仗劍斬桃花 第17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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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況他與京城那人,狼狽為jian!共為亂臣賊子!今被如此小人所驅(qū),實(shí)在是讀書人難忍之辱?!?/br> 車廂內(nèi)那人,好似聽見了什么好笑的話語一般,身子微微發(fā)顫,斗篷下漏出幾縷披散的飄逸發(fā)絲,被月光照的白若霜雪,不似凡人。 “她如何能欺你?” 宋念慈將宴會上的事情講了,他故意抹去了他辱罵林沉玉和顧盼生的話語,只撿著林沉玉陰陽怪氣的話說。 他面對面的人,乃是他十分敬仰的一位讀書人,此番來接他一同前往梁州安家。在他面前,宋念慈自然要狠狠的詆毀一番林沉玉。 那人只是安靜聽完,聽完后感慨一句: “我觀宋舉人言談,如三秋樹。” “這是何意?我言辭犀利鋒芒嗎?”宋念慈有些受寵若驚。 那人莞爾一笑:“三秋之樹,刪繁就簡?!?/br> 言下之意,直指宋念慈省去了和林沉玉對話中的許多細(xì)節(jié)。 言罷,看見宋念慈臉色不虞,他非但不收斂,反而又加了一句: “緣何林小侯爺單單趕了你,卻對在場的其他人和煦有加,我想宋舉人應(yīng)心知肚明。這世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愛憎。還求宋舉人,莫要把澹臺當(dāng)成蠢人糊弄。” 提到林小侯爺?shù)臅r候,他的語氣分明輕快了許多: “林小侯爺喜歡的,未必都是好人;林小侯爺討厭的,卻必然是骨子里就壞了的。” * 宋念慈面上有些掛不住,再尊敬這位,他也忍不住開口: “澹臺兄!您是我這一伙的,說難聽些現(xiàn)在可是一條繩子上的螞蚱!你怎么反而向著那些亂臣賊子說話呢?” 那人于暗處,緩緩抬眸,露出如琉璃般欺冰勝雪的眼眸來,他的眸里毫無情緒波動,如古潭水,風(fēng)雪飄過,不起波瀾: “我和你們一伙?你們做事不干不凈,落人把柄;牽扯無辜之人進(jìn)來,卻被人先下手為強(qiáng),如此蠢笨不成大器,休要扯上我來?!?/br> “你!” 宋念慈思及對方身份,想罵卻不能罵出來,他只能將怒火轉(zhuǎn)移到林沉玉身上: “她是無辜之人?她哪里無辜?凡助紂為虐者,與那亂臣賊子又有何不同?” 那男子不做聲,只是輕輕撥開窗戶,仰見明月,好似在等待什么。 少頃,他開口: “這話你莫對我說,親口對她說罷?!?/br> * 夜露凝重,林沉玉一匹白馬,在林間跑的飛快。背后貼著瑟瑟發(fā)抖的顧盼生,她嫌顧盼生畏手畏腳的她施展不開,喊了一聲: “小心掉下去!抱著我!” 顧盼生小心翼翼抱住她,風(fēng)刀割的他臉上發(fā)疼,他悄悄將臉埋到林沉玉的背上,緊緊依偎著她。 他生來沒坐過這樣快的馬,樹影都是模糊的,在眼前閃過樹冠的森森陰影,倏的一聲又被甩開,夜晚的官道兩旁樹木林立,幾乎遮天蔽月,夜間游行,令人毛骨悚然。 可林沉玉全然不怕,雙腿一夾,馬兒跑的飛快,將那些讓人害怕的陰影都甩到身后去。 她笑瞇瞇道:“待會看好了!為師教你第一招!” 說罷,快馬加鞭,沖向前方那官道上唯一的馬車去。 她就覺得宋念慈可疑至極,絕不能輕易放過。 * 顧盼生沒想到,大名鼎鼎的林沉玉教他的第一招,是如何綁票。 “待會你記得看,我如何動作?!?/br> 林沉玉追上了那馬車,一把攥住馬車車后的轓,借住車飛奔的力,縱身一躍跳到頂上,馬車車夫察覺到動靜回頭過來,就被林沉玉一個手刀砍中脖頸后,翻了個白眼就倒下了。 林沉玉勒住馬頭,看向顧盼生: “學(xué)會了嗎?” 顧盼生懵懵懂懂的點(diǎn)點(diǎn)頭。 若是被武林人看見,定要瞠目結(jié)舌,感嘆一個敢教,一個敢學(xué)。當(dāng)下誰學(xué)武不是從基本功開始?腿腰肩樁,從馬步開始慢慢來,林沉玉倒好,上來就教人這些下三濫的手段。偏生她徒弟還學(xué)的認(rèn)真,仿佛把劫人當(dāng)成了什么好本領(lǐng)。 真是一個敢教,一個敢學(xué)。 車廂里面也有躁動,宋念慈聽見外面震動有些不安,他撥開車簾子,還沒看個清楚就被人蒙住了眼睛口鼻,嗚嗚嗚的直叫喚。 “喏!學(xué)會了拿他試試手!敲昏之前,先問問他知不知道內(nèi)情!” 林沉玉一把把蒙住頭的宋念慈,丟到顧盼生腳下,然后一把竄上馬車中。 “我去搜搜馬車?yán)锩嫠男欣?,看看有什么線索。” * 她掀開一角爬進(jìn)去,翻到了包裹就急急忙忙的打開。本以為會有什么線索,結(jié)果打開后里面都是些吃的糕點(diǎn),她頗有些郁悶。 她掰了一塊白糕,正要扔進(jìn)嘴里,就被角落里一個幽幽聲音嚇了一跳。 “吃我這塊。” 林沉玉嚇的手中糕點(diǎn)都落到了地上,她單手迅速按向腰間寶劍,又定睛看向車廂角落里。 倒是那人先掀開了車窗的帷裳,漏進(jìn)月光來,他緩慢的摘了頭巾,雪白的發(fā)絲逶迤落下,及腰的白發(fā)柔順如綢緞,上下一白,猶如雪凝瀑布冰封河川。 那人正過臉來,車廂有些小,他只得微微低眉,睫毛翩躚下,他的眉眼如琉璃般纖弱朦朧。 他伸出手來,玉雪般白皙的手掌心里有一塊才剝開的糕點(diǎn),做成白花花胖乎乎的一朵肥梅花,中間一點(diǎn)紅蕊,玉雪可愛。 “把那個丟了,吃這個?!?/br> 他強(qiáng)調(diào)。 林沉玉沒有理會他,只是表情古怪,一個字一個字的吐出對方名字來。 “病秧子?” * “蒙侯爺夸獎,為了應(yīng)景,我是不是要咳嗽兩聲比較好?”澹臺無華露出淺淡微笑來。 “不了不了,你咳出毛病來你叔叔還要找我算賬呢。”林沉玉假笑。 “把他那糕點(diǎn)丟了吧,吃這個?!彼忠淮螐?qiáng)調(diào)。 “好好好,話說你怎么跟那個酸秀才在一起?你這么個冰清玉潔的人物,不會淪落到和那種人為伍吧?!?/br> 自己這個青梅竹馬看著文弱無害,實(shí)則執(zhí)拗的要命,她今天若是不把這個糕點(diǎn)吃了,只怕他能跟她一路,直到她吃下。 林沉玉心不甘情不愿的接過糕點(diǎn)咬下,一股奶香充盈了整個口腔,依舊是童年的味道。 “當(dāng)心噎了,我煮有湯,你喝些。”澹臺無華拿出一個水囊來,林沉玉正好渴了,咕嚕咕嚕喝了兩口。喝飽了打個嗝,神色清明了起來。 她一把爬進(jìn)車廂里面,目光如炬: “你老實(shí)說,你和宋念慈什么關(guān)系?怎么在一個車上?他到底什么來頭?” “他一個蠢人,也值得你計(jì)量?” 澹臺無華神情淡然,語氣卻能微微聽出不悅。 “我疑心他和慕南陵有勾結(jié),慕南陵一死,他就火速離開金陵,這很難不讓人懷疑,他知道一些內(nèi)幕?!?/br> 澹臺無華攤開手來: “我和他一面之緣,并不是熟識,倒是他的恩師與我有幾分交情。他恩師在梁州開學(xué)館,他打算去投奔梁州,正巧我也打算去梁州了卻一樁心事,于是便一道去了?!?/br> “道雖同,我與他卻是兩路人,你莫要把我與那等凡夫俗子等同一類?!?/br> “行行行,你冰清玉潔,別人都是污濁穢物。” 林沉玉并不理會他,只搜羅了車廂內(nèi)的行囊,終于從宋念慈行囊的暗層里面發(fā)現(xiàn)了書信,她當(dāng)真澹臺無華的面打開,發(fā)現(xiàn)他并無異色,這才相信這兩個人并不是一伙人。 她對著月光看去,只看見八個字。 事已敗露,速回梁州。 她瞇著眼琢磨這幾個字,什么事敗露了? “你知道這什么意思嗎?” 澹臺無華搖搖頭,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樣,林沉玉嗤笑一聲不理他,繼續(xù)琢磨這幾個字。 一個王爺,一個儒生,能謀劃什么事?殺了蕭大人?為什么要?dú)⑺兀?/br> 澹臺無華面容不變,眼瞳里無波無瀾: “小侯爺,有些事情知道了,只怕對你百害而無一益?!?/br> 林沉玉頭都大,一個燕洄當(dāng)謎語人就夠了,來個澹臺無華也是謎語人。 她是直性子,最討厭和這種人打交道。 “告辭。” 林沉玉干凈利索離開。 下一瞬,澹臺無華欺身而上,一把攥住林沉玉的手。 他手潔白無瑕,握住她時力氣卻大的驚人,他自袖中取出塊繡花方巾,一點(diǎn)一點(diǎn)的去擦拭林沉玉的手,自指尖到手心,無一不被他一一撫過。 “剛剛你摸過他的東西,手臟了?!?/br> 提起宋念慈時,他的眼里有些陰翳,似乎是把他當(dāng)成什么骯臟不堪的東西。 “聽我說,你調(diào)查下去是無果的,因?yàn)闊o論是模仿你字跡的人,還是殺害金陵王夫婦的兇手,今后不會出現(xiàn)了?!?/br> “這案子注定成為一樁疑案?!?/br> 他的腿半跪在林沉玉腰邊,居高臨下的禁錮她,林沉玉的劍柄下壓,正達(dá)住他腿,阻止了他進(jìn)一步的靠近。 他的眼深沉下去: “有些事情還是不知道為好。你應(yīng)當(dāng)肆意山林間,杏花疏影,吹笛飲酒;而不是為了這些和你無關(guān)的人事物耗神,調(diào)查下去,你會后悔的。” “我和她,立場不同,可唯獨(dú)相同的一點(diǎn),是都不想看你失了初心,折了羽翮?!?/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