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第三十九章
以下為購買比例未達到的防盜封, 將會在時間到后解除封印么么噠 此時李氏和周夫人也已經(jīng)聽見外頭響動,帶著大姐兒站在了門口。三人面上皆是一般嚴肅, 看見周老爺子和謝笙無事,都暗暗松了口氣。 “夫人, 前后院門高墻都已經(jīng)叫人守住了, ”說話的是謝家的管家,他往日里都是一個整日笑著,不敢謝笙說什么都會應下,稍稍有些跛腳的中年男人。而此刻他的臉上已然收起了笑容, 眼眸中滿是堅定和銳利,他站在原地,挺拔如青松。 “有勞管家,”李氏點了點頭, 掃了一眼在場的所有下人,冷聲道,“除非侯爺親自下令,否則這家里, 不許飛出去一只蚊子,可聽明白了?” “是!”眾人應下之后, 不等李氏吩咐,就自覺的再次散開。整個謝宅都彌漫著一股緊張的氣氛。 這時候周老爺子才帶著謝笙來到了李氏身邊,周老爺子對李氏笑道:“當年的丫頭也長大咯!” “姑父, ”李氏有些不好意思, 親自把謝笙抱了起來。 這時候周夫人才問周老爺子, “方才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 “方才我們正在說話,滿突然拉了一下我的衣袖,”周老爺子含笑看了一眼謝笙才繼續(xù)說道,“我還沒有明白滿的意思,謝侯就已經(jīng)追了出去?!?/br> “是我們滿發(fā)現(xiàn)的?”周夫人臉上滿是贊嘆和驚訝。 “弟弟真厲害!”大姐兒也笑了起來。 謝笙被李氏摸了摸頭發(fā),把頭埋進李氏肩上,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爹爹以前就喜歡和我玩這樣的游戲,叫人躲在角落里,讓我去尋,我方才見廊下的影子和平時不大一樣,就……” 李氏也點頭道:“滿從就對這些比較敏銳,侯爺就特意用這樣的方式和他玩鬧。” 謝笙聽了這話,只覺得自己心里苦。這哪里是比較敏銳,不過是他不是真孩,有時候難免用大人的視角去注意問題,不會被親爹輕易騙到。不過如今是真的被訓出了成效也是真的,這躲貓貓玩到這個地步,算不算大成了? 幾人又說了幾句,才收住了。就聽見一陣嘩啦啦的撲翅聲。 幾只灰色的信鴿沖天而起,不過才剛剛飛上天空,只比屋檐高了一點,就立刻被幾支竹箭射中,掉了下來。 “呀!”大姐兒驚呼一聲,“還有一只!” “不用擔心,跑不了,”謝侯踏著雨大步走了過來,揉亂了大姐兒精心梳好的頭發(fā),才把謝笙抱到了自己懷里。 “斬草不除根,后患無窮,”周老爺子有些不滿謝侯此刻的態(tài)度。 謝侯笑笑,拿出了一個竹哨給謝笙:“滿,吹吹看?!?/br> 謝笙有些疑惑的看了看,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沒有半點花紋的竹哨啊。不過畢竟是親爹給的,謝笙不敢看輕,心翼翼的接了過來,吹響了竹哨。 竹哨聲剛剛落下,謝宅后的深淵響起了一聲尖銳的鷹啼。 謝笙身體稍稍向后傾,看向天空。有雨絲打在他臉上,也不能阻擋他的興致。 一只金雕沖天而起,毫不費力的抓走了那只漏之鴿,而后消失在謝笙的視線中。 “爹,它叫什么,它好漂亮!” “一只金雕,”謝侯對于一些具體信息避而不談,只是道,“它太過兇猛,以后體型太大,不適合你在家里喂養(yǎng),等以后有機物會,爹給你尋些其他好的來。” “那人已經(jīng)抓住了,”謝侯的下一句話讓李氏立刻緊張了起來,“府里有內(nèi)jian?!?/br> “那該怎么辦,”李氏道,“咱們府里總不能一直閉門不出。” “我已經(jīng)叫人傳信出去,除了管家和六子,府里的人都直接帶走,明日就會再送一批新的來,”謝侯說的輕描淡寫,似乎這并不算什么。而后他看向周老爺子和周夫人,“叫姑姑姑父遇到這樣的事情,是我的不是?!?/br> “你做的很好,”周老爺子這時候才打心眼里認可和滿意了謝侯。 之后的事情就不是謝笙這樣的孩所能參與的了。不過謝笙也忙,他如今正忙著換衣服,今天是他的生辰,又是他要向周老爺子端茶拜師的日子。因為剛剛的事情已經(jīng)耽擱了一陣,要是此刻再誤了吉時,就不美了。 因為府里的下人大部分都被帶走了,謝笙再去換衣服又已經(jīng)來不及了,謝笙就穿著一身早晨換好的縮版成人儒衫,開始了他的拜師禮。 謝笙走進門,在李氏和周夫人鼓勵的目光中緩步走進了廳中。 因為家里人都太過重視,謝侯和大姐兒還在邊上做出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反而叫謝笙也漸漸緊張起來。 謝笙終于走到周老爺子面前,看著周老爺子為自己輕輕理了理衣裳的邊角,心中念道,這就是正衣冠了。古人認為,應當先正衣冠,再明事理。禮記中更有“禮義之始,在于正容體,齊顏色,順辭令”的句子。 按照規(guī)矩,正衣冠之后當拜先師。但周老爺子卻道:“世間學說,各有優(yōu)劣,孔孟雖為科舉大流,但你也不必非要以他為尊,去拜天地大道,謝你父母生養(yǎng),依從本心,再來拜我為師?!?/br> 周老爺子的舉動對這個世道的讀書人來說,可謂荒誕。甚至細細想來,還有些有違他平日處事之處,謝笙卻毫不遲疑。 先拜天地自然,再謝父母養(yǎng)育之恩,最后跪到了周老爺子面前:“老師?!?/br> 謝笙跪的太快,謝侯差點沒反應過來,直接把手里擺著芹菜、蓮子、紅豆等六禮的束脩往周老爺子旁邊的桌子上一放,就直接退到了李氏身邊,一副我兒子拜了大儒做恩師的迷幻樣呆在那里,讓人看了只想發(fā)笑。 周老爺子瞪了謝侯一眼,等謝笙磕完頭,才叫謝笙起來,去旁邊擺著的盆邊凈手。最后才用朱砂筆點在謝笙額上,此為朱砂明智。 謝笙想摸摸自己頭上朱砂,被周老爺子直接拉開:“心染到手上。” 謝笙磕頭磕的暈頭轉(zhuǎn)向,此時自然是周老爺子說什么就是什么了。 若是在書院,還有擊鼓和開筆的程序,周老爺子如今全都省了,若不是謝侯堅持,周老爺子是準備一杯茶水就收徒的。 “好了好了,都到飯點兒了,你只留了六子和管家,他們會做飯嗎?”周老爺子懷疑的看向謝侯,“難道你要親自下廚?” 下廚?這可難為了文能治蜀州,武能定邊疆的的定邊侯爺。 李氏和周夫人對視一眼,就是不接謝侯的求救視線,就連謝笙都在心里稍稍自豪了一下,好歹他當年也是秀得一手好廚藝的人才。 到底那日還是叫管家下廚,收拾了一頓飯菜出來,否則謝笙的生辰還不知道要怎么收場。 至于謝侯讓第二天送來的下人,則是在當天下午就加緊補齊了,總不能叫一家子都餓肚子不是。 謝笙從這日起,就開始了自己早起練拳,和周老爺子學習的日子。直到一個月后,一封指明送給周老爺子的信的到來,才打斷了他的學習生活。 謝笙看了一眼那后來的趙青云,學著周老爺子平時說話的語氣,慢悠悠道:“趙青云,青云之路,倒是個不錯的名字?!?/br> 趙青云見說話的是個孩,臉上閃過幾分不屑,但聽得謝笙是在夸他的名字好,又得意起來。分明臉上神色都壓不住了,還故意做出一副溫文的姿態(tài)來:“多謝這位友夸贊,我這名字飽含了我父母親族對我的殷切期望,也是我一直努力的目標所在?!?/br> “嘁,”沈平安翻了個白眼,臉上滿是諷刺,還有不少對趙青云的敵意,不過他卻什么都沒說。 “原來是這樣,”謝笙好像沒有看見沈平安的舉動一樣,狀似天真的問道,“可是青云兄怎么知道方才沈兄是在做壞事?而不是我與祖父在向沈兄問路呢?” 趙青云猝不及防被謝笙的話問住,但很快,他就拱手向沈平安道歉:“對不住沈兄,沒有通曉前因后果,就妄下定論,是我的不是,還請沈兄見諒?!?/br> 趙青云的道歉看上去非常真誠,似乎他就是真心想要給沈平安道歉。如果不是謝笙和趙老爺子自有自己看人的準則,換個一般的人,只怕都要懷疑的看向沈平安,覺得他是不是一個慣會欺負人的人了。至于趙青云,看在他們眼中,自然也就成了一個知信懂禮,知錯就改的好學子。 “得了吧,”沈平安完全不理會趙青云的道歉,“冤枉人的時候你比誰都快,道歉的時候也比誰都快,真當別人都是傻子呢。果然是什么樣的老師帶什么樣的徒弟?!?/br> 什么樣的老師帶什么樣的徒弟?沈平安的這句話引起了謝笙的注意。仔細想想,趙青云這樣類似于強行碰瓷襯托自己的方法,真的很像是之前周老爺子所說的那個什么余大儒對謝侯做的呢。不過和沈平安不同的是,謝侯根本就完全不知道這回事兒。 “沈兄,你可以侮辱我,卻不能侮辱我的老師,”趙青云義正言辭道,“沈兄,今日回了書院,你一定得當著大家的面,向我老師磕頭道歉才行!而且沈兄,你這樣的舉止,很容易叫人懷疑山長的教導,是如何能收了你做弟子的。” 趙青云說到最后,臉上難免露出些許嫉妒和不平。 “我呸,我還……” “沈兄!”見沈平安想要罵開,謝笙忙打斷了他。從剛才趙青云話里的意思看,沈平安是蜀州書院山長的徒弟。謝笙可沒忘記他們這次前來蜀州書院,就是這個山長寫的信。好歹周老爺子也是人家的座師,總要給幾分顏面幫上一些。當然,更重要的是這個趙青云他看著實在不喜歡,會讓人想起一些不舒服的事情。 “趙兄尊重師長的態(tài)度我非常贊許,可你未免也太過曲解沈兄的話了,至少沈兄方才那句,我也并沒聽出什么不對啊,”見趙青云臉上不滿,謝笙又忙道,“當然,我如今才剛過了三歲生日,有些許話聽不懂,也是正常,如有說的不對之處,還請趙兄不要和我計較?!?/br> 沈平安被謝笙叫住的時候,心里是有些奇怪的。不過他不是不知好歹的人,要真按著他方才心中所想的說出了口,或許他就真的要按著趙青云的說法磕頭認錯了。如今按著謝笙的話,他適才所說,也只在兩可之間。 沈平安靈機一動,也學著趙青云的舉止對沈平安拱手道歉:“真對不住了趙兄,我方才只是說趙兄身為余大儒弟子,果然與余大儒相似,學得了余大儒處事精髓。若是方才我的言語有什么令人誤解的地方,還請趙兄見諒。畢竟是我見青山多嫵媚,青山見我如廢物。我一向處事隨心,是萬萬學不來余大儒的本事的。” 好一個青山見我如廢物,謝笙眼前一亮,這個沈平安挺聰明的嘛。每一句話不管是單獨看,還是連在一起,都沒有任何問題??善恳粋€字都直接戳在趙青云的肺管子上頭,即便沈平安以廢物自比,說余大儒是青山,也不能改變他這是在諷刺余大儒的事實。 余大儒有什么本事,身為余大儒弟子的趙青云還能不知?若是余大儒果真是胸有溝壑之人,也不必他在這里費盡心機的想要襯托自己了。 趙青云生于貧賤之家,家人費盡心思讓他拜了余大儒為師,沒想到外表光鮮的余大儒,內(nèi)里不過是個草包。趙青云自打跟著余大儒進了以前想都不敢想的蜀州書院借讀,就一直想要討好山長,改拜山長為師,可山長完全不理會他的討好,今年開春更是直接收了一個什么都不懂,只說有悟性的沈平安為關(guān)門弟子。 沈平安有什么,不就是家里有錢嗎,他不過略施計,就讓他在書院聲名狼藉??上В介L直至此刻也沒有反悔把他逐出師門。 “是嗎,沈兄不必自謙,你的悟性,是山長最喜歡的,怎么可能會是廢物呢,”趙青云心氣不平,直接拱手同沈平安說了一句,他先回書院了,就徑自離開,離開前,來看都沒看謝笙二人一眼。 他覺得,方才若不是謝笙碰巧叫住了沈平安,這一次他一定能讓沈平安離滾出蜀州書院更進一步的。至于周老爺子,一個從頭到尾都沒有說話的老人家,還不值得他注意。何況那兩人穿的好,身上料子他甚至見都沒見過,一定是和沈平安一樣讓人討厭的人。 等到趙青云離開之后,沈平安立刻笑著對謝笙行了個禮,口中道:“多謝兄弟,方才是我有眼不識泰山,你可千萬別同我計較。不過你孩子家家的,說話倒像是大人一樣成熟,可是已經(jīng)進學了?” “正是,不然也不敢唐突,叫一聲沈兄啊,”謝笙說完又問,“我看你也不是不會說話的人,怎么每每還被他氣到?” “我是個炮仗脾氣,一點就炸,平時也確實不大會說話,”沈平安并沒在意,倒有些不好意思,“不瞞你說,其實我是商家出身,不管是說話做事,不敢說多了,至少能做到心里有數(shù),但往往就是個事后諸葛亮,所以我爹娘才會送我上蜀州書院求學。不止是為了讓我念書,也是為了讓我改改這個臭脾氣?!?/br> 謝笙在心里過了一遍,并沒表現(xiàn)出什么,也沒有對此做什么評論。反而是問起了那個余大儒的事情。 “方才那位趙學子是師承余大儒?敢問是哪位余大儒,我怎么沒有聽說過蜀州有這么一位呢。” 周老爺子看了謝笙一眼,臉上顯出幾分笑意。 沈平安沒發(fā)現(xiàn)謝笙的促狹,而是當真以為謝笙并不知道這個余大儒。他看了看周圍的山道,聲道:“那你可別和別人說。我聽說這個余大儒之前也就是個鄉(xiāng)村秀才,只是慣會鉆營,聽說是入了謝侯的耳,想求他為二公子的老師,這才有了名聲。不過我看他其實就是個草包,也不曉得是怎么混進蜀州書院的?!?/br> 好在他記憶力超群,可一手字寫得卻是正常水平,詩詞也不精通,倒也不算太過妖孽。甚至還時時被周老爺子不時打擊一場,說何方又出了個神童,三歲能為詩書,五歲能寫文章。 謝笙端端正正的坐在桌案邊,寫完了最后一筆,便擱置了,身邊伺候的廝立刻就上來幫他揉手,做按摩。 周老爺子拿起謝笙寫的大字,一張一張的翻看、圈點:“不錯,今日要比之前更用心些了,學了這么久,可算是有了幾分章法。” 周老爺子又將謝笙寫得難以入目的后幾張字單獨取出,放在一旁:“這幾個字須得好好觀摩之后,再行下筆?!?/br> “是,”謝笙連忙應下。 周老爺子教謝笙習字,極少打罵,也嚴格控制他動筆的時間,更多的是要求他要領(lǐng)悟,每一筆該怎么下,要做到心中有數(shù)。這雖是周老爺子的個人教育理念問題,謝笙卻十分贊同。 從謝笙過往的知識儲備來看,三歲的孩子,如果長時間練字,或者更過一些,練習懸腕甚至墜物。即便最后出來的效果很好,卻也容易造成一些畸形。謝笙寧愿循序漸進,有一雙保養(yǎng)得宜的手。 廝在幫謝笙按摩完之后,取了清水讓謝笙凈手,再為他取來了手脂。 周老爺子看了他一眼,對他對手比對臉還精心的毛病不置一詞。畢竟周老爺子自己,還喜歡保養(yǎng)美須呢。 “下午學琴,你……” “少爺、姑老太爺,”六子不曉得什么時候走到了近前,“外頭來了一對兄妹,說是少爺在南寨的舊識。” 兄妹,南寨的舊識?謝笙一時沒能想起來,自己在南寨的時候見過什么兄妹嗎? “來人可是姓朱?”與謝笙不同,周老爺子立時便有了一個答案。 朱?謝笙也想到了,是朱紅玉,她的確說過她有個哥哥叫朱弦的。一對兄妹,她弟弟李夷沒來? 不對,應該是他們是怎么找來的。 “正是,”六子有些疑惑,怎么少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姑老太爺卻是立刻道出了來人的姓氏。不過他也沒多問,確認了是認識的人后,就等著主子示下。 謝笙不知道朱家兄妹的身份,便看向周老爺子,等著他發(fā)話。 “請客人到書房說話,另外,再去請你們侯爺早些回來,就說有故人來,”周老爺子吩咐完六子,就對謝笙道,“今兒下午你也不必學琴了,往日里你總覺著自己聰明,如今來了個最會念書的,你可算是有伴了?!?/br> 朱紅玉是女孩子,周老爺子不會用最會念書這樣的評價,那么就是她的哥哥了。 “朱弦?” 周老爺子點了點頭:“他之前可不叫朱弦,只是現(xiàn)在這么稱呼也無妨。日后你見了朱紅玉也要禮遇一些,她同你嫡兄是定了娃娃親的?!?/br> “誒?”謝笙瞪大了眼睛,一副十分意外的模樣。 周老爺子摸了摸謝笙的頭:“是楊氏提的,你爹也默許了,兩家有玉佩為證。” “朱紅玉,有九歲?”謝笙一時有些轉(zhuǎn)不過彎,實在是朱紅玉生的瘦,而謝笙記憶里的謝麒,卻是個粉雕玉琢一樣的孩子,兩人顏值差距太大了些。至于楊氏,謝笙倒是很快想起來了,正是謝麒的生母。 “說來她比你嫡兄還要大些,如今已十歲了。” 周老爺子領(lǐng)著大受打擊的謝笙進書房時,朱家兄妹還不曾到,便叫人先備好了茶點,只等那二人來了,就呈上來。 謝笙對于自己退步的眼力有些羞愧,果然是許久沒有用過,就自然退化了。 “姑老太爺,客人已經(jīng)到了?!?/br> “請?!?/br> 周老爺子的請字還沒落下,謝笙就自覺的站了起來,在周老爺子身旁站好。 朱弦兄妹倆此番都是經(jīng)過了精心打扮的,雖然穿的都不是什么錦緞衣裳,到底都做得一絲不茍,只是兩人膚色對比太過鮮明,叫人印象深刻。 朱弦鮮少出門,皮膚更白,朱紅玉幫著家里做事,下了苦力氣,故而已十歲了,還生的這樣瘦。相比起朱弦,謝笙更敬佩朱紅玉,她身份不低,卻能過得了苦日子,尤為難得。 “周先生,”朱弦領(lǐng)著朱紅玉行禮。 “你我難得再見,不必拘禮了,”周老爺子沒怎么管朱紅玉,反倒是看著朱弦面色復雜。他叫了避開朱家兄妹的禮的謝笙,“來見過你朱世兄、朱jiejie?!?/br> 謝笙規(guī)規(guī)矩矩行禮:“子謝笙,見過朱世兄,紅玉姐?!?/br> 幾人互相見禮過后,朱弦見周老爺子沒有讓謝笙離開的意思,便直接道:“學生帶著舍妹突兀前來,還望周先生勿怪?!?/br> “我能怪你什么?”周老爺子道,“如何你們一家不在京中,反在偏遠南寨?” 朱弦面上略過幾分尷尬神色,還是誠實道:”太尉勢大,父親不敢與之相對,又苦于母親之死,便領(lǐng)著我與meimei隱在了這南寨之中?!?/br> 朱弦說的好聽,其實不過是貪生怕死,才遠遠的逃了。 “你爹打就是個紈绔,沒多少能耐,”周老爺子眼見得朱弦和朱紅玉都僵了臉色,才慢悠悠說出了后一句話,“不過他到底是用自己的法子護住了你們兄妹長大,這世上之人千千萬,唯有你們不能說他半點不是。” 朱氏兄妹這才明白,周老爺子是在提點他們,莫要誤會了自己的生父。 朱弦眼圈一紅,到底一咬牙,領(lǐng)著meimei跪在了周老爺子面前。 “學生不敢欺瞞周先生,學生想要回京?!?/br> “你家在京中,想回去,自然是能回去的,”周老爺子故意裝作沒有明白朱弦的意思,只拿這樣的話語來搪塞。 朱弦膝行兩步,給周老爺子磕了個響頭:“先生,殺母之仇不共戴天,學生不可不報。” “太尉勢大,你不如隨你爹居于南寨,遠離京中雜事,也免于你爹膝下無人之苦。” 謝笙乖乖呆在一旁,不置一詞。他記憶力好,有些話現(xiàn)在看不透徹,便先記下,等回去了再慢慢琢磨。 “學生有一幼弟,名喚李夷。乃家父與南寨女所生,”朱弦心意已決,自然不會更改,“學生已經(jīng)想好了,周先生……” “你呀,”周老爺子擺了擺手道,“你們暫且先在謝宅住下吧,這點主我還是做得的。倘要歸京,至少也要再過三年,你們先好生想想?!?/br> 周老爺子說罷,便叫了在門外候著的六子來:“你先帶著朱世子和朱姐去安頓。” “滿,明兒叫你朱世兄陪你進學吧。” 謝笙一口應了下來。雖不曉得周老爺子和自己父親到底有什么算計,答應下來,總不會出錯。 朱家兄妹自己也明白,謝家短時間內(nèi)不會離開蜀州,周老爺子愿意留下他們,已是達成目的,旁的等日后慢慢謀算也并非不成,便都乖乖的下去了。 周老爺子等二人出了門,才滿意的抿了一口茶,得意的瞇起了眼,對滿道:“這兩三年,好生和他多學學,當初可是和皇上的嫡長子放一塊兒教養(yǎng)的,等回了京城,說不得你們還有好長一段往來,便是同吃同住也不是不能?!?/br> “老狐貍,”謝笙鼓著臉說了一句,“您和爹爹總是什么都不告訴我,別看我,我懂的可多了!” “才斷了奶,有什么稀罕的,等你再長大些吧,”周老爺子捏了捏謝笙的臉,“孩子家家的,好好念書吧,到時候叫人比了下去,可別說是我教出來的?!?/br> 周老爺子說完,拍了拍謝笙的肩膀:“瞧瞧你爹什么時候回來去,想知道什么,叫他給你說,老頭子我可不講故事。” 謝笙抱著謝侯的臉,眼中滿是興奮,這樣的機會可不多。 李氏看出謝侯一方面是真心疼愛謝笙,一方面也是見姑姑姑父疼愛孩子,便想掙個表現(xiàn),便也沒再多說。一行人慢慢走著,直到傍晚時分才堪堪看到了謝家平日所居的宅院。 “沒想到蜀地的夕陽竟然也這樣美,”周老爺子感嘆道,“若是再有一場雨,竟能合得上‘夕陽薰細草,江色映疏簾’的詩情了?!?/br> 謝笙聽著周老爺子的感嘆,突然慶幸自己年紀尚,能讀三字經(jīng),知道人間四月芳菲盡的名句,就能算得上神童。要說夕陽,他腦子里唯一能立刻反應過來的,也只有一句“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 謝笙見李氏臉上也是一片贊許,眨了眨眼睛,偏頭看了看自己爹爹。不用怕,還是親生的。親爹臉上還是笑著的,眼睛里卻是一片茫然,早不知道神游何方去了。 “滿坐好別動,”謝侯輕輕拍了拍謝笙,心里卻恨不得謝笙動靜再大些,剛剛他已經(jīng)看到了周老爺子看過來的眼神了。謝侯軍功起家,認得最多字的就是兵書,現(xiàn)在做了刺史,也能知道些仕途經(jīng)濟,再加上手底下也有好幾個靠譜的門客,倒也平安無事??芍芾蠣斪颖緛砭陀写蟛?,如今又有親戚關(guān)系,他要是問上一句,謝侯難道還能不答? 就在謝侯身體都快僵了的時候,周老爺子面無表情的從謝侯臉上移過,如變臉一樣掛上了笑容:“滿覺得這夕陽好看嗎?” “好看啊,”謝笙仗著自己是個孩,毫不遲疑的答道,“不過姑祖父,這個夕陽還不算好的,等到明早,太陽才升起不久,掛在樹梢上,跟翻砂的咸鴨蛋黃一樣,紅彤彤的,瞧著離我們近的很。那比這個夕陽還好看呢?!?/br> “咱們滿還知道朝陽像是咸鴨蛋黃的顏色,可真聰明,”周夫人臉上滿是驚喜,“那明兒早晨可一定要早起看看了?!?/br> “他年紀,也就喜歡吃了,也不知道是隨了誰,”李氏面上顯出幾分無奈,卻沒半點責怪的意思,而后又對周夫人道,“姑姑好好休息就是,雖說是朝陽,可要見著滿說的景致,怎么也得辰時了?!?/br> 周老爺子原本還聽得點頭,可見周夫人一直夸著謝笙,不由道:“滿說得好,還知道用自己平日里喜歡的東西做類比了。不過像有些話,你能對家里人這樣說,長大了對著別人,卻要換一種說法,到時候?qū)W‘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時,我再細細教你?!?/br> 周老爺子這話,便是將謝侯一直不敢問的教導問題,擺到了明面上來,謝侯李氏心里都激動得很。唯有大李氏有所察覺。 一個孩子,學‘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就算能理解,可那樣的句子,翻遍詩史,也是屈指可數(shù),真當是誰都能寫得出來的? 在沒人看到的隱蔽處,周夫人直接掐著周老爺子腰上的軟rou,擰了一圈,才笑著放了手。末了,周夫人還拆臺道:“滿你同你姑祖父學學詩詞鑒賞也就罷了,若是寫詩,可千萬別學了他去。” 對于周夫人的話謝侯尚且迷惑,李氏面紗下的嘴角卻已經(jīng)忍不住勾了起來。周老爺子不會寫詩,在文人里是出了名的,可他的書畫和賦寫得好,也是出了名的,倒也能補足一些他作為名士在詩詞上的不足了。 周老爺子方才被恨恨擰了一下,痛的一個激靈,此刻是老妻說什么都不反駁了。不過讓周氏夫婦沒想到的是,周老爺子自個兒詩詞不佳也就算了,還真帶得謝笙于詩詞一道只能勉強過關(guān),卻是后話。 謝笙從謝侯肩上下來,忙拉了拉謝侯的手:“爹爹你累不累,滿給你捶捶?!?/br> “不累不累,滿你太輕了,平日里吃的倒也不少,怎么就是不長呢,”謝侯捏了捏謝笙的臉,就去扶周老爺子,“姑姑姑父慢點?!?/br> “侯爺和夫人回來了,”門房聽見熟悉的聲音,就趕忙過來開門,等瞧見周氏夫婦,臉上難免露出些驚訝的神色。主家說是去廟里拜菩薩,卻帶回來兩位老人,卻不曉得是怎么回事。 謝侯掃了那門房一眼,便道:“還不快去叫管家準備一下,就說是我親家姑姑姑父到了。” 那門房這才明白過來,原來是親戚啊,臉上笑容更盛,對待周氏夫婦的態(tài)度也更加熱忱:“親家姑老爺、姑太太好,我是門房上的六子,您二位日后有什么想買的東西,盡管吩咐我?!?/br> 六子說完,看了一眼謝侯,就一溜煙兒跑去尋管家了,這可是夫人的娘家人,怠慢不得的。六子這邊進門去,很快就出來一個廝接手了馬匹。 謝侯親自領(lǐng)著周氏夫婦進門:“這是我平日的練武場,正對著的是正房。正房連著東西兩廂,下人們在墻根下另有一排屋子。今日還請姑姑姑父先在西廂房住下,明日便叫人把后進的竹樓重新收拾停當,再請姑姑姑父入住?!?/br> 李氏也道:“侯爺先前收到書信,以為姑姑姑父還要過上半旬才到,便沒同我說,若不是今日湊巧遇見了,只怕他也不說的。沒有提前收拾好,還請姑姑姑父不要見怪?!?/br> “這事兒連我和你姑父都沒有想到,怎么還會怪你們呢,”周夫人道,“莫不是長大了,茹娘你就和我們生疏了?” 李氏自然不會承認這點,幾人又行了幾步,就進了正房,李氏親自捧了茶水給周氏夫婦。 “此處宅院是當初臨時置辦的,算不得好,周遭沒多少遮擋,夏日炎熱。等過了端午,咱們搬到黑山谷中的宅子去,那里山林茂密,又有溪流潺潺,即便是夏日正午,也要穿兩件單衣,實是避暑的好去處,往年我們每到那時節(jié)都過去的,”謝侯說完,又吩咐管家趕緊把屋子收拾好了,再親自送了周氏夫婦過去梳洗。 李氏帶著兩個孩子在屋里,心里盤算了一陣,對孩子們道:“原說叫大姐兒住西廂房,如今姑姑姑父已經(jīng)住下,便不好再提前收拾。大姐兒你就住到東廂房吧。滿將要三歲,卻也還不大,就從東廂房移到正房的耳房中。到時候姑父白日里教導了你課業(yè),晚上回來,我也能監(jiān)督你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