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書總字?jǐn)?shù)為:1609356個

    有。”

    老賀笑瞇瞇端起茶杯，在一片哀嚎里繼續(xù)往下說：“而且我夜觀星象，發(fā)現(xiàn)明天是個好日子……”

    老賀經(jīng)常用“明天是個好日子”的理由來布置隨堂考試，七班人瞬間警惕，屏息等了半晌，視頻里的小老頭卻只是又抿了口茶，輕輕笑了笑：“老師祝你們成年快樂?！?/br>
    “可能現(xiàn)在還早，你們還不能意識到成年意味著什么?！?/br>
    老賀語氣認(rèn)真起來，不急不緩：“成年了，意味著你們已經(jīng)可以開始去追逐夢想，去實現(xiàn)期待，開始為自己負(fù)責(zé)?！?/br>
    “從現(xiàn)在起，你們已經(jīng)和你們自己和解，接受你們?nèi)松锼械拈_心和不快，坦途或坎坷?！?/br>
    “你們已經(jīng)有了完整的人格和自我意識，有權(quán)利自己去選擇原諒或者不原諒，銘記或者不銘記。有權(quán)利把傷痕變成砥礪前行的痕跡碑刻，也有權(quán)利抹平它，讓它徹底封存?！?/br>
    “從現(xiàn)在起，人生是你們自己的?！?/br>
    “你們有權(quán)利努力，有權(quán)利偏執(zhí)，有權(quán)利追夢，有權(quán)利跟現(xiàn)實撞得頭破血流。”

    “但也要記住，從現(xiàn)在起，只有你們自己才能為你們的人生負(fù)責(zé)。”

    沒一個人掛斷視頻，視頻卻忽然靜悄悄的，只有隱約的呼吸聲。

    老賀頓了一會兒，又忽然補了一句：“雖然從現(xiàn)在開始，你們理論上已經(jīng)不算是早戀了。但畢竟還是高中階段，要小心一些，被抓到了記得要說是家教……”

    七班同學(xué)：“……”

    體委忍不住出聲：“老賀，剛才的氣氛非常好，您再多說一句我們就要哭了。”

    “沒事，沒事?！崩腺R笑呵呵擺手，“反正你也沒有對象，就跟著大家差不多聽聽就行。”

    體委：“……”

    生活委員悄悄舉手：“報告，體委現(xiàn)在哭了?！?/br>
    一群人毫無同情心地笑成一片，老賀也跟著笑起來，仔細(xì)看了看每個視頻的屏幕，輕輕擺了擺手：“好了，孩子們。我想跟你們說的話不多，也不希望能跟誰明年再見一年。”

    老賀扶了扶眼鏡：“我恨不得你們每個人帶著書包利索滾蛋，滾進你們心儀的大學(xué)，或者什么別的你們一定要實現(xiàn)的未來?！?/br>
    “在這之前?！崩腺R把手機翻過來對著夜空，只能聽見他的聲音，“記住你們的星星?！?/br>
    于笙坐在陽臺上，看著手機。

    一個人接一個人把手機翻過來，群視頻的屏幕拼成一片夜空。

    手機的攝像頭追不到多少光，只能看到最醒目的那幾顆，穿透夜幕，閃著格外明亮的光。

    “成年快樂?！?/br>
    老賀笑了笑，溫聲祝福著這個說什么都不愿意把生日說出來的學(xué)生：“前途似海，來日方長?！?/br>
    第八十三章

    視頻結(jié)束了挺久, 于笙才把手機收起來。

    老賀沒告密，七班同學(xué)們還不明就里, 在群里爭先恐后搶著老賀的口令紅包。

    一句接一句的“成年快樂”。

    于笙也跟著搶了個紅包，七塊錢, 排在第二。體委的手氣最好，但是一點都不開心，誰敢提就要追著誰決斗。

    沒人體會他的痛苦, 班長火速禁了體委的言, 把紅包金額的截圖傳遍了整個班群。

    體委心痛欲絕，不死心地挨個私戳：慘無人道！人性呢？！

    于笙看著那個“11.11”的金額，忍不住跟著牽了下嘴角, 也跟風(fēng)把截圖保存下來，發(fā)了個朋友圈。

    七班班群熱鬧了好一會兒才靜下來。

    看岑瑞他們的架勢, 于笙本來以為一過十二點自己就得被綁出來過生日, 結(jié)果安安靜靜的一點動靜都沒有, 只有靳林琨自己輕手輕腳關(guān)上了陽臺門。

    “剩下的人都得白天才到，最晚的一個中午十一點半。”

    靳林琨拉了拉他的手，指指自己：“車站離家十分鐘, 洗漱五分鐘，我的任務(wù)，至少讓你睡到十一點三十五?！?/br>
    “……”于笙對學(xué)霸們嚴(yán)格的時間觀念嘆為觀止，“還有多少人來？”

    靳林琨這次沒說話, 笑著靠過來，在他鬢角親了親：“保密?！?/br>
    這人現(xiàn)在才想起來保密, 于笙收起手機，想說話，忽然被暖融溫度整個覆上來。

    十月份，外面的風(fēng)已經(jīng)挺涼。靳林琨抱著他，把人往懷里圈進來，又拿外套把他整個人嚴(yán)嚴(yán)實實裹住。

    熱意一點點透進來。

    有點燙。

    于笙低頭看了一眼：“……你怎么還揣了個熱水袋出來?！?/br>
    “失誤?！苯昼灿悬c尷尬，“梁一凡出的主意，說這樣可以顯得更加溫暖一點?！?/br>
    但人家梁一凡的主意是用熱水袋把懷抱捂暖之后，拿出去再抱人。

    結(jié)果他坐在臥室，揣著那個熱水袋，隔著扇窗戶看著于笙一個人站在陽臺，對著手機出神。

    靳林琨輕咳一聲，一只手不著痕跡地打算把破壞氣氛的熱水袋撤掉，被另外有點兒涼的手按住，接了過來。

    “我挺好的?！?/br>
    于笙拿著那個熱水袋，在掌心里握了握：“剛才我們班老師給我們過成人禮?！?/br>
    靳林琨圈著他，安安靜靜聽著。

    于笙低頭，抿起嘴角。

    好像有很多話想要說，又好像什么都說不出來。

    只知道心臟是滿的，胸口是滿的，有很多真實的溫度和力量蘊在連自己都看不到的地方，保護著他走到現(xiàn)在，也可以支持他繼續(xù)往下走很久。

    “哥?！?/br>
    于笙闔上眼，埋進他頸窩，安安靜靜靠了一會兒，忽然出聲：“我們老師剛送了我一片星星。”

    靳林琨：“……”

    半個小時后，靳林琨把睡熟的男孩子往自己懷里抱了抱，單手給客廳的一群人發(fā)消息：還有什么生日禮物，急。

    靳林琨：他們老師把星星送完了。

    一群學(xué)霸已經(jīng)在這件事上耗盡了所有的想象力，得到這個噩耗，集體的氣氛都跟著凝滯了一瞬。

    孔嘉禾：都送了嗎？要不要和他們討論一下，比如他們送大熊星座，你送獵戶星座……

    梁一凡：放棄吧，琨神，天命難違。

    岑瑞：所以說就來最標(biāo)準(zhǔn)的套路算了，把你送給笙哥，讓笙哥每天抱著睡覺。反正笙哥最喜歡的就是你，別人還都送不了。

    丁爭佼：我們英語老師說過，不要小看套路，套路是最有效的，就像英語作文，你就按照套路寫，百分之九十比你自己發(fā)散思維的成績好。

    靳林琨很犯愁：可我們現(xiàn)在就在抱著睡了。

    ……

    “笙哥成年籌備小組”整個安靜了一瞬，梁一凡幽幽發(fā)過來條消息：琨神。

    靳林琨：？

    岑瑞很熟練地接上：你從門縫往外看，我們在發(fā)光。

    于笙原本以為睡到十一點是件挺艱巨的工作，躺下的時候還在想靳林琨會用什么辦法保證他能睡十個小時，結(jié)果一覺醒過來，居然就已經(jīng)臨近了中午。

    安安穩(wěn)穩(wěn)的，一個夢都沒做。

    昨天非要在客廳蹭住的一群人已經(jīng)不見了，就剩下靳林琨一個，全程寸步不離地跟著他洗漱，還在努力試圖從他嘴里問出還想要什么。

    “不用藏，我看見你手里的眼罩了?！?/br>
    于笙擦了把臉，把毛巾放回去：“最好讓我自己戴，我要是沒準(zhǔn)備，說不定會不小心把你扔出去?！?/br>
    靳林琨摸摸鼻尖，輕咳一聲：“朋友，其實――”

    話音沒落，門鈴正巧響起來。

    猜著這群人大概是要把自己蒙上眼睛帶去什么地方，于笙沒在意，過去順手開了個門，忽然被迎面涌進來的彩帶金紙結(jié)結(jié)實實罩了個結(jié)實。

    “看，我就說讓琨神拿個眼罩分散笙哥注意力，絕對好用！”

    岑瑞興高采烈地抱著蛋糕，幾步鉆進客廳，放在早準(zhǔn)備好的桌子上，“朋友們，動手！”

    大半個組的同學(xué)都擠在門口，有幾個還風(fēng)塵仆仆地背著書包，呼啦啦進門，把手里拿著拎著的東西塞了他滿懷。

    于笙晃了下神，懷里已經(jīng)被塞了七八樣禮物，五顏六色的碎紙彩帶夾著金花，飄飄揚揚地落下來。

    哪兒也沒去，一群趕早班車過來的學(xué)生熱熱鬧鬧擠進了他們家。

    少年人鮮亮的活氣迅速充盈了整個客廳。

    也不知道這些人到底排練了多少次，趁著于笙沒反應(yīng)過來的功夫，已經(jīng)動作飛快地掏出早準(zhǔn)備好的風(fēng)鈴捕夢網(wǎng)小彩燈，掛了滿墻。

    也有貼便利貼的，擺小擺件的。岑瑞摸出個大號的手辦放在沙發(fā)靠背上，孔嘉禾小心翼翼護著一對喜氣洋洋的瓷娃娃，來回看了看，藏進了電視柜的最深處。

    “笙哥，生日快樂！”

    梁一凡猜丁殼猜輸了，冒死過去，把紙做的小皇冠戴在他腦袋上：“祝你――”

    早準(zhǔn)備好的詞都忘得差不多了，他清清嗓子，憑直覺繼續(xù)往下說：“祝你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

    “……”于笙吸了口氣，點點頭，“謝謝，估計沒問題?！?/br>
    不知道是誰最先笑出聲，一群人轉(zhuǎn)眼就笑倒成一片。

    岑瑞他們在于笙家客廳強行蹭住了好幾天，已經(jīng)非常自在，笑趴在沙發(fā)上，癱成一片跟著起哄：“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

    于笙還有點沒太能反應(yīng)過來，抱著滿懷的禮物，下意識回頭找了找。

    靳林琨就站在他身后。

    一迎上小朋友的目光，他鏡片后的眼睛就輕輕彎起來，抬手揉了揉于笙的頭發(fā)：“生日快樂?！?/br>
    有他開了個頭，剩下的聲音就一聲接一聲地灌進來。

    丁爭佼扯著夏俊華，忙著給蛋糕上插蠟燭點著。岑瑞熟練地關(guān)了所有的燈，孔嘉禾盡職盡責(zé)嘩啦一聲把窗簾拉得嚴(yán)嚴(yán)實實。

    梁一凡吹了兩聲口哨，起了個調(diào)子，有人開始拍手唱歌：“祝你生日快樂……”

    靳林琨的聲音混在一片歌聲里，低沉柔和，溫存地攏著他，像是在耳邊低喃。

    火苗跳躍起來。

    一只手探過來，交攏著，輕握住手掌。

    于笙慢慢握回去，讓他牽著自己走到蛋糕前面，閉上眼睛站了一會兒，吹滅了蠟燭。

    燈再亮起來，于笙才有功夫細(xì)看客廳讓他們變成了什么樣子。

    到處都是新添的裝飾，從北歐風(fēng)到中式田園風(fēng)應(yīng)有盡有。鐵藝擺件的線條馬上面坐著個慈眉善目的圣誕老人，長頸鹿脖子上掛著栓了紅線的鈴鐺，還有幅鑲裱過的字畫掛在墻上，據(jù)說是老萬托人帶來的禮物。

    蛋糕放在最中間的桌子上，邊上放了不少零食飲料。

    整個款式都是靳林琨做主挑的，上面畫的畫非常抽象，連負(fù)責(zé)做蛋糕的丁爭佼跟夏俊華都沒看出來究竟是個什么東西。

    “是琨神提供的圖樣?！?/br>
    夏俊華毫不猶豫地把人賣了出去，“說實話，蛋糕店老板其實是不想做的，做完之后還特意提醒我們，一定不要照相發(fā)朋友圈。”

    丁爭佼補充：“如果我們所有人都能不發(fā)朋友圈，他們愿意再免費送我們一個小草莓蛋糕。”

    看著一群圍著蛋糕猜測是鱷魚還是長毛穿山甲的人，靳林琨坐在沙發(fā)上，有點悵然：“我畫了好幾天的，這么不像嗎？”

    于笙牽了下嘴角，沒說話，在他身邊坐下來。

    他其實看見靳林琨畫畫了，畫了擦擦了畫，修改了好幾次。

    沒想到也是為了這個。

    “其實挺好的?！?/br>
    于笙拍拍他的胳膊，迎上男朋友跟著亮起的目光，唇角忍不住揚起來：“你畫得要是再好看一點兒，我可能就不忍心吃了。”

    靳林琨：“……”

    一群規(guī)規(guī)矩矩的學(xué)霸，哪怕過個生日也沒有想到過砸蛋糕。拿著蛋糕算了半天怎么切等分方便，最后還是選擇了最樸實的切法，人手一塊蛋糕顫巍巍傳了過來。

    靳林琨接過來兩塊，把上面還有個完整草莓的那一塊遞給了于笙。

    于笙平時不那么愛吃甜的東西，靳林琨怕他不喜歡，特意減了糖量，這會兒看著小朋友低頭認(rèn)認(rèn)真真一小口一小口地吃蛋糕，忽然有點兒后悔。

    應(yīng)該多放一點糖的。

    把這些年的，全都想辦法補回來。

    學(xué)霸們湊到一塊兒，開始還好好的玩兒什么真心話大冒險，后來三句話跑不偏學(xué)習(xí)，沒過多久就又爭起了最近的疑難雜題。

    幾個人湊在一塊兒爭論解析幾何好用還是空間解題王道，孔嘉禾忽然一拍桌子，爬上凳子站起來，一群人才想起去看他的杯子。

    岑瑞找到了罪魁禍?zhǔn)?，晃晃瓶子：“酒精含量，百分之十四。?/br>
    夏俊華非常自責(zé)：“大意了大意了，它的淡粉色包裝看起來太單純了，沒想到還暗藏這種玄機?！?/br>
    梁一凡抱著孔嘉禾的雙腿：“你們先想想辦法，副組長好像有點高?！?/br>
    孔嘉禾臉色通紅，努力揮舞著胳膊：“解析幾何的美妙你們想象不到，解析幾何萬歲！”

    ……

    孔嘉禾只是個開始，喝高了的不止一個，客廳轉(zhuǎn)眼兵荒馬亂。

    丁爭佼沒想到一個生日能過成這樣，焦頭爛額給于笙道歉：“笙哥，我們沒有料到事情會有這樣意料之外的發(fā)展……”

    要是平時，一口下去發(fā)現(xiàn)不對勁也就停下了。偏偏今天他們買了一堆飲料，剛才還玩兒大冒險喝了好幾輪。

    什么櫻桃味的可樂、嶗山白花蛇草水，岑瑞他們沒安好心，還偷偷往幾瓶可樂里兌了點兒醬油。

    亂七八糟的味道都試過了，從沒碰過酒的好學(xué)生不明就里紛紛中招，轉(zhuǎn)眼就成了群魔亂舞的斗題現(xiàn)場。

    就在丁爭佼過來道歉的時候，兩個對校的學(xué)霸還在擼胳膊挽袖子準(zhǔn)備決一死戰(zhàn)，晃晃悠悠拍出套模擬卷撂在桌上，大馬金刀對坐刷題，邊上的人拉都拉不住。

    負(fù)責(zé)籌劃的丁爭佼都不敢抬頭，深吸口氣還想再道歉，已經(jīng)被靳林琨順手往邊上扯了過來。

    丁爭佼有點茫然：“笙哥，琨――”

    靳林琨朝他比劃了個“噓”的手勢，含笑指了指于笙手里的錄像機。

    于笙單手一撐，輕輕巧巧坐在沙發(fā)背上，占據(jù)了個好的視角，詳細(xì)記錄著眼前難得一見的場面，抽空朝他眨了下眼睛，嘴角跟著揚起來。

    丁爭佼愣了一會兒，不知道為什么想起了岑瑞那時候的話。

    可能只有在這種特別偶爾的一瞥里，他們才會忽然發(fā)現(xiàn)，原來眼前這個好像什么事都能替他們扛的、好像比所有人都更堅定的男孩子，原來才剛剛成年。

    明天還有課，不能放任這一群人這么群魔亂舞，不然明天不止一個學(xué)校要殺過來要人。

    說不定還能上什么社會版面的新聞。

    靳林琨等著于笙錄夠了像，就拉著幾個還清醒的人把飲料酒水收拾好，給自家小朋友又倒了杯飲料解渴，又幫幾對決一死戰(zhàn)的學(xué)霸們簡單判了判卷子。

    “睡一覺就行了，趕晚班車還來得及，大不了直接一桶水潑醒。”

    梁一凡以前也偷喝過幾次酒，比較有經(jīng)驗，接過重?fù)?dān)主持大局：“幫笙哥把屋子收拾了，別弄得亂七八糟的，要有美感，不要破壞整體的造型風(fēng)格。”

    根本就一點兒造型風(fēng)格都沒有。

    眾人行動很利落，好不容易把醉倒的幾個學(xué)霸在沙發(fā)上疊成一堆，挽起袖子幫忙把零食袋子和蛋糕空盤匯攏到一塊兒，彩帶金紙非常物盡其用地搜羅到一起。

    “還要嗎?！贬鹆嘀淮蟠硬蕩?，“這東西還有什么用？”

    夏俊華意猶未盡，拍拍他的肩膀：“留著吧，說不定再過兩個月，又有哪個幸運的小伙伴過生日了……”

    于笙不太習(xí)慣看著一群人忙活，幾次想幫忙，都被齊心協(xié)力按了回去。

    “盛情難卻，讓大家再發(fā)揮一下實力?！?/br>
    靳林琨唰唰判著卷子，掃一眼打上兩個勾，單手拍拍他的手背，“還想不想吃蛋糕？”

    蛋糕買得其實不小，但來的人多，分到的也沒多少。

    靳林琨還在盤算著一會兒要不要出去找找，看看再給小朋友專門買一塊蛋糕回來。于笙已經(jīng)搖了搖頭，拿起桌上那瓶放倒了不少人的酒，來回研究了一會兒。

    “這個不行?！苯昼麌樍艘惶?，抬手?jǐn)r他，“這個比啤酒度數(shù)高多了，不一定會引發(fā)什么效果……”

    “我知道。”于笙點點頭，把那瓶酒放在桌上，捏著瓶沿轉(zhuǎn)了個方向，“你從這個角度看。”

    靳林琨心說從哪個角度看它也是十四度，放下筆剛要抬頭，動作忽然頓了頓。

    “哥。”于笙坐在他身邊，“你覺得它像不像你剛才給我倒的飲料，桃子味的?！?/br>
    第八十四章

    靳林琨：“……”

    小朋友看起來還挺冷靜, 靠在沙發(fā)里，身邊放著個徹底空了的杯子, 側(cè)著腦袋看他。

    靳林琨摘下眼鏡擦了擦，重新戴上, 拿起那瓶酒仔細(xì)看了看：“是這樣的，我可能能解釋――”

    話說到一半，忽然頓在了嗓子里, 沒能接著說下去。

    于笙看著他, 眼睛忽然彎下來。

    男孩子平時都板正，肩膀挺得比誰都直，這會兒格外放松地陷在沙發(fā)里, 枕著靠背，安安靜靜地?fù)P著嘴角。

    眼睛里蘊著一點干凈的濕氣。

    ……

    靳林琨心跳好像都跟著停了一會兒。

    他摒了陣呼吸, 抬手覆上于笙的額頭, 摸了摸。

    于笙沒躲, 身體傾了傾，有點扎的短發(fā)主動抵上他的掌心，微微地蹭了兩下。

    好歹也是三中的扛把子, 啤酒喝過不少，于笙的酒量其實沒那么差。

    就算被靳林琨管著這么長時間沒沾酒，也還不至于像沙發(fā)上疊著那幾個似的，忽然震聲宣戰(zhàn), 然后不知道從哪兒掏出卷子跟計時器現(xiàn)場決一勝負(fù)。

    但是好像又不那么想清醒。

    意識稍微比平時遲鈍了那么一點，有什么控制不住的情緒翻涌著往外冒, 胸口燙得像是揣了個熱水袋。

    眼前老像是蒙了層霧氣，看什么都不清楚，又好像什么都能牢牢記在心里。

    “哥?！庇隗习雮€身子陷在沙發(fā)里，攥著靳林琨的手，在耳邊熱熱鬧鬧的笑聲里出聲：“哥?！?/br>
    也不說有什么事，只是一聲接一聲地叫他。

    交疊著的掌心好像也跟著，一點點地、安靜地?zé)饋怼?/br>
    靳林琨抬起手，指節(jié)微微屈起，輕碰上他的睫尖。

    “我在。”靳林琨看著他，手指輕輕一側(cè)，沾去他眼尾的濕氣，“再笑一下，聽話。”

    小朋友乖得不行，稍微反應(yīng)了一會兒，唇角揚了揚，平時冷淡凌厲的眉眼就聽話地彎下來。

    靳林琨眼睛也彎了彎，摸摸他的頭發(fā)：“鑰匙帶了嗎？”

    運動會結(jié)束那天他沒忍住，在器材室就把家鑰匙給了于笙，結(jié)果就不知道讓于笙收到了什么地方。

    問也不告訴，本來還想往上面再栓個小恐龍的鑰匙鏈，也沒能栓成。

    于笙側(cè)了側(cè)頭，在他手掌底下想了想，點點頭，拉開領(lǐng)口。

    一條細(xì)細(xì)的紅線從男孩子的頸間露出來。

    靳林琨愣了下。

    “要用？先借你?！?/br>
    于笙稍微坐起來，抬手要往下摘：“就這一把，你記著還我――”

    靳林琨忍不住握住他的手：“不用?！?/br>
    少年陷在沙發(fā)里，坐得要比他稍微低一點，抬起眸光，微仰著臉看他。

    “不用?！?/br>
    靳林琨輕聲開口，俯身下來，把他從兵荒馬亂的客廳里分隔出來，罩進自己懷里。

    他撐著沙發(fā)，摸索著找到男孩子的手，握住那把鑰匙送回去：“給你，好好拿著?！?/br>
    兩個人在沙發(fā)那邊不知道干什么，梁一凡正在安撫一個鬧著要成績的醉鬼，焦頭爛額抬頭：“琨神，你卷子批完了嗎――”

    “……”

    梁一凡飛快噤聲，不著痕跡地偷渡過去，把那幾張卷子偷渡回來稍作加工，每人發(fā)一張：“行了行了你們都特別棒，棋逢對手將遇良才，都一百分，看這個小紅花好不好看……”

    一屋子的電燈泡運不出去，靳林琨決定換個思路，幫小朋友把鑰匙重新在衣領(lǐng)里藏好：“等我一會兒?！?/br>
    他站起來，簡單收拾了幾樣?xùn)|西，又跟丁爭佼他們低聲交代了幾句。

    “不用不用！”丁爭佼嚇了一跳，“琨神，你跟笙哥好好在家，我們這就去接涼水，三分鐘內(nèi)把他們運走……”

    靳林琨揚了下眉，沒來得及開口，梁一凡已經(jīng)眼疾手快捂住了七組組長的嘴：“沒問題沒問題。琨神，你盡管帶著笙哥出去?！?/br>
    梁一凡四下里掃了一眼，語速飛快：“我們一定鎖好門窗，絕不亂碰東西，收拾好客廳。等他們清醒過來，就把他們平平安安送回家?！?/br>
    靳林琨笑了笑：“多謝。”

    他回頭去牽還坐在沙發(fā)上的于笙，把人攏到身邊，低聲耐心地說著話。

    丁爭佼還是覺得這樣不妥當(dāng)，扯了扯梁一凡：“這樣好嗎，咱們就占著笙哥的家，讓人家兩個人跑出去？”

    “你以為琨神是帶著笙哥出去干什么？”

    梁一凡已經(jīng)是個成熟的電燈泡了，拍拍他的肩膀，非常神秘：“你要知道，笙哥今天成年了。成年是個有紀(jì)念意義的日子，成年的笙哥要去點兒跟平時不一樣的地方……”

    丁爭佼還沒反應(yīng)過來：“什么意思，琨神要帶笙哥去哪兒？”

    這種話當(dāng)然不能明著說，梁一凡恨鐵不成鋼，扯著他還要低聲解釋，被靳林琨領(lǐng)著過來收拾東西的于笙正好聽見了：“他要帶我出去，做成年才能做的事。”

    梁一凡：“……”

    丁爭佼：“……”

    這么點酒，當(dāng)然是根本不足以真把堂堂三中校霸放倒的。

    但于笙跟在靳林琨身邊，身心都放松得不行，沒刻意維持著清醒，整個人就多少還是受了點酒精的影響。

    每個人受到酒精影響的反應(yīng)都不太一樣，有人會特別活躍，有人會特別混亂，有人睡得特別沉，叫都叫不醒。

    于笙哪種都不是。

    于笙特別誠實。

    問什么答什么，思維流暢邏輯通順，看起來比平時還理智。

    不聽都不行。

    眼看于笙還要再詳細(xì)說，梁一凡眼疾手快，抄起跟草莓味的棒棒糖三秒扒開，送進于笙嘴里：“哥，我知道了，你吃糖，琨神讓買的……”

    看著他們笙哥居然真的自己含著棒棒糖站在了邊上，夏俊華托著下巴，忍不住惋惜：“聽笙哥說完不好嗎？”

    “當(dāng)然好?！贬鹋呐乃募绨?，“給你出道題，你覺得笙哥醒過來以后，大概需要幾秒鐘讓我們不著痕跡地消失在這個世界上?！?/br>
    夏俊華：“……”

    夏俊華和大家一起，齊心協(xié)力把笙哥和琨神送出了家門。

    －

    靳林琨叫了輛出租，牽著于笙跟他坐在后座，低聲跟他說話：“跟他們說別動你東西了。讓他們清醒一會兒，這樣也回不了家……”

    “沒事?！?/br>
    于笙還在吃棒棒糖，臉頰稍微鼓起一點兒，咬著小白棍含糊出聲：“又沒什么東西?！?/br>
    小朋友穿著外套，身上有點發(fā)熱，不知道是剛才鬧得還是因為那一點兒酒精的緣故，耳朵比平時要紅，整個人都顯得格外軟。

    跟他一塊兒坐在后排，含著棒棒糖，兩只手還規(guī)規(guī)矩矩放在膝蓋上，尤其乖地貼著他。

    明明成年了，反而比平時顯得年紀(jì)更小了一點。

    靳林琨實在忍不住，側(cè)過身，又揉了揉他的頭發(fā)：“知道要去哪兒嗎？”

    于笙抬頭。

    他看了一會兒靳林琨，才反應(yīng)過來對方在問什么，仔細(xì)想了想，搖了搖頭。

    靳林琨輕笑，敲了下他的額頭：“不知道就敢跟我出來？”

    他的力道很輕，更像是在于笙的額間碰了下。曲起的指節(jié)在額頭貼了一會兒，又順著鼻梁滑下來，不輕不重刮了下鼻尖。

    “隨便去哪兒?！?/br>
    于笙看起來不太習(xí)慣這樣的動作，輕抿了下嘴角，沒躲開，圈著他的手掌低頭：“去哪兒都行?！?/br>
    靳林琨笑了笑，正要跟他說實話，于笙忽然往口袋里掏了兩下，摸出滿滿的一捧各式各樣的小零食，全塞進了他的手里。

    ……怪不得生日聚會開到一半，岑瑞他們忽然到處找是不是丟了一袋子零食。

    看著小朋友一臉冷靜地往自己手里塞花花綠綠的小食品，靳林琨輕咳一聲，飛快拿襯衫衣擺兜住了，側(cè)身擋了擋后視鏡里司機越來越好奇的目光：“怎么這么多？”

    上一次于笙忽然這么給他糖，是為了讓他在吃完之前回來。這次他們倆又不分開，顯然不是做這個用的。

    眼看于笙居然還在外套口袋里塞了兩罐旺仔牛奶，靳林琨幾乎有點兒兜不住，堪堪接住了那兩罐紅通通的牛奶：“朋友，你這個外套的口袋有點大……”

    于笙拉開拉鏈，又掏出來一大袋旺旺雪餅。

    靳林琨：“……”

    男孩子個頭高，身形又清瘦，身上藏東西很不明顯，出門的時候居然誰都沒發(fā)現(xiàn)他還帶了這么多東西。

    靳林琨到最后也沒問出來他這次為什么忽然要給自己零食。眼看前面的司機已經(jīng)好奇到快瘋了，幾乎要抬手關(guān)廣播開始跟后排乘客聊天，及時地咳嗽一聲：“師傅，前面路口右拐就到了?！?/br>
    司機發(fā)出了異常遺憾的嘆息聲。

    于笙還有點沒反應(yīng)過來，依然很規(guī)矩地貼著他坐著，抱著那一堆小零食，仰著臉看他。

    靳林琨忍不住牽了下唇角。

    “我收著。”

    他看著于笙的眼睛，把人攬過來，拿胸肩裹著，低頭親了親他的頭發(fā)：“都收著，帶你回家?！?/br>
    ……

    說是都收著，到最后靳林琨的渾身的口袋都沒裝下這么多東西，還是半勸半哄著讓于笙幫忙拿了一半。

    市里老牌的高檔小區(qū)，門禁挺嚴(yán)格，外來車輛只能停到小區(qū)門口。靳林琨付了車費，目送著惋惜到不行的司機師傅離開，領(lǐng)著于笙穿過門禁，一邊耐心地教他記路。

    今晚的天氣是這幾天里最好的，沒什么風(fēng)，不穿外套也不算太冷，天上的星星比平時都多。

    秋意一天比一天濃，樹葉已經(jīng)開始落下來了，在人行道邊上積了不少。

    于笙低頭專挑著有樹葉的地方走，看起來聽得不太認(rèn)真，居然也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跟上來，一點兒都沒走錯。

    難得遇到于笙這么乖的時候，靳林琨見縫插針地翻出手機，忽然握住他的手：“于笙?！?/br>
    于笙循聲回頭。

    靳林琨眼疾手快，按下了快門。

    小朋友抱著小零食，安安靜靜的，被他牽著只手，就站在他的身邊。

    星星格外的亮，全映在了潤澤明凈的眼睛里。

    出電梯的時候，靳林琨把他懷里的零食都接了過來，讓于笙去拿鑰匙開了門。

    也不知道鑰匙上的紅繩是什么時候栓的，或者說不定是從那個不銹鋼哨子來的靈感。于笙看起來非常沉穩(wěn)，從領(lǐng)口掏出鑰匙，彎腰對進鎖孔，擰了兩圈咔噠一聲打開門，抬頭看著他。

    靳林琨忍不住笑意，打開燈把人拉進家門，低頭親了親他的額頭：“真厲害?！?/br>
    靳父靳母正在環(huán)游世界，家里沒人。靳林琨反鎖上門，把零食一股腦堆在玄關(guān)的柜子上，彎下腰去給他拿拖鞋，沒想到于笙也跟著蹲了下來。

    “你蹲下來干什么?！?/br>
    靳林琨輕笑起來，抬手摸了摸他有點兒泛紅的耳朵：“換鞋，家沒人，就咱們兩個……”

    話音沒落，男孩子的肩膀已經(jīng)傾過來，額頭抵進他的頸窩。

    于笙身上向來只有干干凈凈的沐浴露氣息，今天摻了一點兒糖的甜，些微酒氣蘊得身上發(fā)燙，隱約透出一點清新的桃子味兒。

    靳林琨只來得及抬手抱住他，被他在頸窩輕輕蹭了蹭，腦海里短暫地空白了一瞬，又轉(zhuǎn)眼盈進全部屬于于笙的氣息和念頭。

    “給你?！庇隗显谒i間靠了一會兒，又撐著挺起上身，把最后一袋薯片也從衣服里翻出來，“哥，這個好吃，給你。”

    他打開那袋薯片，來回努力晃了半天，找了最大的一片，拿起來遞到靳林琨唇邊。

    ……

    過了好一會兒，靳林琨才忽然明白過來。

    這次于笙就是想給他。

    不為什么，不是怕他走，不是為了讓他稍微早一點兒回來。

    就是想把喜歡吃的，看起來好吃的，都給他。

    靳林琨胸口有點燙，摸摸小朋友的發(fā)尾，牽著他一塊兒站起來。

    于笙捏著薯片，抬起眼睛望他。

    黑白分明的眼瞳像是被水洗過，明凈烏澈，盈著一點光亮，倒映著他的影子。

    靳林琨深吸口氣，閉了會兒眼睛。

    他低下頭，叼住那片薯片。

    番茄味的。

    靳林琨銜著薯片，沒咬下來，指腹攏在于笙腦后：“來?！?/br>
    于笙還有點沒反應(yīng)過來，抱著自己那一大袋薯片：“我還有，這片最大，你――”

    靳林琨輕輕拿走了他手里那包薯片，藏在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