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正好出來了些?，背后?是?晦暗樹影，身前卻迎著?撒下地面的皎潔月光。約摸七尺身高，俠客裝扮，身姿清瘦，除了黑靴，渾身通體一片雪白，連頭上帶著?的斗笠都是?純白的，整個?人通體好似冰雪皎潔。仿佛一陣塞外竹笛清風(fēng)，吹散了一院子的糜亂氣息。

    茉莉第一次覺得，最單純最普通的白色，居然比姹紫嫣紅更讓人神往。

    好清俊的人！

    茉莉撲到窗臺去看那人，那人卻沒了蹤影。

    她正遺憾時，那人忽從窗臺上探出腦袋來，朝自己一笑。

    這?可是?三樓！怎么爬上來的？

    林沉玉爬進來，悄悄掩上窗，捂住茉莉的嘴，低語：“不要說話，我不會傷害你?！?/br>
    她本以為茉莉會掙扎，沒想到茉莉聞言，乖巧的點點頭。

    然后?小?姑娘紅著?臉開始脫衣服，往床上一躺，拉著?她的手往自己身上摸，一副任君采擷的模樣。

    林沉玉：？

    饒是?她見多識廣，也被這?大膽奔放的姑娘嚇到了，她覷見這?姑娘，面容稚嫩如幼女，不過十?二三歲的模樣，嫩瘦瘦的胳膊腿，細(xì)伶伶的脊背，胸前甚至還沒鼓起。

    她忽然覺得有些?心酸。

    伸了手，強硬的把小?姑娘脫掉的小?衣裳又給一件件穿回去了。

    茉莉愣愣的看著?她。

    她以為這?人是?沒有錢嫖姑娘，偷偷來偷香竊玉的——以往經(jīng)常有長得俊俏采花賊這?樣做。姑娘們天天接待歪瓜裂棗，看見俊俏的，倒貼也是?愿意的，用她們的話說，日日被男人嫖，她們也嫖一回美男子！

    林沉玉把她啞xue解開了，茉莉疑惑的在她耳邊低語：“您喜歡穿衣裳來嗎，也行，別有風(fēng)情嘛?！闭f罷，開始悶頭扒拉林沉玉褲子。

    林沉玉：…？

    她深吸一口?氣，捉住茉莉亂動的手：

    “我不是?來欺負(fù)你的，小?姑娘，我來找一個?人，這?青樓內(nèi)外把守森嚴(yán)，我只能從院子里進來打探，多有得罪。”

    茉莉一臉失望的看著?她。

    林沉玉嘆口?氣，有些?頭皮發(fā)?麻。

    雖然失去了和美男子春宵一度的機會，茉莉還是?看在他貌美的分?上，答應(yīng)了：“找誰？我?guī)湍惆?。?/br>
    “一個?叫綠珠的女子?！?/br>
    茉莉噗嗤笑了：“我們望仙樓可沒有這?樣的諢名，從上到下是?jiejie們，全?都是?用花做名字的！”

    林沉玉一愣。

    “亙古不變的道理呀，只要有人的地方，那必然有排資論輩，起闊氣名兒的規(guī)矩。清高的書院是?這?樣，同窗聚在一起幾年，縱然只有七八個?窮酸學(xué)子，也要按照輩分?資歷，搓個?清席，讓年長者執(zhí)筆，煞有介事的排個?“南園七子”“北林八賢”什么的?！?/br>
    “清高的地方尚且如此，我們那老鴇青樓也有學(xué)有樣。她啊使人用純金打了十?二道鏨金的花牌，選十?二個?最漂亮的姑娘來對應(yīng)起名字。又打了銀牌十?二，銅牌十?二。所以我們樓姑娘全?是?花的名字，沒有珠啊玉啊的。您莫不是?心上人太多記不得，跑錯地兒了？”

    林沉玉笑：“你倒是?伶牙俐齒，我說一句你說一籮筐。”

    茉莉笑的甜蜜而狡黠，她忽的朝林沉玉側(cè)臉親去，被林沉玉擋住，她跌坐在床上笑道：

    “您生的好看，讓人看著?就想親香親香嘛?？赡?，您那么高冷，我又親不到，就只能多說些?話，拖拖時間?，就能多看看您咯?！?/br>
    林沉玉老臉一紅，這?小?姑娘總讓她覺得比顧盼生還難纏，她咳嗽一聲嚴(yán)肅道：“那……你們樓里面，可有年初之后?來的姑娘？”

    綠珠離開金陵已是?年末，趕到梁州估計也要到年初了。

    “可多了，咱們樓隔三差五都要進來新的姑娘。”

    “舊的呢？”

    “得臟病死?了。”茉莉垂眸，平靜開口?，可她縮緊的手還是?暴露了她的害怕。

    林沉玉呼吸一滯。

    “所以說，人生得意須盡歡嘛。反正我早晚要得病死?的。倒不如活著?好好享受，公子，我不要您的錢，您也別嫌我——我身子也還干凈，只伺候過五六個?客人呢。咱們就來一次，好不好？”

    小?姑娘一心就想撲倒她，雙眸亮晶晶的。

    林沉玉哭笑不得，打她一個?板栗：“你才幾歲？就想睡人?！?/br>
    “開年就十?二了呢，您放心，我月事初潮都還沒來，不會懷上的，您就可勁弄里面，據(jù)說男人都喜歡那樣，哎呀，總之我不會給您添麻煩的?！?/br>
    林沉玉笑容斂了下去。

    她想說什么，卻什么都說不出來，只能輕輕摸了摸小?姑娘的頭：“你才十?二歲，不應(yīng)該在這?里。”

    “可我不在這?里，怎么能遇見您呢？”小?姑娘毫不在意，只一個?勁兒調(diào)戲她。

    林沉玉徹底放棄和她交流，只能轉(zhuǎn)換了話題，把綠珠的樣貌完完全?全?描述出來。

    茉莉聞言，搖頭：“我沒見過這?樣的jiejie?！?/br>
    林沉玉一陣失望，她仔細(xì)回想著?那句話，再?思考綠珠可能在的地方，這?時候，忽然有人敲門。

    “茉莉！天字一號屋叫水，快去打水給鳳仙姑娘洗漱?！?/br>
    “好。”

    茉莉匆匆起身，她摸了摸林沉玉的肩膀，故作老成開口?：“公子呀，你要乖哦，在我房間?里悄悄待著?，不要出聲，不要離開。我馬上就回來，回來的時候，給你從廚房偷好吃的?！?/br>
    林沉玉面色古怪，她怎么感覺，這?小?姑娘想把自己金屋藏嬌呢？

    *

    茉莉端著?溫水進去了，門口?的侍衛(wèi)連她都盤問?了一遍，才放她進去，她大概意識到了，屋子里面應(yīng)該是?個?大官兒。

    她進去的時候，侍衛(wèi)還看了一眼床上，紅羅帳里，少女低低喘著?氣，攀附著?人正說著?話，看樣子還沒結(jié)束。

    侍衛(wèi)才放心的關(guān)門。

    “鳳仙jiejie，水來了?！?/br>
    “放那兒吧?！?/br>
    鳳仙聲音懶懶的，茉莉上前伺候她洗漱，她看見鳳仙身上的道道血痕，和染血的床單，嚇的魂不附體，鳳仙淡罵了句沒出息，拿過毛巾自己給自己擦了。

    茉莉忽然想起來林沉玉的囑咐，低語道：“鳳仙jiejie，咱們樓里，有一個?叫綠珠的姑娘嗎？”

    鳳仙猛抬頭，直勾勾的看向她，神色緊張：“誰！誰問?你的？”

    “一個?長的很丑很丑，穿的一身黑衣服的女人問?的?！?/br>
    茉莉害怕的一個?踉蹌，跌坐在床上，她的手摸到了床上，卻只摸到了被子里裹著?的枕頭。

    床上沒有男人。

    *

    海東青百無聊賴的蹲在茅廁外面，青樓的茅廁建在外面，姑娘們屋子里自有夜壺，因此茅廁很少有人光顧。

    他打了個?哈欠，對于這?臭味已經(jīng)麻木了。

    忽然，他聽見撲通一聲，好像什么東西掉了進去，一個?黑影匆匆離開了茅廁，消失在夜色里。

    海東青正準(zhǔn)備去追，忽然聽見茅廁里傳來虛弱的求救聲。他探進去看，一個?麻袋緩緩沉入深不見底的糞坑里，里面的人掙扎著?，害怕至極。

    “救救我……”

    “我是?……行都司指揮使祝鳳鳴！救我！我給你金錢，救救我！”

    第86章

    海東青捂著鼻子把?他撈了起來, 嫌棄的抬起水缸朝他潑過去。祝鳳鳴扒拉出來，直接吐了起來，直吐的昏天暗地。他一身肥rou, 氣喘吁吁的從麻袋里爬出來, 看著眼前的年輕人，語氣瞬間一變，打起了官腔：

    “就是你，把本官撈起來的？”

    “不錯，是本大爺?！?/br>
    放眼整個梁州, 還沒有人敢這么和祝鳳鳴說話過，他冷哼一聲, 看著這個光裸著上半身的青年, 只把?他當(dāng)青樓的下人, 并?不放在眼前。

    之前的惶恐一霎時沒了，他頤指氣使道：“你, 去一號房門口把?我的侍衛(wèi)喊過來。”

    海東青正就著旁邊的水囊洗手呢，他懶得理。

    “你聽見沒有？”祝鳳鳴怒了：“我要你們青樓死！我要殺了你們所有人！”

    他剛剛死了兒子，正傷心難受的時候, 和往常一樣，去青樓找?guī)讉€鮮嫩的少女?發(fā)泄一番, 沒想到那個少女?，把?他迷昏了, 又買通了個男人, 悄悄丟到了茅廁里，想在這種地方溺死他！

    他所有的恨意一下子爆發(fā)了出來, 對著這個救命恩人都出言不遜了起來：

    “聽見沒有？怠慢了本官，連你一起殺！”

    海東青慢悠悠洗完手, 回眸看他，一雙鷹眸中冷色畢露：“你以為你在威脅誰？”

    他一腳踹翻這個肥rou般的男人，用骯臟的腳跟踩著他的太陽xue狠狠碾壓：“你在威脅你爹？”

    他這輩子最討厭威脅他的人，尤其是這個祝鳳鳴的嘴臉，這讓他想起來小時候把?他們害的家破人亡的那個狗官！

    “我殺了你！我要殺了你全家！你再不放開我，我連你爹娘兄弟......”祝鳳鳴尖叫出聲。

    海東青徹底火了，祝鳳鳴每句話都好似在他的怒氣上澆油，他一口啐他臉上，用手抓著他頭發(fā)，扯著頭發(fā)把?他拎起來，冷笑道：

    “爺告訴你，你兒子是我殺的，我不介意送你去父子團聚！”

    林沉玉只叫他看著有沒有掉到廁所里面?，沒叫他不能殺人。

    他把?他嘴巴捂住，拖到旁邊一陣拳打腳踢，直打的祝鳳鳴只出氣兒不進氣，他正要一刀結(jié)果了他，忽聽見一陣馬鳴。

    “且慢！”

    回頭看，顧盼生立在高頭大馬上，身姿挺拔，目光如霜，居高臨下的看著祝鳳鳴，眼眸里無一絲慈悲。

    海東青呸一口，瞇著眼看他：“怎么，你也學(xué)你那個爛好心的師父？這種爛人也救？”

    “他還有用，借走一使?！?/br>
    顧盼生馬鞭一甩，卷住祝鳳鳴的脖頸，就這樣把?人拖在地上，帶走了。

    海東青瞇著眼看顧盼生離去的背影，看著祝鳳鳴身子拖在地上，脖子被死死拽勒住的痛苦模樣，忽的笑了。

    這小兔崽子，比他還毒還狠呢，也就林沉玉把?他當(dāng)個純良無害的小白兔兒。

    *

    “救命......”祝鳳鳴被一路拖到了荒廟中，他渾身已經(jīng)?體無完膚，脖子勒出血痕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