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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都市小說 - 夢里什么都有在線閱讀 - 第76節(jié)

第76節(jié)

    物院大多是認真學習的姑娘們,剛結(jié)束地獄一般的高三生活,滿臉寫著樸素,正處在人生中最灰頭土臉的時期——而那個小姑娘也不太例外,只是格外的清秀白皙,是素淡也遮不住的青春漂亮。

    她室友在柳樹的光影中,極其小聲地說:‘……這個是國際奧賽保送來的,今年十七。張臻,你說,人家腦子怎么長的?’

    張臻:‘……’

    然后張臻看見,那女孩兒抬起胳膊,擋了下刺眼的光。

    而就是那一瞬間,十九歲的張臻忽然覺得……

    ……這個叫沈晝?nèi)~的,保送來的孩子,是個伸手帶著光的,赤誠而熱烈的人。

    張臻那樣想時,甚至毫無緣由。

    ……

    七年后,那個曾經(jīng)帶著與生俱來的光的女孩正蜷縮在這張異國他鄉(xiāng)的沙發(fā)上,一邊咳嗽一邊抱著ipad寫寫畫畫,她套著件灰色的過大的家居t恤,頭發(fā)挽成個球,領(lǐng)口現(xiàn)出一截細瘦柔軟的后頸。

    張臻:“……”

    沈晝?nèi)~咳嗽了一聲,從旁邊抽了張紙,捂住了臉。

    沈晝?nèi)~是有過初戀的。張臻看著她的背影想。

    而且,她的初戀在她心中糾纏了多年。

    那個物理競賽的傳奇式人物,初三被選入國家隊的陳姓大神,后來據(jù)說出國繼續(xù)學業(yè)的陳嘯之。她本科時一喝酒就會非常幼稚地罵他,具體罵什么沒人曉得,只知道沈晝?nèi)~會很生氣,罵的時候愛用順口溜。

    ——更是她如今的導師。

    太苦了,張臻有點心疼地想。

    ……她的同學,這個朋友,沈晝?nèi)~,實在是活得太苦了。

    沈晝?nèi)~像個不懂怎么保護自己的孩子,只能自己懵懂地磕磕碰碰向前跑,將自己碰得遍體鱗傷卻尋不到出路。

    -

    陳嘯之給沈晝?nèi)~放了一個周末的假。

    然后沈晝?nèi)~很有個人風格地,上午處理完了陳嘯之要求的數(shù)據(jù),下午則強行征用了梁樂的時間,連麥和他討論這數(shù)據(jù)有沒有遺漏干擾項。

    梁樂是個搞人工智能的,早已是工科狗多年了,距離把理論忘光就差那么一丁點兒,然而幾個工科狗加一加,還是能給出不少有用的建議。

    張臻坐在客廳抱著筆電看了一上午加一下午的生活大爆炸,被謝爾頓快樂得咯咯笑,一抬頭,就看到沈晝?nèi)~非常認真地問:

    “學長,這個地方還是要考慮一下介質(zhì)的吧?我看到陳——”沈晝?nèi)~差點說出名字,幾乎想咬掉自個兒的舌頭,火速改口道:“不,我導師。他給我的表里有這一部分的介質(zhì)參數(shù)?!?/br>
    張臻:“……”

    張臻萬萬沒想到自己在看生活大爆炸現(xiàn)實版,難以置信地對沈晝?nèi)~喊話:“周末啊meimei!蘇格蘭人今天都要出去派對了誒!你難道不想出去玩玩?!或者看個綜藝啥的——你居然還在搞你導師布置的任務?!”

    沈晝?nèi)~喊道:“我還有坑沒填完呢!填完了再去!”

    張臻:“……”

    然后沈晝?nèi)~又低頭去看梁樂。

    梁樂那邊還不晚,他仍穿著白大褂坐在實驗室里。工科的白大褂與生物及醫(yī)學的實驗白大褂不同,他們的實驗室白大褂向來是禮節(jié)性的,可穿可不穿,也大多臟兮兮沒人管。他周圍坐的幾個摩拳擦掌要來攻克物理學難題的碩博白大褂都泛了黃,可梁樂的那件白的發(fā)光。

    幾千公里之外,梁樂轉(zhuǎn)著筆,忽然道:“……等等,沈晝?nèi)~。我怎么想都覺得這個問題,你不至于問我?!?/br>
    沈晝?nèi)~一愣。

    “這個問題我大概有點想法……”屏幕中的梁樂道:“——雖然你導師給的問題很復雜。但我感覺,這種程度的問題,以你的能力,你不至于解決不了。你為什么要來找我?”

    沈晝?nèi)~一瞬之間怔住了。

    ——梁樂說的沒有錯。

    沈晝?nèi)~看了一眼正在看美劇的張臻,突然感到極為難堪,便抱著自己的電腦手機和pad,悄悄地摸上了樓。

    風刮著成團的云,天空灰蒙晦澀,卻沒有下雨。沈晝?nèi)~關(guān)上閣樓的們,將正在與梁樂視頻的電腦放在桌上,酸楚而誠實地說:

    “我沒辦法集中精力。”

    梁樂:“……?”

    “——沒辦法集中?!鄙驎?nèi)~重復道:“看到之后完全不想面對,看到就想逃。但是另一方面的理智會把我拉回來,讓我硬著頭皮往下做。”

    梁樂驚道:“……可是,這難道不是你一直想做的……”

    “……曾經(jīng)想做的?!倍鍤q的沈晝?nèi)~打斷了他,沙啞地說:“學長,是很久以前的‘曾經(jīng)’?!?/br>
    梁樂:“……”

    ——在父親離開前。

    在她仍有精力滿中國跑的時候,在沈晝?nèi)~仍年輕氣盛的時候,在她還有力氣說出諾貝爾獎的時刻,在慈教授去世前,在她被磨平棱角的那一年。

    沈晝?nèi)~笑了下,道:“……所以,還是得讓你幫幫我。”

    她又想了想,頗為好笑地說:“就當是十年前,我們集訓的時候,我給你抄作業(yè)的報酬吧?!?/br>
    沈晝?nèi)~說完,抬起頭看向自己桌前懸掛的照片。

    ——那張從通信本里掉出來的,她父親十九歲那年的照片。

    這張三十年前的照片沈晝?nèi)~已經(jīng)忘了自己是怎么弄丟的了,只記得丟了之后她氣得難過,偷偷窩在被子里哭。但是她那一段記憶模糊不清,一時想不起究竟是哪一年。

    二十五歲的沈晝?nèi)~,只記得這張照片遺失了很久,如今卻在本子里出現(xiàn)。

    -

    那場通信真的是件很奇怪的事情。

    它毫無數(shù)學規(guī)律可循,用數(shù)學的語言完全無法解釋。

    但是沈晝?nèi)~總結(jié)出了三條通俗的規(guī)律:

    一、信出現(xiàn)的時間完全隨機。

    這點不多做贅述,總之這通信非常自由意志,它想寄到幾月幾號就寄到幾月幾號,它想什么時候把信收走就什么時候收走。

    二、成功通信的時候,通信本一定是合攏的。

    當本子處于展開的狀態(tài)的時候,絕對不會寄出任何一樣東西。

    三、本子在通信時,會有非常主觀的「馬賽克」和「摳掉字」行為。

    「馬賽克」是指,據(jù)十年前的小晝?nèi)~說,她那個時空收到的信總是會被馬賽克掉一些內(nèi)容。大小晝?nèi)~兩人曾經(jīng)核對過幾次,大晝?nèi)~寫完了信,將信拍下來留證,然后小晝?nèi)~找一張紙,標示出被打掉馬賽克的部分。

    ——被馬賽克掉的地方十分主觀?!胺路鸷箢^有個審核員似的?!贝髸?nèi)~說。

    「摳掉字」則出現(xiàn)在這個時空。大晝?nèi)~收到的來自過去的信里,不會有任何馬賽克,可是卻會十分偶然地被摳掉一兩個不妨礙閱讀的字,留下幾個可笑的漏風的洞。

    ——那些字,從此消失無蹤。

    甚至不遵循最基礎(chǔ)的宇宙質(zhì)量守恒定律。

    ……

    沈晝?nèi)~奇怪地盯著那張突然出現(xiàn)的爸爸的照片,又瞅了瞅那個本子,試圖找出其中存在的關(guān)聯(lián)——片刻后沈晝?nèi)~決定放棄,這超出了她現(xiàn)階段的科研能力太多了。

    接著,沈晝?nèi)~抱著演草紙,滾進了被子里頭。

    -

    …………

    ……

    陽光晴好,萬里晴空,連日陰雨結(jié)束,加州熱烈如火的晚夏又回到了這處人間天堂。

    陳嘯之沉默著,以手指抵著下巴,掀起眼皮看了沈晝?nèi)~一眼。

    他表情簡直難以描述——有種酸澀和憤怒,片刻后他忍下了所有的情緒,漠然地開口問:“……你周末一直在做這個?”

    沈晝?nèi)~誠實地點點頭,說:“……是。”

    周六晚上沈晝?nèi)~熬到三點鐘,忍著渾身的難受和著涼的寒意,終于將陳嘯之布置的任務處理到了她自己滿意的程度。

    沈晝?nèi)~不是做不到。

    ——只是再也做不了像以前一樣好了。

    二十五歲的沈晝?nèi)~的心里亙古地橫著大石與枯木,那石頭與枯木在無盡的時間和磋磨中壘成高塔,將星辰與月亮壓得沒了影子,與她的心長在一處,連動一下都覺得痛苦。

    陳嘯之看著那一堆表格與公式:“……”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淌過去,陳嘯之又翻了一頁,漠然地掃了沈晝?nèi)~一眼梢。

    “……還算能用。”陳教授看完后極其勉強地評價:“……但是過程中忽略了兩個小問題,我給你講講?!?/br>
    能用!這次終于沒有被噴了,沈晝?nèi)~露出一絲放松的顏色,朝陳嘯之的方向走了兩步,陳嘯之卻突然冷冷地開口道:

    “別過來?!?/br>
    沈晝?nèi)~一愣:“……誒?”

    第57章 “師生”與“界限”?!?/br>
    -

    陳嘯之拒絕沈晝?nèi)~到桌子后面, 與他站在一起,反而讓她站得老遠,冷淡地給她講完了出錯的地方。

    沈晝?nèi)~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也不知道為什么陳嘯之連這種正常的師生距離都無法接受, 站在那里聽著他把問題一個一個地指出來, 一邊聽還一邊勻出點腦漿,思考這件事的起因是什么。

    “你自己翻一下你給我的第三頁,”陳嘯之沒什么表情地說:“那里你少考慮了一個變量……”

    沈晝?nèi)~應道:“……唔,這樣啊。”

    然后沈晝?nèi)~抬起頭,透過這片大陸上金雀花般的陽光, 小心翼翼地看著陳嘯之的模樣。

    陳嘯之的眉骨較之十五歲的時候高了不少, 面目更顯深邃英俊, 眉梢上一道淺淡的痕跡。沈晝?nèi)~試圖拼湊起一個十年前的少年, 卻發(fā)現(xiàn)再也拼不出來了——陳嘯之長高了,面容也消瘦了些, 如今輪廓分明。

    如果在街上見到他, 沈晝?nèi)~也許都不敢相認了。

    畢竟十年了啊,沈晝?nèi)~想。十年的時間將我磨成了另一個晝?nèi)~,而陳嘯之更是沒有理由在原地踏步的。

    她還記得七八年前instagram沒有被墻的時候——她其實不是很經(jīng)常上ins,但是碰巧與那時的陳嘯之互相關(guān)注,那時陳嘯之就非常浪,沈晝?nèi)~總是會刷到他的動態(tài)——她那時候仍是個素面朝天的高中生, 可與她同齡的陳嘯之總是有開不完的派對,車上的金發(fā)妹不曾重樣。

    那些金發(fā)女孩被加州的陽光曬得皮膚性感而古銅,在黑夜里大笑著,閃光燈落在女孩們的金發(f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