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沉玉好字還沒出口。

    忽然感覺到不對(duì)勁，似乎有什么沉甸甸熱騰騰的物什抵到了她腿上，她遲鈍的反應(yīng)了一會(huì)，忽然想起來了什么。

    上面哭的梨花帶雨，下面倒是蓄勢(shì)待發(fā)。

    很好，小?兔崽子差點(diǎn)?又騙過她了。

    林沉玉紅了臉，冷了聲音：“把你那?玩意收起來?！?/br>
    顧盼生聲音一哽，委委屈屈的曲了腿，跪在?地上：

    “師父，收不起來的?！?/br>
    “收不起來就割掉！”林沉玉狠心。

    顧盼生紅了臉，仰著頭喘著氣，直勾勾看她，說不出的糜麗：“師父好狠的心，它想你了，我也好想你；它好喜歡師父，我也好喜歡師父。”

    他親了親她指尖：“那?師父有沒有一點(diǎn)?點(diǎn)?喜歡我？”

    第162章

    喜歡嗎？

    她自?然?是喜歡的, 她喜歡那個(gè)乖巧的漂亮的小桃花，從?第一眼見就覺得合眼緣，攜在身邊, 揉在懷里, 實(shí)在可親可愛。

    可對(duì)?著這個(gè)男人，她實(shí)在說不出喜歡兩個(gè)字，只覺得如鯁在喉，心亂如麻。

    她別開?眼，不說話, 也不回應(yīng)他。

    這一轉(zhuǎn)眼，正?錯(cuò)過了顧盼生眼底閃過的陰翳, 和變得十分陰沉可怖的表情。

    他忽然?狠狠攥住了?林沉玉的手, 幾乎是暴虐般的用大掌碾上?去。

    林沉玉吃痛, 被迫看向?顧盼生，她瞪眼, 正?要發(fā)火。

    忽然?看見顧盼生虛弱的晃了?晃身子。

    她的氣憋在喉嚨里：“你怎么了?？”

    顧盼生搖搖頭，眼神躲閃：“沒事?！?/br>
    他的手，下意識(shí)的撫摸上?胸前。帝王龍袍半褪, 褻衣半解，露出了?舊日暗紅傷痕, 似乎是劍傷。

    林沉玉自?然?知?道那個(gè)傷痕怎么來的。

    顧盼生白了?臉，唔了?一聲, 似是不勝疼痛：“無?事的, 舊傷罷了?，只是一到雨天就會(huì)發(fā)些疼, 不礙事的師父?！?/br>
    又乖巧又倔強(qiáng)。

    林沉玉心虛，輕輕的撫摸上?那傷痕：“很疼嗎？”

    顧盼生仰頭看她, 眼神誠摯：

    “不疼的。師父?jìng)?，我只覺得甘之?如飴；師父殺我，我只覺得我罪該萬死。”

    林沉玉心里一震，那些個(gè)氣馬上?餒了?下去，她不知?如何自?處，也不知?如何回?應(yīng)他的感情，只能干巴巴道：

    “你如今貴為天子，這些死了?傷了?的話，不要說為好。”

    顧盼生眼看又要落淚，他捂住胸口?，頗有幾分西子捧心的凄美：

    “我是貴為天子，可我看我連街頭乞丐都不如，乞丐尚且能得到師父的憐憫，可我卻等不來師父的垂青。這樣看，這天子不做也罷！”

    他緊緊抓住她衣袖，泫然?欲泣：“師父，我們走吧，我不做天子了?，我跟你走，好不好？”

    林沉玉頭皮發(fā)麻，最后一絲怒氣也無?了?：

    “別別別，你可千萬別沖動(dòng)?，做皇帝不好嗎？”

    她雖遠(yuǎn)離朝堂，可也聽說過顧盼生的事跡，他雖然?人品有瑕，可在政事是卻是不可多得的好帝王，和顧螭比就不必說了?，就連那位賢德的先帝，他也青出于藍(lán)。

    若是他跟著自?己走了?，這好不容易穩(wěn)定?下來的局面豈不是亂了?套？

    她心亂如麻。

    忽聽見外面有人來報(bào)：

    “陛下，許大將軍等人已挪步了?抱廈，待召入殿?！?/br>
    顧盼生渾身一僵，害怕的縮進(jìn)林沉玉懷里。

    “怎么了?？”林沉玉警覺。

    “師父，他們是海元帥的部下，從?瞧不起我，之?前便經(jīng)常羞辱于我……”

    顧盼生可憐兮兮道。

    那如幼犬乳貓般的小眼神，直看的林沉玉頭皮發(fā)麻，心里發(fā)顫，所有思緒攪和在一起，她頭腦一熱：“算了?，我陪你去看看吧?！?/br>
    顧盼生眼睛一亮。

    “師徒一場(chǎng)，總要為你做些事不是？給我三?日，我替你震懾震懾這些人，三?日后我就離開??！?/br>
    顧盼生表情黯淡下去，眼里森寒一片。再抬頭時(shí)，卻換上?了?笑顏。

    “好呀?！?/br>
    *

    幾位將軍正?在殿內(nèi)候著，看見顧盼生擁著翠裘進(jìn)來，頗有幾分不足之?態(tài)，笑著開?口?：“才三?月，便著裘，陛下果真是嬌若桃花，弱不禁風(fēng)呀?！?/br>
    海東青與顧盼生交好，兩個(gè)人自?起義時(shí)便在一處，海東青隨意慣了?，皇上?面前他都敢不穿上?衣。顧盼生也是個(gè)隨和至極的帝王，曾經(jīng)有敵將羞辱與他，破城之?日，他都面不改色的饒了?他。

    他道：“辱我之?人都不殺，天下便無?人畏降矣。”

    許是他性子好，沒架子，倒叫海東青的部下們也隨意了?起來。

    顧盼生咳嗽幾聲，并不說話，只縮進(jìn)椅子里坐好，面色愈發(fā)孱弱。

    幾位將軍：？

    自?龍椅后，站出來位白衣少?女?，冷著臉，一片肅殺：“拿下！”

    幾位將軍不解，為何忽然?要綁縛他們？

    大家都拼命起來掙扎。

    林沉玉面容肅殺：“養(yǎng)心殿上?敢抗旨者！格殺勿論！”

    她一步步走下臺(tái)階，威儀有則：“你們是哪位屬下的？”

    幾位將軍低了?頭，被迫開?口?：“海元帥屬下……”

    “帶我去見見他。”

    *

    元帥府內(nèi)

    海東青正?蹲在廚房里啃雞腿，忽聽下人報(bào)，闖進(jìn)來個(gè)女?人，帶著一群被綁起來的部下們來了?。

    他眉頭一蹙發(fā)了?火，雄赳赳的走了?出去，張口?就是句臟話罵過去：

    “格老子的，哪個(gè)敢綁爺?shù)牡苄?？不想活?？”

    幾位被綁著的將軍看見他，猶如看見了?救命恩人一般，喊著：“大哥救我！”

    “誰敢綁你們？！”

    “我?！?/br>
    林沉玉淡然?開?口?。

    “就是她！大哥快替我們報(bào)仇啊！”

    海東青怒目看過去，眨眨眼，下一秒，他如旋風(fēng)般闖了?過來，捉住了?少?女?的手。他呼吸有些亂，似乎想說什么，又堵在喉嚨里，直勾勾的看著她，咧嘴想笑，卻笑不出來。

    幾位將軍：？

    “是我綁的，你有意見嗎？”林沉玉瞇眼。

    “綁的好綁的好！和我說說這幾個(gè)小兔崽子怎么惹你生氣了?？給你吊起來打幾頓消消氣好不好？”海東青大臂一揮，絲毫不管弟兄們死活。

    幾位將軍：？？？

    *

    海東青把她帶進(jìn)內(nèi)間，搓搓手，請(qǐng)她坐下。林沉玉蹙眉打量了?一下海東青的屋子，金銀堆滿了?角落，遍地是綾羅綢緞，珍珠瑪瑙，堆疊成山。

    “敘舊就待會(huì)再敘吧，找你原是想聊聊一件事，禍從?口?出，你那幾位部下未免太大膽?！?/br>
    林沉玉老老實(shí)實(shí)說了?養(yǎng)心殿里調(diào)侃帝王的那些事。

    海東青微愣：“他們?cè)S是跟了?我的性子，有些隨意，可無?礙的，顧盼生他不是那么小氣的人……”

    林沉玉扶額：“陛下名字也是你能喊的嗎？海東青，他現(xiàn)在是皇帝了??！?/br>
    海東青不語。

    “鳥三?顧而后飛，人三?思而后行。慎行二字，不可不重。你還把他當(dāng)成朋友看，可到底是君臣關(guān)系，他一句話便能定?奪生死。今兒他心情好，你們開?玩笑倒無?所謂；若明兒他心情差，視你為眼中釘呢？你之?前每一句親昵隨意的話，都能成為陷你于萬劫不復(fù)之?地的罪證?！?/br>
    林沉玉也不愿意這樣對(duì)?他，可有些話，不得不說：

    “禍患常積于忽微，而智勇多困于所溺。今天你的部下能當(dāng)著他面，調(diào)侃他容貌，明兒又能說出來什么大逆不道的話來？惡不及不足以成禍……”

    她又看看滿屋子的金銀珠寶：“這是皇帝賜的嗎？”

    “有，但一部分是搜刮的，一部分是別人送的。”他老實(shí)道。

    “你真敢收啊，一百零八顆翡翠朝珠，皇宮里怕是都沒有這樣的規(guī)制?！绷殖劣衲槠鹨淮畬氈?。

    海東青想說什么，又沉默了?，他眼神微黯淡下去。

    林沉玉看見他那模樣，也難受。

    他是個(gè)囂張跋扈的小霸王，她也看不得他束手束腳，可是朝堂不比江湖，多少?雙眼睛盯著他，他今日的囂張，就是明日的罪證。

    功高蓋主，收禮驕奢，放縱部下，言辭不敬。

    每一條都能將他打入深淵。

    她不敢保證，顧盼生能一輩子和他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