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國公主登基了 第147節(jié)
“你錯了?!崩盍骶昂鋈婚_口。 李素節(jié)訝然看她?。 “你說的都?只是表象而已?!崩盍骶暗溃骸案驹谟跒楹?會生出這樣的道理。女子守節(jié),方能保全聲名;女子再?婚,便要與孩子分離;女子再?婚,便如再?入火坑?!?/br> 李素節(jié)目光復(fù)雜:“沒想到你會說這些??!?/br> 畢竟,當(dāng)初她?即使反抗也受困于條條框框,只想到利用丈夫來成就自己的聲名。可?現(xiàn)在,她?卻要跳出那條框去思?考了。 李流景淡淡一笑:“我雖然年紀(jì)大了,可?腦子還很清醒。” 她?說的那些?才是問題的真正所在,是當(dāng)前她?們面對的所有困難的根基,亦是最難扭轉(zhuǎn)的現(xiàn)狀。 馮廬沉入了思?考,猶豫著?說:“那便要有朝一日?……女子守節(jié)不再?受人?推崇,女子不守節(jié)也可?以獲得旌表,女子再?婚能夠帶走孩子——” 江流水打斷她?:“女子無論是否再?婚,都?可?以帶走孩子?!?/br> 馮廬怔忡著?張開嘴:“那可?真是……” 鐘憑欄輕扣桌面:“夢里什么?都?有,但咱們還是想想眼下吧?!?/br> “眼下我們能做的事情也有不少?!崩钏毓?jié)道:“按照這一思?路,我們或許可?以統(tǒng)計女子成事者加以旌表,諸如鐘廊中,一己之力成就了這樣大的事業(yè),難道不值得大書特書嗎?” 開頭?還正經(jīng),后半段變成了調(diào)侃,而鐘憑欄欣然接受,道:“來啊,我早覺得自己了不起了,只差朝廷頒個?獎。” 昭昧跟著?失笑,一掃愁云,向鐘憑欄道:“按李中書所言,這件事就交給你們禮部,調(diào)查大昭境內(nèi)女子成就事業(yè)者,不拘領(lǐng)域,匯成名單后給我?!?/br> 她?想了想,又轉(zhuǎn)向馮廬:“戶部配合禮部調(diào)查,同時擬定戶籍和土地制度,爭取從資源分配上?做出傾斜——推遲婚齡目前還很難施行,但至少減輕女性晚婚的壓力?!?/br> 馮廬點(diǎn)頭?應(yīng)下,又忍不住說:“現(xiàn)在戰(zhàn)爭結(jié)束,死的男性偏多,但從數(shù)據(jù)來看,女性數(shù)量仍不足男性,如果不及時介入,只怕還會更加嚴(yán)重?!?/br> 鐘憑欄合掌而笑:“咱們的何?廊中怎么?說的來著?,人?口增長重在女子,男子死了也就死了,但女子的數(shù)量卻不能再?少了?!?/br> 李素節(jié)道:“民間有殺女之風(fēng),若不遏制,很難控制其中平衡。立戶分田上?給予傾斜,或許能夠有所改善,但男子之長又不僅限于此。” 還在于士農(nóng)工商,每個?字翻過來,都?是一個?“男”字。 昭昧聽懂了,堅決道:“女學(xué)的事情,禮部需要繼續(xù)推進(jìn)。今天我能殺了何?廊中,明日?再?有賀廊中跳出來,我一樣殺得!” 她?看向馮廬,目光沉著?而鄭重:“無論如何?,這件事要推行下去?!?/br> 馮廬不禁正襟危坐,應(yīng)道:“是。” 昭昧又轉(zhuǎn)向李流景:“這件事上?,吏部配合禮部?!?/br> 李流景點(diǎn)頭?:“是。” 吏部、戶部和禮部的事項交代完畢,昭昧轉(zhuǎn)向最后一個?人?。 不等她?開口,江流水已主動道:“伎子從軍之事,不知?陛下想要如何?cao作?” 第129章 遣散伎子, 不必然需要她?們從軍,只?是從軍這條路,是她們在邢州時就走過的, 擁有最成熟的機(jī)制,而對戰(zhàn)士的需求也能夠完全覆蓋伎子的人數(shù)。 昭昧也曾考慮將伎子安排成獄卒,也算得上一份糊口的工作, 但思?前想后,又改了主意, 道:“要她?們從軍三年?!?/br> 江流水問:“所有?” 昭昧點(diǎn)頭:“所有。” 不只?是為她?們謀求生路,更為了洗掉她?們經(jīng)年沾染的惡劣習(xí)氣,并改造她?們?nèi)崛醯纳?體。這是昭昧深思?熟慮后的安排,也只?有自軍營中走?出,她?們才能夠徹底轉(zhuǎn)變心態(tài),去迎接自力更生的新的人生。 “三年后, 考核通過者, 或去或留, 聽?wèi){選擇?!闭衙恋溃骸氨闶茄?下的女兵,也按此?處理?!?/br> 鐘憑欄驚訝:“當(dāng)真要處理女兵?” 昭昧道:“不錯?!?/br> 撇開立場不同不談,何廊中的許多話的確正中關(guān)竅,諸如他所說的,那些從軍的女子未必都如江流水那般決意不婚,對這些人來說, 將她?們強(qiáng)行留在軍中, 只?會令她?們心生怨恨。 昭昧繼續(xù)說:“給她?們機(jī)會,讓她?們自己選擇。選擇留下的, 視為放棄婚配,選擇離開的, 便發(fā)給遣送費(fèi)?!?/br> “難道不能兩得嗎?”馮廬道:“就算現(xiàn)在她?們做了選擇,要么留下要么離開,可也只?是二選一,不得已而已。如果選擇留下的將來有一天又覺得后悔了,也一樣會心生怨恨的吧?!?/br> 昭昧反問:“這么確定后悔的是留下的而不是離開的?” 馮廬訥訥:“我只?是舉個例子。” “不能兩得?!崩钏毓?jié)道:“女子一旦婚配,便要陷入無休止的懷孕、生產(chǎn)、哺乳的過程當(dāng)中,期間身?體損耗巨大?,縱然有朝一日結(jié)束了哺乳重回?軍隊,也幾乎要從頭開始,又怎么保證戰(zhàn)斗力?” 馮廬低聲:“那不是很可惜?!?/br> 鐘憑欄問:“可惜在哪里?” 馮廬道:“若沒有子嗣,誰來侍奉她?們晚年呢?!?/br> 大?殿中安靜了一會兒?。 李流景道:“到她?們晚年,也該是二三十年后的事情了,現(xiàn)在不能解決的問題,到那時未必不能解決。” “所以,”江流水看向?昭昧:“就按陛下所言?” 昭昧頓了頓,說:“沒有更好的辦法。” 馮廬仍有幾分唏噓??扇缯衙了裕?們總要面對這樣的兩難選擇,找不到萬全之?策,就只?能找相對最好的辦法。 政治,原本就是利益的權(quán)衡。 而生育,當(dāng)下偏偏是女性無法減輕的“重負(fù)”。 馮廬嘆息著,說:“若有朝一日生育不再是負(fù)擔(dān)就好了?!?/br> 鐘憑欄輕笑一聲:“那得看老趙什么時候能研究出控制生育的法子了?!?/br> “是啊?!崩钏毓?jié)道:“說來說去,人口增長面臨的最大?問題,其實不是不生,而是生卻不長?!?/br> 決定人均壽命的不是上限而是下限,太多夭折的嬰兒?拉低了整體的壽命,這才是更需要解決的問題,同時,也是更難解決的問題。 連鐘憑欄也忍不住暢想:“要是真有那么一天,生下的孩子不再夭折,那么,或許女子也將不再為生育所困?!?/br> 馮廬低聲:“說到人口,我又想到一個法子。” 昭昧看向?她?:“你說。” 馮廬道:“我們需要人口,是因為只?有人多了,才有足夠的人去做事。那么,既然我們已經(jīng)打?算讓女性做官了,不如干脆就讓女性什么都能做,那樣,半數(shù)的女性加入進(jìn)來,豈不是意味著做事的人又多了一半?” 眾人聞言,均陷入沉思?。唯獨(dú)李素節(jié)道:“不是這樣算的。” 她?說:“你這樣算,就好像女子不曾做事一般??墒聦嵣希泳蛹壹徔?,其產(chǎn)物有時甚至是全家的經(jīng)濟(jì)來源,不說紡織,就說照顧大?人孩子、料理家務(wù),這些事情難道不是事情嗎?” 馮廬漲紅了臉。 李素節(jié)又說:“如果不能削減女子做這些事情的時間,只?一味地讓她?們多去做別的事情,到頭來,只?是要女子既做這些、又做那些,所謂多出的一半人口,只?是她?們承擔(dān)了翻倍的責(zé)任而已。” “要如何削減女子做這些事情的時間,又是個難解的問題了?!辩姂{欄怔怔說著,又長長一聲哀嘆:“再往深里說,所有這些問題,其實都只?是一個問題!” 江流水道:“這些問題都非一朝一夕之?功,沒有百年,恐怕見?不到顯著成效?!?/br> “暫且不論?長久,只?論?當(dāng)下,”李流景看向?昭昧,說:“政策已有,陛下要如何落實?” 昭昧尚未回?答,李流景又說:“下一道旨意,不過動動筆的工夫,但要確保執(zhí)行,卻需要整個體系的配合。我們拿什么來配合執(zhí)行?朝中大?臣們的阻撓尚且可以控制,但真正下到地方,天高地遠(yuǎn)、鞭長莫及,他們?nèi)绾螆?zhí)行,我們要怎樣看見??” 牽一發(fā)而動全身?,一個問題解決了,就有更多的問題涌過來,那些問題,眼?下的她?們還找不到合適的辦法,但是至少,她?們有了一些頭緒。 會議結(jié)束,每個人都迅速投入到自己的任務(wù)當(dāng)中。 至于朝堂上死去的何廊中,他的尸體自然有人收拾得干干凈凈,不留一點(diǎn)痕跡。 痕跡只?會留在人心里。 次日早朝,當(dāng)昭昧走?入朝堂,本該隊列整齊的官員們此?時卻七零八落。偌大?的堂上,昭昧一眼?看去,便能數(shù)出人來。 除了崔廊中和武三武四,唯獨(dú)幾名女官站在那里。 昭昧恍若未覺,一步步走?到皇位,落座后,問:“他們怎么不來?” 崔廊中輕咳一聲,道:“或許是臥病在床?!?/br> “是嗎?!闭衙辽袂槟q:“想必是昨日受了驚嚇,也情有可原?!?/br> 自面色上看,崔廊中似乎以為她?要大?發(fā)雷霆,可昭昧只?輕輕揭過,就渾若無事地繼續(xù)早朝。 沒了那些大?臣,她?要宣布的決定也沒人反對。很快,早朝結(jié)束,昭昧利落起身?,自始至終沒有流露半點(diǎn)情緒。 崔廊中也有些摸不清她?脾氣了。武三武四湊過來,委婉地問他要不要一起去探病,他一本正經(jīng)地拒絕。 武三武四沒有“稱病”,不是因為支持昭昧,純粹是因為先前支持開女科而被自動劃入昭昧陣營。實際上,他們只?想做墻頭草,哪邊有利哪邊倒,察覺大?臣們擰成了一股繩,好像陛下也沒辦法,就冒出了小心思?,跑來府上探望。 幾番寒暄后,對方不憚于表露心思?,當(dāng)即道:“陛下何其無禮!我等既為人臣子,豈能坐視不理,愿犯顏直諫,請陛下收回?成命!” 想起昭昧那一簪子奪人性命,武三武四不由得面色訕然,敷衍道:“廊中高義!” 贊畢,又問:“未知?您這病,是要病到何時啊?” 對方義氣凜然:“只?待陛下放棄女學(xué)。” 武三武四相視一眼?,又哈哈幾句,便退出府邸,心里不約而同地想:這事兒?看起來有點(diǎn)嚴(yán)重啊。還是不沾為妙。 于是,第二日,他們再度上朝,也再度見?到空蕩蕩的朝堂。 昭昧又問:“今日未至,又是何故?” 崔廊中左右看看,硬著頭皮說:“想是大?病未愈?!?/br> 昨日輕拿輕放的昭昧今日卻一語道破:“恐怕是心病吧?!?/br> 她?換了臉色,道:“河圖?!?/br> 崔廊中驀地變色。 河圖立刻應(yīng)聲。 “心病自然心藥醫(yī)?!闭衙琳f:“你去將諸卿‘好生’請來,他們見?了我,自當(dāng)不治而愈。” “陛下!”崔廊中連忙道:“怎敢勞煩中郎將出馬,臣可代為前往?!?/br> “只?怕崔廊中請不來他們?!闭衙列α讼?,向?河圖道:“還是你去吧?!?/br> 河圖去了,她?帶著刀鋒營的將士們?nèi)チ?,按照名單,挨家挨戶地到府上“致以問候”,再雷厲風(fēng)行地將所有人拉出府邸,親自請回?朝堂。 一個時辰后,朝堂上恢復(fù)了人才濟(jì)濟(j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