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盼生眼神軟了?下去，酥入骨里，他青絲逶迤枕上，只微微仰著頭看她?，薄唇敷紅俊滿桃腮，眼底桃花痣點(diǎn)的尖俏，只覷著他那嬌態(tài)，天?底下沒有?幾?個人能?受得了?他一眼。

    林沉玉看著也眼熱。

    他生的太美了?，美的讓人覺得，對他說一句話粗了?氣，都是不應(yīng)該的。

    這么美的姑娘，以后要?尋多俊郎的郎君才能?配得上啊？林沉玉有?些擔(dān)憂。

    他翻過身來，靠近她?些：“師父也夜夢吉祥，有?師父在身邊，徒兒夜夜都是美夢?！?/br>
    “好。”林沉玉有?些困倦，很快就睡了?過去。

    她?睡過去，顧盼生卻睡不著，今夜對他來說，又是瘙癢入骨的煎熬。

    可他甘之如飴，欲罷不能?。

    *

    這房里春意?融融，隔壁房里，確是另一番凄風(fēng)苦雨。

    兩個人靜靜躺床上，海東青翻個身，燕洄看他，笑的溫和，可眼里卻沒什么耐性：“過去！你過界了??！?/br>
    床正中?，在兩個人中?間豎了?把明晃晃的刀，作?為涇渭分明的界限。

    海東青懶得理他，閉著眼裝睡。甚至更加放肆的朝他那邊，大賴賴的侵占他的地盤。燕洄受不了?了?，他做慣了?錦衣衛(wèi)指揮使，除了?蕭匪石，哪個敢忤逆他？他一腳踹向海東青屁股。

    海東青俊眉一擰，鷹眼里殺出幾?分煞氣：“我忍你很久了?姓燕的！往日民不與?官斗，可如今不是昨日了?，你給我老實(shí)點(diǎn)！不然把你吊起?來?！?/br>
    他冷笑：“別以為我不知道你那點(diǎn)破心思，就你這豆芽菜瘦雞子，還敢肖想她?。走?街上不知道還以為是娘們呢，省省吧，林沉玉不喜歡你這掛的?！?/br>
    “你閉嘴！”燕洄氣到拔刀，海東青也跳了?起?來，兩個人一陣扭打，你一拳我一掌，從床上直打到了?床下，燕洄揮刀而向，又跳到床上，海東青一個翻身，帶著拳頭砸向他。

    只聽見，咔嚓一聲。

    床被砸塌了?。

    兩個人面色青了?又黑，一個丟了?刀，一個收了?拳頭。

    “晚上睡哪里？”

    “打地鋪吧?！?/br>
    兩個人躺下，燕洄聽著他呼吸就覺得煩，爬起?來拎著刀就走?。

    “你去哪里？”

    燕洄微笑：“我去溜達(dá)溜達(dá)再回來，你打呼吵死了?，懶得和你一個屋睡?！?/br>
    海東青聞言不干了?，媽的，這小兔崽子絕對想去林沉玉屋子，要?不是，他倒立吃面條！想著也拍拍手起?身。

    “你去哪里？”

    海東青冷笑：“我去撒尿?！?/br>
    兩個人在門口，都頓住了?。燕洄瞇著眼看他：“你，不許去林沉玉屋子打擾她??！?/br>
    “誰沒事半夜去他屋子啊，他又不是什么香餑餑?！?/br>
    海東青翻個白?眼，走?了?。忽然想起?來什么，回頭瞪他：

    “我不許去，你小子也不許去！”

    *

    一刻鐘后，海東青抱著被褥，站在林沉玉屋前，撥弄那門鎖，嘀咕道：“老子就想蹭個地板睡，又不招惹你，林沉玉你防誰呢，鎖這么嚴(yán)實(shí)?！?/br>
    林沉玉似乎早就料到了?夜里不得安寧，把門從里面上了?三四道鎖。

    燕洄幽幽出現(xiàn)在他身后：“說好不許來林沉玉屋的，你干什么呢？”

    海東青回頭看他，面帶不悅：“你不也答應(yīng)了?，那你又來干什么？”

    “我看你過來才來的?！?/br>
    “那你帶個被褥干什么？別藏了?我看見了?！”海東青目光如炬，看向燕洄身后藏的被褥。

    “……”

    海東青撇撇嘴，夾著被褥離開了?，依舊嘴硬：“眼睛花了?，媽的，走?錯屋子了?，我們回去吧?！?/br>
    “我也眼睛花了?，走?吧，一起?回去打地鋪吧?！毖噤σ恍?，額頭青筋暴起?。

    第79章

    林沉玉是聽?見了門外動靜的。她睡覺的時候枕畔放著一把劍——這劍是沿路買的, 沒有開刃的那種最普通的練武劍。

    可這劍在她手里，便能翻江倒海。

    她聽?見動?靜，手就擱在了劍上。

    那動靜一會就沒了, 她心知是那兩個家伙, 就沒理會了。

    *

    她翻個身，朝向窗那邊。

    忽聽?見一聲急促又流利的哨聲，林沉玉瞇著眼起身。

    窗忽然被人從外面踹開，穿著黑靴的小?腿勾上窗臺，燕洄一個挺腰, 就利落的坐在?了窗臺上，朝她笑?的燦爛, 他調(diào)整了坐姿, 側(cè)著坐在?窄窄的窗臺上, 單腿曲起。少年動?作實(shí)在?行云流水，瀟灑又輕快。

    林沉玉覺得頭疼, 她這么就忘記把窗鎖起來了呢？

    燕洄笑?的狡黠，看?向賬中人：“我睡不著，小?侯爺也睡不著嗎？”

    林沉玉：“有沒有可能, 是你來了我才睡不著?！?/br>
    “那不是正好嘛。睡不著，我給您吹個助眠的曲兒?吧?！?/br>
    “……”

    燕洄不由分說?的強(qiáng)買強(qiáng)賣, 將竹葉對折放入口中，輕輕吹起來。

    昏暗的房間里, 唯開著這兩扇小?窗, 明月在?上，少年獨(dú)坐吹葉, 讓人一眼望去只覺得美的好似一框畫，唯有少年飄動?的鬢發(fā)和?悅耳輕快的竹音在?提醒著人, 這不是畫。

    “吹完了嗎？”林沉玉打個哈欠。

    燕洄回頭看?她，抬起手，手上拎著一甕小?酒壇，笑?道：“有酒有月，月白風(fēng)清，如此良夜，自?當(dāng)酌酒自?寬，要?不要?來陪我喝兩杯，看?星星？”

    看?見那酒，林沉玉也被勾起了些饞意，這些日子趕路為了保持清醒，她滴酒未沾，想著，她披了衣就要?起身。

    忽然，一塊灰掉到她衣上來。

    林沉玉面色古怪看?向屋頂。

    屋頂瓦塊被人掰開一塊，一根線釣著什么東西被人輕輕垂下來，底下一端系著一條烤魚，香噴噴的冒著煙兒?，顯然是剛烤好的，鱗片都處理的干凈，撒著些鹽，簡樸又扎實(shí)的香氣，叫人深夜聞見，頓覺饑腸轆轆。

    魚兒?一點(diǎn)點(diǎn)放下了，到了林沉玉的位置，就停住了?？爵~被人晃了晃，似乎想用?香氣誘惑著下面的人。

    海東青熟悉的聲音從屋頂上響起：“林沉玉！我知道你沒睡！起來起來！我剛?cè)プ搅唆~，要?不要?上來一起烤了吃！”

    林沉玉：“……”

    她忽然覺得，她就不應(yīng)該手欠，當(dāng)初就該把他們一個丟海里一個丟河里，自?生自?滅。

    *

    “林沉玉！”

    這兩個人都攪的很，執(zhí)拗的要?命。

    她嘆口氣，認(rèn)命的爬起來。

    手腕卻被人一把纏住，顧盼生似乎陷入了什么不好的噩夢，他的囈語都在?發(fā)顫，帶著不安和?恐怖：“師父……我怕，不要?離開我好不好……”

    林沉玉思考片刻，到底是酒和?烤魚的香氣，勝過了她對徒兒?的愛，她悄悄挪過枕頭，抽身出來，把枕頭當(dāng)成自?己塞進(jìn)顧盼生懷里。

    “徒兒?乖啊，師父去喝個酒吃個魚就回來?！绷殖劣衩念^，輕語。

    “睡夢”中的顧盼生，嘴角一抽。

    下一瞬，他也睜開了惺忪的睡眼，一副被吵醒的樣子，他緊緊跟著林沉玉，蹦下床：“師父，怎么了？您要?去哪兒?？我也陪您去嘛……”

    *

    最后的結(jié)果?是，四個人一齊坐在?了篝火架前。

    篝火燃的正旺，架子上的烤魚散發(fā)出焦香的味道，粗糙的瓷碗里盛上滿滿的酒液，酒波晃漾，碎了一碗月光，又被人連月帶酒，一口咽入喉中。

    林沉玉披著袍，端著酒碗，連喝了三碗，暈生雙頰，頓覺神?清氣爽，心曠神?怡：“好月！好酒！再來！”

    顧盼生給她又倒了一杯。

    燕洄正和?海東青大眼瞪大眼。

    燕洄笑?的梨渦都僵了：“你不是半夜起來，去小?解去了嗎？怎么，小?解到河里去，順便撈了幾條魚來了？”

    海東青自?顧自?的烤著魚，冷眼看?他：“你不是說?自?己口渴，去樓下喝水了嗎？怎么，喝水了還不夠，順了一壇酒出來？”

    他們互相嘲諷的時候，顧盼生已經(jīng)纏住了林沉玉，他緊緊依偎著林沉玉的肩膀，略顯單薄的臂膀在?風(fēng)中瑟縮著：“師父，我冷?！?/br>
    林沉玉把自?己的外袍脫下，要?遞給他。

    “不用?，師父分徒兒?一半就好啦。”

    顧盼生牽住一半的袍兒?，頭一矮就鉆了進(jìn)來，和?林沉玉共披著一件外袍，胳膊和?胳膊緊緊挨著，只隔著薄而柔軟的褻衣。

    同袍而坐，顧盼生深深的看?著林沉玉的側(cè)臉，不忍挪開。

    顧盼生嫻熟的烤起來魚，自?己卻不吃，只是遞給林沉玉：“師父快吃?！?/br>
    “好。”林沉玉笑?著接下了。

    *

    林沉玉收緊半邊外袍，一邊喝酒一邊吃烤魚，看?見天上的月，許多思緒涌上心頭，隨著這酒一起下了肚，縈繞在?五臟中散不去，忽又思起來不知何處的爹娘，她不由得吟起來：

    “一從鴻雁辭南翔，淹留枕上楝風(fēng)涼。

    何忍望鄉(xiāng)春月里，萬里秋風(fēng)續(xù)恨長?！?/br>
    她委實(shí)有些想爹娘了，已經(jīng)一年多未曾與爹娘相見，更何況爹娘現(xiàn)在?不知在?何處，他們?yōu)閲鲬?zhàn)，如今卻不得不假死脫身，不知遭遇了什么艱難的困境，逼迫他們到了這個地步，她思來想去，只覺得有些凄楚。

    今夜月實(shí)在?好，顧盼生心也飄了起來，他悄悄瞥了眼林沉玉清雋的側(cè)臉，低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