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飭了驛遞制度，在每條要道上十里置一“鋪”、六十里設(shè)一“驛”，增鋪長、驛丞二值，專事通達(dá)驛遞。

    此舉令姜氏皇親大為不滿，京中討裴之焰熊熊燃起，可適逢晉王休戰(zhàn)回京，又有了戰(zhàn)功，朝中的言論也不知何故漸漸變成了盛傳晉王要造反，竟也消弭了那些聲討裴鈞的叫喊，直至第二年晉王再度出征，這火才又暗暗地燃回來。

    裴鈞不讓勛貴揩油，勛貴便捏著錢不讓裴鈞變法。這時裴鈞才終于醒悟，原來他的改革沒法真正地實施，是因為國家的錢一直以來是被反對他的人捏在手里的。

    沒有錢，就沒法改革。

    在接連數(shù)次為水利籌款失敗后，他在忠義侯府的書房中枯坐數(shù)夜，烏發(fā)落了兩手。就在京中官場譏笑著相傳裴子羽這回終于死心的時候，他沖出府門，將方明玨與閆玉亮不由分說地塞上馬車，讓他們跟他一同去看看天下民生的慘況，萬分懇切道：

    “朝中譏諷此策之臣，不知天下慌亂、百姓餓死，蓋如晉惠帝言‘何不食rou糜’者，若非蒙蔽，便是昏聵，皆不可?。《愘x是從百姓身上取來的，就該用到百姓身上去。師兄，明玨兒，你們幫幫我?！?/br>
    閆、方二人在他的努力說服下，終于與他一起展開了對國庫的長期規(guī)劃。他們開始層層排布人手，隱瞞各級稅務(wù)，從各地漕運中勻出各種比例的銀糧，轉(zhuǎn)化為錢財、物資，用在了值得使用的地方。

    可是錢漸漸地有了，鹽民叛亂卻久攻不下。正在裴鈞為此憂心時，西北駐軍更換將領(lǐng)，姜越再一次帶功回朝，令宮中的姜湛開始日日擔(dān)憂起這皇叔的權(quán)勢，夜夜不得安睡。于是裴鈞思量之下，向姜湛提議，可令姜越南下平叛。

    于是元光十六年的冬天，經(jīng)太傅裴鈞定擬、天子姜湛御批，姜越在晉王府中跪地接旨，答應(yīng)于三日之后前往梧州平叛，無皇命不準(zhǔn)回京。

    在他臨行前，向來清凈的晉王府里難得一見地辦了場送別宴，就好像這是多么盛大的一場告別，就好像一別之后再不會相見。

    彼時，裴鈞瞞下的囤糧賬冊出了岔子，只得親自前往京南渡口，足守了兩天三夜才把做岔的賬冊補(bǔ)上?；氐骄┲校掖胰雽m見了姜湛又想去禮部做事，姜湛卻驀地發(fā)怒，說他行蹤不定、藏有異心，問他是不是已經(jīng)不想陪在他身邊了。

    二人大吵一架，裴鈞既心急，又無法對姜湛說出實情，忽然感到前所未有的力不從心：“姜湛，你已然有了皇后與皇權(quán)，根本無需事事留我在側(cè)。我裴鈞只有一個，我沒法兒樣樣顧得過來；我要是陪著你，那你的天下誰去幫你打理？”

    姜湛氣紅了臉，急急拍桌道：“這天下，還是我的天下嗎？裴子羽，這是你的天下！只有這皇宮是我的皇宮，可你根本就不再想回來！那既然如此，你不如就走！你現(xiàn)在就給我滾出去！”

    裴鈞一時與他無話可說，拂袖便走。此時無心再去禮部做事，想去喝酒又懶得跑去半飽炊里，不由就想起晉王府設(shè)了宴，尋思著要去討杯酒喝。

    那夜他到得很晚，賓客已散了小半，而姜越那時本該留客自飲，這時卻還留在堂上未走。

    一見裴鈞來了，姜越眸子一亮，三十好幾的人了，這一瞬又清澈好似少年時。

    他的笑意里浸染著東南西北的風(fēng)雨和塞外的黃沙，星霜點染了烏鬢，細(xì)波漾開了眼尾，一如從前那般，對裴鈞勾了勾手指，待裴鈞走近了，便先免了裴鈞的禮數(shù)，又從座椅中站起來，引裴鈞一同坐下道：“裴太傅別來無恙?！?/br>
    裴鈞愧怍般抱拳：“哪里哪里。晉王爺才是英姿多年如一，我倒老了，說不得無恙?！?/br>
    姜越看著他，雙眼蒙著層酒意，目光竟似乎露出絲柔情，片刻方道：“那太傅大人不好，天下可好？”

    裴鈞答：“好，大好河山，只是生民不易?！?/br>
    姜越一邊給他斟酒，一邊聽著，沉吟一時問他：“不怕敗嗎？”

    裴鈞接過他推來的酒盞，低聲笑了笑：“怕有何用？甭管好事兒、壞事兒，總得有人去做事兒，我不過做了這人罷了。晉王爺，我裴鈞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