有幾分相似的外室。他有這個齷齪念頭,所以處處針對于我,爹,爹您若泉下有知,可得替我去大爺爺那告一樁,叫他好好管束陳硯墨才是。我和談氏要臉面,又不忍曲氏顏面盡失,萬般的說不出口!他這樣欺辱我,賊喊捉賊,又在二伯跟前說談氏敗壞家風(fēng),實(shí)際上不過想伺機(jī)奪占我妻!”

    陳舍微似乎是哭夠了些,抽抽搭搭的在蒲團(tuán)上蜷起身子,抱著牌位依舊不撒手。

    抱著親爹的牌位就是最大的倚仗,背對著點(diǎn)點(diǎn)燈光和漆黑墳塊,他也睡得安然。

    片刻之后,輕輕的鼾聲傳到層層經(jīng)羅帷帳后,陳硯墨渾身冷汗,不敢去看身邊的兄長和侄兒們。

    “呵?!标惓幦遢p笑了一聲,“好一個惡鬼奪舍,你與其做官還不如做個街頭說書人?!?/br>
    陳舍度上前一步,把小門關(guān)了起來,有些好奇的仰臉看了看這間藏在祠堂里的密室。

    這地方是從前長輩們商量些私密事時才用的,陳舍度還是頭一回進(jìn)來。

    “這是談氏親口與我說的?!标惓幠诓粨裱缘恼f。

    “老七!”陳硯儒是真發(fā)怒了,道:“在祖宗祠堂里,有些鬼話莫要說,我且問你,方才小六說的可是真的!?”

    陳硯墨張了張口,道:“不是,我沒有!”

    陳硯儒雙眸微瞇,道:“太慢,要果斷,要怒沖沖的駁斥?!?/br>
    “沒有,我沒有!”陳硯墨尖聲叫了起來。

    陳舍度下意識想要堵耳朵,覺得他叫得像個被踩了腳趾頭的太監(jiān)。

    陳硯儒稍感滿意的點(diǎn)點(diǎn)頭,掏出一塊汗巾替陳硯墨擦了擦汗,道:“這樣就對了,還有小六說的那個女子,要盡快除掉?!?/br>
    陳硯墨本想說旁人也不一定能看出來,碰到陳硯儒的目光后立刻道:“好?!?/br>
    陳舍度有些戲謔的看著這個原本很是清高的小叔叔,在自己跟前露了這樣大的丑,以后應(yīng)該也擺不了什么長輩的譜了。

    ‘還是爹拿捏人有手腕?!惿岫日胫?,就聽陳硯儒嘆了口氣,道:“小六也可憐,叫他回屋睡去吧。”

    “爹,那他與談氏那些出格的事情,您不打算教訓(xùn)了?”陳舍度問,像是好戲沒看過癮般失落。

    “自然要教訓(xùn)的,讓女子這樣爬到頭上作威作福還了得?”陳硯儒說著覷了眼臉色難堪的陳硯墨,又道:“想來那談氏也不甚安分,是不是從前清貧時受你照拂,有過些曖昧言行?”

    陳硯墨很受教,當(dāng)即便道:“是!是!”

    說完,他又覺得自己心里的東西似乎死掉了一塊,再也沒有資格把自己對談栩然的情感擺在高處了。

    陳硯儒見他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冷哼一聲,道:“擺出這副臉色給誰看?!一個女子罷了,還是人家受用過的,爬得高些,要什么沒有?環(huán)肥燕瘦,你也是吃膩了,怎么還這樣放不下。”

    陳舍度笑了一聲,如針般刺破了陳硯墨滿是裂痕的體面。

    作者有話說:

    談姐的網(wǎng)在一百七十章收,也就是后天。

    第169章 烏鴉和下一輩

    陳舍微從祠堂出來時跟只瘸腿螃蟹一樣, 強(qiáng)忍著不讓步伐顯得滑稽,進(jìn)了自己房里才能撇下臉面叫兩句。

    沐浴過后, 穿著松軟的里衣, 陳舍微撩起褲腿給談栩然看,“又脹又疼。”

    談栩然早就備好了膏藥,這種膏藥一冷就凝住了, 擱在炭盆邊上才一直軟融融的,用小勺往他膝蓋上一撇就敷開了。

    “劉mama的蒲團(tuán)沒送進(jìn)去嗎?”談栩然細(xì)細(xì)抹著, 問。

    “叫二老頭身邊那個管事的查出來了, 幸好陳舍稔更過分, 膝蓋上捆得厚實(shí),都難打彎,叫二老頭罵了個慘, 我就沾點(diǎn)邊吧?!标惿嵛⒖嘈Φ馈?/br>
    炭盆上坐著熱水蒸籠,煲著濃白骨湯。

    “原本盤算著你夜里出不來, 想偷偷帶進(jìn)去叫你吃的, 所以包了好些珍珠小籠包?!?/br>
    小薺掀開蒸籠, 陳舍微就見拇指大小的絞花小包子擱在松針墊里,不負(fù)珍珠之名。

    這種珍珠小籠包不似灌湯小籠那樣滿口湯鮮, 也不是發(fā)面小籠那般蓬松暄軟, 從皮至rou,別有一種緊致感,嚼起來很有勁兒。

    “都是孫姨和小石頭做的, 沒叫別人沾手,夫人已經(jīng)吃過了, 爺放心吃喝?!?/br>
    陳舍微吃過飯, 躺在枕頭上徐徐眨眼看著談栩然, 等到小薺輕手輕腳的把門帶上了,一個溫?zé)岬奈锹湓陬~上,陳舍微才輕聲道:“又哭又嚎,真是累人,應(yīng)該算是過關(guān)了,老頭身邊管事喊我起來的。”

    談栩然撫著陳舍微的面龐,道:“夫君辛苦了?!?/br>
    陳舍微那時佯裝昏睡著,隱隱約約聽見陳硯墨的尖叫,有種他這個人從內(nèi)而外都要崩壞的感覺。

    “不能親眼見他撒潑發(fā)瘋,倒也遺憾?!彼偷馈?/br>
    在祖宅里睡得不大好,大過年的不知打哪來了好些烏鴉,在陳舍微的院里聒噪叫嚷。

    裘志幾個小的氣壞了,奈何沒有長翅膀,只能拿著竹竿胡亂驅(qū)趕。

    他們院里也有祖宅留著的幾個下人,躲在廊角處窺視偷笑。

    “好了?!闭勮蛉痪彶綇奈輧?nèi)走出,她一個雙身子的人,瞧著四方天井里盤旋不去的黑鳥,竟也不怕有什么沖撞,只神色淡然悠哉的看著,“別趕了,都說烏鴉通靈域,昨夜夫君在祠堂時,公公顯靈,說不準(zhǔn)他魂魄還未走,以烏鴉為耳目,要來看看子孫后代,替我們長眼睛,留神著宵小呢?!?/br>
    談栩然這番說辭傳到別房耳朵里,陳硯儒皺眉道:“婦人巧言,不是福氣?!?/br>
    陳昭遠(yuǎn)被陳硯儒喊來一起在二房用餐,聞言就替談栩然說了一句,“年節(jié)里總是要說吉祥話的,潤潤耳朵也好,不然這烏鴉看了也鬧心?!?/br>
    陳硯儒頗感意外的看了他一眼,又聽陳昭遠(yuǎn)不解的問:“可若不是四伯公的魂靈,怎么好端端的會有烏鴉呢。”

    “分明是晦氣!如何晦氣只有他們自己知道了,往臉上貼金的能耐倒是厲害!”米氏領(lǐng)著幾個仆婦收拾碗筷,忍不住道。

    覺察到陳硯儒朝自己這邊瞥了一眼,米氏趕緊低頭,也不敢再說什么了。

    陳昭遠(yuǎn)抿了下唇,道:“二伯公,那我先回房溫書了?!?/br>
    陳硯儒頷首,陳舍度笑道:“晚膳來正屋吃?!?/br>
    陳昭遠(yuǎn)點(diǎn)點(diǎn)頭,從屋里到院里一段路走到倒是不疾不徐,可瞧見陳昭禮跟著陳舍刞來給祖父請安,就雀躍的小跑了幾步,上前同他說話。

    陳舍度搖頭道:“爹還夸他穩(wěn)重呢。同老四的兒子一個樣,拴不住?!?/br>
    正屋的晚膳說是各房人要齊聚的,陳昭遠(yuǎn)牽著弟弟在家廟門口等蔡卓爾,來去幾個仆婦都莫名的看著他們,直到劉mama抱著幾塊經(jīng)幡從外頭走進(jìn)來,聽他們說在等娘,露出憐憫的神色來,道:“小少爺們,沒說叫夫人出去吃飯吶。”

    “人人都去,我娘不去?”陳昭遠(yuǎn)不明白也不服氣,“她又沒做錯什么?!?/br>
    “對還是錯,還不是做主的人說了才算?”劉mama道。

    陳昭遠(yuǎn)叫這大字不識的老mama一句話給說愣了,他又在家廟門口立了一會,側(cè)首輕聲對弟弟道:“走吧?!?/br>
    晚膳很豐盛,豐盛的叫人執(zhí)著難下筷。

    陳硯儒身邊這位大廚是福州人,一家老小跟著他一起去外地上任,又隨著他回鄉(xiāng),一手閩菜出神入化。

    瑤柱血菇燉螺頭、玉女瓜百合塔、香糟響鈴黃魚酥,又因?yàn)殛惓幦逶诤V做官,所以還有油醬荷葉粉蒸rou、雞汁珍珠圓子和洪湖貢藕湯。

    這都還不是年夜飯呢,聽說年三十晚上還有光是備料就備了一個月的金湯佛跳墻。

    至于滋味么,去骨的糟魚rou裹在響鈴卷里,酥脆的像是在嚼薄冰,豆香淡淡,魚rou嫩鮮,玉女瓜百合塔爽脆無比,作為一道清口小菜,簡直宜人到了極致。

    粉蒸rou荷香四溢,滋味濃厚而不膩;雞汁珍珠圓子大而飽滿,糯米蒸得軟黏,內(nèi)里的rou丸又彈得齒頰留香。

    就連陳舍微都道:“好想挖墻腳?!?/br>
    陳舍刞聽到他這句低語差點(diǎn)噴飯,唇瓣幾乎未動的回了一句,“大廚一家三代十八口,全是白養(yǎng)著的,灶上采買還是他兒子的活計(jì)?!?/br>
    ‘這不是叫老鼠看米倉嘛!’陳舍微咋舌,小聲道:“那還是罷了?!?/br>
    只可惜陳硯儒的好處到此為止,這一餐飯吃過之后,陳舍微進(jìn)前頭的茶廳,談栩然去后頭的偏閣,夫妻二人都有關(guān)要過。

    陳硯儒心里對于陳舍微縱容談栩然母女的行為已經(jīng)下了定論,容不得陳舍微反駁。

    他不動聲色,從陳舍秋起一個個問過去,倒是該夸夸該罵罵。

    陳舍稔耗了陳硯儒頗多的口水,斥得他跟犯了痔瘡似得坐不住。

    “長兄如父?!标惓幦逵值暨^頭來,陳舍秋自己那一身汗還沒下去,就又被訓(xùn)了一頓,只說他不管教弟弟,日后就算能起復(fù),也不過是在原地打轉(zhuǎn),陳家后起之秀那么多,沒能耐的遲早要叫人比下去。

    “你說是不是啊,小六。”

    陳舍微正想著陳舍秋這個做老大哥平日里愛擺譜,可該受罵也受罵,挺好笑的,忽然就被點(diǎn)了名,下意識擱下茶盞,含糊的應(yīng)了聲。

    “哼,”陳硯儒毫無笑意的抖了抖胡子,道:“你倒應(yīng)得出口,若真想有什么建樹,就該繼續(xù)科考,而不是每日在泥巴地里打滾,再多的糧,也不過是給姓杜的臉上貼金?!?/br>
    陳舍微覺得更好笑了,當(dāng)人性貧瘠到了極點(diǎn)之后,世上什么都沒意義,唯有落在肚腸里的一碗飯,是值得拼死攫取的。

    陳硯儒是上位者坐久了,打出生起就過著吃飽穿暖的日子,從未捱過一點(diǎn)餓,所以才如此傲慢。

    那一捧一捧的谷糧給杜指揮使的功績增光了又怎樣?

    陳舍微不過是在其位謀事,只求互惠罷了。

    “是?!标惿嵛⒉挥麪庌q,索性道。

    陳硯墨的評價已經(jīng)是沒什么可信的了,基于此,陳硯儒一時間也沒摸清陳舍微的性子,以為他聽進(jìn)去了,就點(diǎn)點(diǎn)頭。

    “不過,你能成舉人,已經(jīng)出乎我意料?!标惓幦逵值?。

    陳舍微當(dāng)他是個煩人又愛說教的長輩,沒怎么往心里去,可陳硯儒不依不饒的,一直在不住的叨叨,下一句就說起談栩然來。

    在惱人的數(shù)落聲中,一直低頭裝鵪鶉的陳舍微慢慢抬起腦袋來,看向陳硯儒,十分認(rèn)真的道:“我能娶到夫人是我的福分,我對她萬分滿意?!?/br>
    他的目光如無風(fēng)之燭,顫也不顫,穩(wěn)穩(wěn)地直觸人心。

    陳硯儒又見他錯開眼,又去看陳硯墨,目光鄙夷,如在看一口痰。

    ‘果然心中含恨,戾氣頗重,若不馴服了他,否則刺手無用?!惓幦逍南胫?,又道:“你敢說談氏沒有拋頭露面,你敢說她沒有穿著男裝招搖過市,你又敢說她是個安分守已的?”

    陳舍微頭皮一陣陣的發(fā)緊,謹(jǐn)記著談栩然要他忍耐,陳硯儒這老頭官位頗高,上位者當(dāng)久了,盛氣凌人慣了,容不得別人駁斥。

    “怎么啞巴了?”豈料陳硯儒不滿意他的沉默,只覺他不肯服軟,更是一拍案,怒道:“身為男子,你連個女子都管不住,還妄稱什么成家立業(yè)!”

    “這兩者間有什么關(guān)系?”陳舍微困惑輕蔑的睨了陳硯儒一眼,道:“我的家業(yè),是夫人同我一起立住的,我的家沒了她不是家,我的業(yè)沒了她也要坍掉一大半。是我沒用,要夫人幫扶,二伯知道這一點(diǎn)就好。”

    話音剛落,陳硯儒一個杯子飛過來,陳舍微一偏首,杯子沖著他身后的陳昭遠(yuǎn)去了,幸好也只砸在了他身側(cè)的墻上。

    “你還敢躲!”

    “阿遠(yuǎn)沒事吧?”

    兩道聲音同時響起,陳昭遠(yuǎn)擔(dān)憂的對陳舍微臉搖搖頭,看起來很是替他緊張,又猶豫著看向陳硯儒,道:“二伯公,我覺得六叔說的也有道理,我家中事項(xiàng)如今也都倚仗娘親,若是沒有她,我……

    發(fā)覺陳舍微的想法和做派不知不覺中已經(jīng)浸染了陳家的下一輩,陳硯儒的面色難看起來,嚇得陳昭遠(yuǎn)沒能把話說完。

    他不言不語的盯著陳舍微看了一回,目光暗沉而嚴(yán)肅,似乎是在看一塊難咬的骨頭,一塊點(diǎn)不化的頑石。

    “把門打開?!标惓幦搴鋈坏?。

    眾人不清楚他要做什么,依照吩咐讓冷風(fēng)灌了進(jìn)來,他又用手那么漫不經(jīng)心的一揮,像是打掉橫在眼前的一條蛛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