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國公主登基了 第59節(jié)
“不敢欺瞞公?主?。正是如此。”曲準坦誠道:“趙孟清不愿受皇族遺脈掣肘,一旦發(fā)現(xiàn)公?主?蹤跡,必然想方設法鏟除,而準正希望有皇族遺脈牽制他,自然會竭盡全力保護公?主??!?/br> “所以呢?!闭衙另樦目陲L問?下去:“聽起來我該接受你的安排?!?/br> “所以……”曲準道:“準雖然愿意竭盡所能供奉公?主?,只是準再?托大,也不得?不承認,天下勢力并非只我一人,但?凡想到有朝一日,準嘔心瀝血庇護公?主?,卻可能為她人做了嫁衣,行動時難免會留有余地,只怕對公?主?也有不利?!?/br> 昭昧問?:“所以呢?” “所以,”曲準讓渡主?動權,順著她的言語說下去:“準需要與公?主?締結(jié)盟約?!?/br> 昭昧語氣隱隱含怒:“所以呢!” “所以,”曲準微微低頭?,態(tài)度恭順,道:“還請公?主?下嫁?!?/br> 第46章 “放肆!”昭昧霍然起身, 一揚手,巴掌落下! 曲準不躲不閃,受了這一掌。聲音響亮, 曲準的目光卻沒有半分偏移。 昭昧不禁再度抬手。 這次,曲準攥住她的手腕,云淡風輕道:“公主息怒。” 昭昧掙出手來, 橫眉豎目:“曲刺史?可真是好大的膽子!” “公主該知曉,這于?你也沒有害處?!鼻鷾饰⑽⒁恍?:“能?與趙孟清作對?的或許不止我一人, 可公主既然來到邢州,總不能?再往別處去,而在這邢州,無人能?與我曲準相提并論,便是李家……也不能??!?/br> “呸!”昭昧啐道:“沒有害處?似你這般有妻有子的老匹夫,哪里配得上我?” “原來, 比起利益, 公主更?在意未來夫郎的模樣?嗎?”曲準意料之中的恍然, 道:“也是,如公主這般年紀,正是滿懷期待的時候。是大郎,還是二郎?” 昭昧沒好氣道:“哪個都比你好?!?/br> 曲準笑?了,胸有成竹地笑?:“公主怕是不知,邢州軍權在我手中, 無論是大郎, 還是二郎,離了我, 什?么也不是?!?/br> 這是再老實?不過的真話??v使是曲準的兒子,一旦遭他舍棄, 就一文不值。 昭昧緊盯著?他,胸口起伏,卻不再言語。 曲準抖抖魚竿,空蕩蕩的魚鉤浮出水面。他收起釣具,拎起空無一物的魚簍,起身向昭昧欠身,抬眼時好一派大度從容:“公主不妨再細想想?!?/br> 昭昧看著?他瀟灑離去,浮在面上的情緒慢慢收斂,露出更?深刻的厭惡來。 她轉(zhuǎn)身走上另一個方向,初時只?是走,不知不覺跑起來,跑進庭院,沖到李素節(jié)的房間。 李素節(jié)不在,她問隸臣,又來到書房,撞開門,看到李素節(jié)正伏案書寫。 李素節(jié)驚詫:“怎么了?” “你早就知道了是嗎?”昭昧劈頭蓋臉地問。 “知道什?么?”李素節(jié)微微皺眉:“你不是去見曲準了嗎,他說了——” 聲音頓止。 李素節(jié)端詳著?昭昧的表情,露出明悟的神色。 “你知道了是嗎?”昭昧又問。 “是?!崩钏毓?jié)點?頭。 昭昧質(zhì)問:“為什?么每次都不說?” 李素節(jié)垂眸,仿佛自言自語:“有的事情,倘若不說,就好像有無數(shù)種可能?,可一旦說出來,就仿佛敲定了一般,不管怎么做,都似乎只?有那?一條路可走了——可我不愿你走那?條路?!?/br> “是,我不會走那?條路??汕鷾仕?,”昭昧難以?置信地問:“他怎么敢說出來?他怎么敢那?么理所當然地要求我!” 李素節(jié)嘆息一聲:“你讀過那?么多史?書,不是知道,歷來公主們最大的用處在哪里嗎?” 昭昧立刻反駁:“那?是她們?!?/br> “她們是公主,你也是?!崩钏毓?jié)平靜地說:“本朝也從來不乏先例?!?/br> “可我……”昭昧試圖反駁,終于?自亂麻中抓出一條思路:“可是我有刀,我能?保護自己。我能?夠做更?多的事情,比和親更?重要!” 李素節(jié)無情地說:“死去的任家娘主,貴為公主,同樣?能?夠上馬捉刀,可最后也不過是嫁入將門。從那?之后,再沒有人提起她的輝煌戰(zhàn)績,人們記得她生育七女五男,個個成才,也記得她年老色衰之時,任家郎君仍不離不棄,敬愛有加。如此婚姻美滿,傳為佳話?!?/br> 昭昧張了張嘴,斷然道:“不,我和她們不同!” 李素節(jié)反問:“哪里不同?” 昭昧說:“她愿意,我不愿意!” 李素節(jié)問:“若她也不愿意呢?” 昭昧道:“她不愿意,可她什?么也沒有做。但我會做!” 李素節(jié)又說:“我們身在邢州,受曲準轄制,一旦你身份暴露,想殺你的人數(shù)不勝數(shù)。只?要一個意外,你就可以?死在他人之手,而曲準只?需要自責防守不利,再借此大義,為你報仇?!?/br> 昭昧不假思索:“但我若是答應,也不過是做他的刀??晌乙鑫盏兜娜??!?/br> “不錯?!崩钏毓?jié)正視她,語重心長道:“沒有完美的選擇。只?是,你不能?再像往日?那?般不計后果地走出第一步了。阿昭,你該想清楚你要走怎樣?的路了。” 昭昧正對?她的目光。情不自禁退了一步。 李素節(jié)上前一步,輕輕抱住她。 昭昧目光空茫地看向某個點?,喃喃道:“這么快嗎?!?/br> “嗯。”李素節(jié)輕聲說:“從何賊死去的那?一刻起,就該有這一日?了?!?/br> 只?是曲準將這一切提前了。 年紀小的時候,自可以?放任沖動去不斷試錯??稍缤碛幸蝗?,要像大人那?樣?,權衡利弊,懷著?不能?回頭的覺悟做出選擇。 昭昧把臉埋在李素節(jié)肩頭,悶悶地說:“我要想一想?!?/br> 李素節(jié)說:“好?!?/br> 昭昧抱住她的腰,說:“今晚我想和你一起睡?!?/br> 李素節(jié)說:“好。” 她們已經(jīng)有段日?子沒有這樣?親密了,并排躺下時,能?看出昭昧的身量隱隱有超過李素節(jié)的態(tài)勢,可她的臉龐依舊稚嫩,誰都能?看出她還是個孩子。 四下一片安靜,好像所有人都睡著?了似的,可昭昧只?是目光空茫地看著?天篷,好半晌,喚了聲:“素節(jié)姊姊?!?/br> “嗯?!崩钏毓?jié)含混地應了聲。 “記得我和你說過的那?件事嗎?陳國公主殉國的故事?!闭衙赁D(zhuǎn)過頭。 窸窸窣窣的聲音響起,李素節(jié)翻了個身,說:“記得?!?/br> “那?會兒,阿娘罵她蠢貨?!闭衙琳f:“我本來只?記得這聲‘蠢貨’了,可是剛剛,我忽然想起了別的?!?/br> 李素節(jié)附和道:“什?么?” 她們面對?面?zhèn)忍芍?,各自窩在被子里,聲音很低,像說悄悄話。 “想起那?時候我問阿娘為什?么?!闭衙恋溃骸翱砂⒛锏慕忉屛乙矝]有聽?懂,慢慢就忘記了?,F(xiàn)在想起來,她說:‘他們阻止她浴血疆場,也反對?她立身朝堂,唯獨在國家將亡的時候,期待她一死了之,說這是公主的責任,而她也就真的以?死殉國了,好像陳國真的給了她天大的恩賜,而她也只?能?這樣?報答。這不是蠢貨是什?么?’” 昭昧抬頭:“所以?,阿娘是不是從來沒有想過救大周?” 她記得素節(jié)姊姊問阿娘的時候,阿娘折斷了燕隼的翅膀,問它為什?么不能?飛翔。那?時候她只?為燕隼折翅感到憤怒,后來慢慢意識到,燕隼不能?飛翔,是因為被折斷了翅膀,正如母親不能?作為,是因為她被剝奪了那?力量。 可現(xiàn)在,她卻有了新的想法。 不是不能?,而是不想。 憑什?么呢。 就像小翅膀那?樣?,她親自把它關進籠子里,剝奪了它的自由,那?么,怎么還能?期望它對?她像從前那?樣?? 它該恨死了她。 昭昧問出那?句話時,心中已經(jīng)有了肯定的回答,可李素節(jié)依然點?頭,回應了她:“是?!?/br> “所以?,”昭昧又問:“我只?是公主,是不是也只?是被期待著?一死了之?” 什?么為國復仇,除了作為舉旗的借口,真的有人相信她能?做到嗎? 黑暗中,李素節(jié)忽地坐起來。 昭昧莫名,也坐起來:“怎么了?” 李素節(jié)的目光似乎有重量,沉甸甸壓在昭昧身上,當昭昧擰起眉頭時,她又像什?么也沒發(fā)生似的,慢慢躺回去,說:“沒什?么。” 昭昧還想再問,李素節(jié)打斷了她的話:“這幾?日?,你的心情總是不好?!?/br> 昭昧跟著?轉(zhuǎn)了話題:“沒什?么可高?興的?!?/br> 李素節(jié)說:“明天,我?guī)愠鋈プ咦甙??!?/br> 昭昧問:“去哪兒?” 李素節(jié)答:“去我小時候去過的地方?!?/br> 次日?,李素節(jié)帶昭昧坐車出了城。 昭昧詫異:“你小時候出過城嗎?” 李素節(jié)笑?:“很奇怪嗎?” 昭昧說:“我以?為你家里管得很嚴。” “是吧。”李素節(jié)說:“但只?要母親同意,我總能?出來?!?/br> 昭昧若有所思:“那?她不同意呢,你能?出來嗎?” 李素節(jié)望著?車外的風景,有些漫不經(jīng)心:“那?時候她已經(jīng)接手了李家的人力,她若不同意,我怎么逃得過護院們的眼睛呢?” “那?豈不是……”電光石火間,昭昧想到什?么,將要出口時對?上李素節(jié)的目光,那?一瞬,她明白?過來,咽回了聲音。 李素節(jié)收回視線,說:“快到了?!?/br> 那?是一座山。 停在山腳下時,昭昧有些失望:“現(xiàn)在的山上有什?么可看的?” 李素節(jié)伸出手:“來嗎?” 昭昧搭上手,握住:“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