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德爾被眾人催促著爬上圣誕樹的樹梢去幫忙裝飾，士兵們拿著長長的木桿去給他送飾品，史蒂夫象征性地阻止了兩句，大概意思是林德爾還在生病你們幾個人收斂一點，結(jié)果眾人哄堂大笑，說這家伙生病也能徒手干掉這里的大多數(shù)人，只有你一個在瞎擔(dān)心。

    “而且林德爾也沒拒絕啊，這家伙如果不想做的事情誰也沒辦法勉強他吧?！?/br>
    一個隊員笑道：“就你一個人還覺得他未成年?！?/br>
    ……倒也不是未成年。

    史蒂夫認(rèn)真辨認(rèn)，沒能從那張臉上看出多少不耐來，稍稍放下心。在他的印象里林德爾很久以前就會繃住表情陪他們?nèi)タ纯萍颊梗退憧偸钦Z出驚人發(fā)出暴論，但總體來說態(tài)度非常遷就，他也是觀察了很長一段時間才意識到這家伙可能討厭人多。

    金發(fā)大兵攤開自己的素描本，沒打算打擾沉浸在節(jié)日氣氛當(dāng)中的眾人，筆尖摩擦紙面，很快就勾勒出了巨大的圣誕樹，和仿佛違背重力法則一般站在樹尖上的妖精少年。畫里的林德爾永遠和真實表現(xiàn)出的相貌有些不同，他正將一頂帽子掛在圣誕樹的最高處，薄薄的一層雪落在頭頂，比人類更低的體溫讓雪積累下來。

    “羅杰斯先生?！?/br>
    他的身后突然傳來聲音，于是史蒂夫闔上素描本，露出自認(rèn)為和藹的表情回過頭：“怎么了？埃里克。”

    這是林德爾從九頭蛇的實驗基地里帶回來的少年，對方據(jù)說具備著特別的力量，但是一旦從那種令人隨時隨地精神緊繃的環(huán)境里脫離出來以后，他就又變回了最初那種時靈時不靈，基本沒什么作戰(zhàn)價值的程度，因此在一番討論之后，卡特女士暫時還沒考慮好應(yīng)該怎樣處置對方，如果不出意外應(yīng)該會在相對和平的地方把他放走，暫時交給當(dāng)?shù)氐母＠麢C構(gòu)。

    自顧自將對方帶回來的妖精在一回到營地之后酒開始發(fā)燒，自顧不暇當(dāng)然沒辦法再顧得上埃里克，卡特女士聽聞了這孩子的“超能力”之后很感興趣，可惜即便性格有些內(nèi)斂的少年咬緊牙關(guān)漲紅了臉，也沒能折彎哪怕一根湯勺，甚至比起自己最初向林德爾展示實力那時的樣子還嫌不如。

    那些由憤怒、由惶恐、由害怕背叛而萌生出的先下手為強、由求生欲所迸發(fā)而出的力量……在這一切誘因不復(fù)存在之后，就好像再度沉在了身體當(dāng)中消失殆盡。

    似乎是意識到自己如今“失去了利用價值”，埃里克·蘭謝爾的表情堪稱惶恐，最后還是被史蒂夫和巴基一起安撫著冷靜下來，承諾一定會送他到合適的去處。

    “但是我還能去哪里呢？羅杰斯先生。”

    埃里克站在史蒂夫的身后，聲音帶著茫然：“您可能還不是很清楚，猶太人現(xiàn)在的處境——”

    東方是蘇聯(lián)東正教的范圍，西歐地區(qū)以基督教和天主教為首的宗教范疇里也同樣排斥著猶太人，無論向東還是向西，似乎都沒什么容身之處。幾十年后，大多數(shù)人回憶起第二次世界大戰(zhàn)，很容易想當(dāng)然地認(rèn)為只是納粹在排除異己因此才迫害了這么多猶太人，但實際上，宗教所帶來的偏見早就已經(jīng)浸透土壤，經(jīng)年累月隱而不發(fā)，但一直存在，從未消失。

    “大概……可以考慮去美國？”

    史蒂夫猶豫著說道：“抱歉，我對宗教其實沒什么特別的看法，雖然這樣對你說可能不太好……但你瞧，只要跟林德爾相處過的人就很難保持著虔誠的信仰了?！?/br>
    埃里克順著史蒂夫的視線看過去，信服地點了點頭。

    妖精和人類是不同的，但是在這個世界上，確實有那么一小部分的“神秘生物”和人類生活在一處。

    “人類的信仰和種族的區(qū)分在那家伙的眼里沒什么區(qū)別，完全平等。”

    巴基聞言也坐了過來，順手拍了拍埃里克的肩膀：“就算真的要去問他，也只能得到‘反正都是人類’這樣的回答，既然如此的話，因為這些理由而互相爭斗的話也太可笑了?！?/br>
    “哪里平等了？林德爾完全就在偏心你們兩個嘛！”

    杜根當(dāng)場反駁：“你看他什么時候主動理過我！”

    “按你這么說的話，他還更偏心史蒂夫呢，明明搭理我的頻率還要更低?！?/br>
    巴基毫不猶豫撇清自己：“我也就處在比普通人類稍微好點的程度?！?/br>
    “巴基？！”

    史蒂夫很不贊同：“明明他配給的果醬和燕麥片都留給你了?！?/br>
    “但巧克力留給你了”

    棕色頭發(fā)的狙擊手夸張聳肩：“很顯然他知道什么東西更受歡迎?！?/br>
    童話故事里，妖精往往是關(guān)鍵的配角，比如誓約勝利之劍的提供者，比如締造出灰姑娘的水晶鞋，它們在故事的篇幅中占盡了人類想象力，所有奇跡都可以在妖精的手中締造誕生。

    而現(xiàn)在，話題的主人公正拿起一根小樹杈，高高抬起雙手，有些別扭地擺出合唱指揮的架勢。

    “唔……是這樣嗎？舉到這樣的角度？”

    林德爾難得有些躊躇：“我以前沒做過這種事啊?！?/br>
    “不是你自己說的想要聽人唱歌嘛！”

    臉上涂著傳統(tǒng)油彩的印第安士兵起哄道：“只是打出節(jié)拍而已，比起射.擊和槍.械拆裝要簡單多了吧？”

    “……因為以為只是隨便誰來唱唱看，結(jié)果怎么成了這樣……”

    “單純想聽歌的話就等戰(zhàn)爭結(jié)束以后回去買唱片，或者聽無線電廣播也一樣?！?/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