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國公主登基了 第81節(jié)
娘子微微蹙眉,打住了埋怨。問他:“該怎么做,你心里有沒有個章程?” 曲大的腳尖已經(jīng)轉(zhuǎn)向門口,聞言只把臉轉(zhuǎn)過來,說:“公主那邊還沒什么好辦法,只能是她要什么我?給什么。但是曲二?和她走得太近了,我?不放心?!?/br> 娘子沉吟著,片刻,開口:“大郎?!?/br> 曲大看她面色,復(fù)又回身坐下,問:“您有辦法?” “辦法談不上。”娘子道?:“我?在曲府經(jīng)營多年?,多少有些?底牌?!?/br> 她低笑,聲音嘲諷:“雖然?不似某人那樣?能刺殺公主,但對?付曲二?,或許能派上用場?!?/br> 曲大附耳過去,聽幾句細語,不禁微笑。 “您是不能買、兇殺人?!彼潎@:“可卻比買、兇殺人有用得多?!?/br> “但是,你耶素來小心,我?能安排的人并不多?!蹦镒诱f:“從前?你性情褊急,我?不敢說給你,現(xiàn)在你知道?了,也千萬不能妄動。關(guān)鍵的人,一定要用在關(guān)鍵的地?方。” 曲大滿口答應(yīng),心里想著該如?何和這些?人聯(lián)系,一時將不能參戰(zhàn)的怨怒忘到了腦后。 他并不知道?,此時此刻,有人正建議將他送入軍,卻再度被曲準否決。 “郎君,大郎雖然?曾經(jīng)有錯,但長途買馬,此番更是險些?遇難,也足以將功折罪了。如?今二?郎已經(jīng)做了仟長,您卻不許大郎從軍,實在是……” 曲準敲了敲棋盤,說:“這小子狼子野心,還是離軍隊遠些?得好?!?/br> 幕僚落下一子,說:“您從前?不正欣賞大郎這一點?!?/br> “是啊?!鼻鷾士壑遄樱p笑一聲,旋即斬釘截鐵:“但現(xiàn)在不行?!?/br> 幕僚了悟,打量他臉色,小心道?:“小人聽聞,二?郎如?今在軍中,和公主過從甚密?!?/br> “他?”曲準思?考著棋路,面色不辨喜怒:“借他一百個膽子,他也不敢?!?/br> “二?郎或許不敢,但公主卻未必。”幕僚說:“想必您也聽說了今日演武之事?” 一枚棋子落下。曲準緩緩抬眼。 幕僚繼續(xù)道?:“公主固然?身份尊貴,可那畢竟是您的士兵?!?/br> 曲準又垂下眼眸,說:“下棋?!?/br> 幕僚再沒有多言,你一子我?一子地?落下去。下到最后,自然?是曲準贏了。 他滿意地?笑起來,將棋盤交給幕僚整理?,起身打開房門,等候多時的隸臣才通秉:“郎君,陸娘子求見。” 陸凌空大搖大擺地?走進房間,像走在自己?的地?盤,左右張望著,目光落在幕僚身上:“他也在?” 曲準說:“陸娘子有話?直說?!?/br> 陸凌空的確直說:“你打算什么時候放了流水?” 曲準還沒有開口,陸凌空又說:“說好了我?留在這兒給你練兵,練出兵來證明兵書是真的,就用這兵書換我?這條命。流水她只是被我?牽連,你卻關(guān)了她這么久,這不合適吧?” 曲準笑吟吟道?:“你也知道?,兵書只是換了你的命?!?/br> 陸凌空邁進一步,問:“你什么意思??” 兩人距離已經(jīng)很近,倘若陸凌空伸手,就能揪住曲準的衣領(lǐng)。曲準不進不退,笑道?:“開個玩笑,陸娘子不要當真?!?/br> 陸凌空冷笑一聲:“我?不管是真是假,但流水必須放出來,不然?——” “可以?!?/br> 陸凌空沒反應(yīng)過來:“你說什么?” “我?說可以。”曲準微笑著說:“如?你所說,我?請江娘子前?來做客,只是希望陸娘子你能夠?qū)P闹轮镜?為我?練兵。倘若練兵有成,那么,自然?沒有再留江娘子的道?理??!?/br> 陸凌空退開一步,笑了:“說吧,什么條件?” “既然?是練兵,那成效只有到戰(zhàn)場上才見分曉。如?今正是邢州用兵之際,曲某已經(jīng)令河圖等人隨行。待此戰(zhàn)結(jié)束,證明陸娘子的確練兵有成,那么,”曲準蠱惑人心道?:“放了江娘子又有何妨?” 陸凌空揚了揚眉,雙臂叉在胸前?,打量他。 曲準道?:“不僅如?此,我?還可以請陸娘子來為我?其她軍隊練兵?!?/br> “別說有的沒的?!标懥杩盏?:“我?只要你放了流水??谡f無憑,我?要你立下字據(jù)。” 曲準當即提筆,揮就文書。陸凌空目露詫異,接過字據(jù)來橫看豎看,沒發(fā)現(xiàn)問題,就塞進懷里,將要走,又轉(zhuǎn)回來:“對?了——” “不可?!鼻鷾手苯拥?:“陸娘子若是隨行,焉知所見是士兵的實力還是陸娘子的實力?” 陸凌空把后半截話?吞了回去,不滿地?走出房間。 她身后,曲準扭頭問幕僚:“去邊疆的人回來了嗎?” 幕僚低頭:“尚未?!?/br> 曲準不再開口。 陸凌空沒有聽到他們的交談,出了門就風風火火往江流水的院落去,把字據(jù)放到她眼前?,說:“你看看,沒問題吧?” 字據(jù)幾乎貼在眼睛上,江流水接過,撫平上面的褶皺,細細看過,說:“沒問題?!?/br> 這會兒陸凌空已經(jīng)給自己?倒了杯茶,咕咚咕咚地?喝干了,又放下杯子說:“總覺得不對?勁。曲準松口得也太快了?!?/br> 江流水凝視著她。 陸凌空反應(yīng)過來,抄起杯子又端端正正地?放回原處,道?:“這回放好了?!?/br> 江流水將杯子又轉(zhuǎn)了轉(zhuǎn),確保幾個杯子角度相同,才說:“他沒提條件嗎?” “提了啊。”陸凌空大馬金刀地?坐下,胳膊掛著椅背,說:“但他提的那根本算不上什么。他說只要河圖她們在戰(zhàn)場上表現(xiàn)出練兵的成果,就可以放你走?!?/br> 她想到什么,又刷的坐正了:“他總不能動什么手腳吧?!?/br> “不會?!苯魉?:“他不會輕易犧牲自己?的士兵,我?們沒有那么重要?!?/br> 陸凌空認真道?:“我?還是怕河圖她們出什么問題。打仗也不是士兵打得好就夠了……曲準還不讓我?去?!?/br> “她們總會有第一次?!苯魉f。 “話?是這么說——但也說得太輕巧了!”陸凌空的眉頭擰得死緊:“你就沒什么別的話?要我?轉(zhuǎn)告?” “有。”江流水想了想,說:“兩軍作戰(zhàn),首要目標是削弱對?方實力而?增強己?方實力,以達到以多勝少、以強勝弱的目的。但凡戰(zhàn)術(shù),莫出于此?!?/br> 陸凌空翻了個白眼:“這話?誰不懂?” 江流水搖頭:“多數(shù)人只是知道?,而?非懂?!?/br> “那你就說點多數(shù)人能懂的吧。比如?說,”陸凌空道?:“對?方人數(shù)就是很多、實力就是很強,那要怎么辦?” 江流水問:“為了贏還是為了活?” 陸凌空想也不想:“當然?為了贏。不贏你也出不來吧?!?/br> 江流水想了想,說:“你聽過‘田忌賽馬’的典故嗎?” 陸凌空是聽江流水講完故事出來的。 她不僅自己?聽,還跑去找河圖,把這個故事講給她們好幾個人聽。只是她們都有些?神思?不屬,盡管極力集中注意力,面上仍顯出幾分焦慮。 她們從來沒有上過戰(zhàn)場,像大多數(shù)人那樣?,當她們聽到這個詞,首先想到的是死亡。 死亡算什么,她們早就經(jīng)歷過了。她們在心中這樣?安慰自己?,可對?未知的恐懼仍然?縈繞不散。 河圖自己?也不能幸免,只是作為首領(lǐng),她不能表現(xiàn)出來。白日里還有緊張的籌備工作分散精力,到了晚上,夜深人靜,她翻來覆去不能安眠,才披衣出門,漫無目的地?散步。 軍營中四處都彌漫著相似的氣息。她索性登記出軍營。 天色、欲曉,坊禁卻沒有結(jié)束,四處鴉雀無聲,路上闃然?無人。矮矮的坊間圍墻不能阻攔她的步伐,遇到時她便飛身跨越,偶爾遭逢巡夜的小吏,也能悄無聲息地?避開檢查。 河圖也不清楚自己?是要去哪里,可她似乎目標明確,翻過幾次圍墻,再停下腳步時,抬頭便看到了那塊熟悉的牌匾。 第65章 意外, 也不意外。 她離開了,她們離開了,還會?有更多的她、她們聚集到這里來。這里永遠張燈結(jié)彩, 在宵禁的夜里笙歌不絕。 她的心態(tài)卻好像已經(jīng)間隔了很久很久。 突然,“吱呀”一聲,門開了。 河圖下意識往陰影中躲避。瞥見門口那里走?出幾個人影, 他們似推著一輛車,載著什么?東西, 正向外走?去。 河圖第一反應(yīng)是疑惑。緊隨而來的是更復(fù)雜的驚詫,又自嘲地笑起來。 這才離開多久,就忘記了從前的日子,見到的第一時間,居然沒能立刻明白。 她深深地看一眼那門口高高掛起的燈籠,毅然轉(zhuǎn)身。 次日, 召集了名下所有小隊長。 十幾個人再度聚集在一個房間, 就像很?久又不久之前, 也是她們,做出同樣的決定,要豁出性命去活。 現(xiàn)在,她們即將奔赴另一場生死角逐。 人到齊了,河圖什么?也沒說,只是手?邊放著十幾只碗, 她把它們一個一個擺在桌上, 排出整齊的兩列,拎起酒壇, 深淺不一地將它們填滿。酒液淋漓地濺上桌面,醞釀出滿室醺然的微苦。 河圖放下酒壇, 將酒碗一個又一個遞出去。 有的多些?,有的少些?,每個碗都有著它對?應(yīng)的人。每個接過的人都凝視著酒液,再將復(fù)雜的目光停留在她臉上。 她平靜地回視,送出最后一碗酒,回到桌邊,說:“你們還記得兩年前的這個時候嗎?” “那時候,”她問:“我們是誰?我們在哪里?我們在做什么??” “再想想過去的一年多。”她依然在問:“我們又是誰?” 那是根本不需要思考的問題。 所有人都能夠不假思索地給出回答,可沒有人回答。她們只是看著她。 “我們?yōu)槭裁?變了?”河圖疑問著:“我們又是為了什么?變的?” 房間里安安靜靜。 她忽然笑起來:“其?實,我也不知道是為了什么?。似乎總有許多苦難落在我們身上,逼著我們不停地往前走?,當我們手?無寸鐵,我們選擇忍受,當我們拿起武器,我們就走?到了今天。” “或許只是不愿再卑賤地活下去,所以,我們愿意豁出一切,去拼、去搏、去爭取,想要有一日,我們能變得更好?!?/br> “前提是,我們要活?!?/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