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第四十章 合一
以下為購買比例未達到的防盜封,將會在時間到后解除封印么么噠 大姐兒隨李氏, 對很多事情都比較敏感, 又很有幾分詩情, 偶然還能得些巧思,從來不覺得作詩是什么難事。如今看到自己弟弟這樣愁苦, 才發(fā)現(xiàn), 原來自己覺得像是吃飯喝水一樣尋常的事情, 也是會把自己弟弟也難倒的。 “可惜詩才這樣的東西不能讓, 若是能讓給弟弟多好,”大姐兒說完,發(fā)現(xiàn)這話似乎有些歧義, 便立時止住,看向李氏, 吐了吐舌頭。 大姐兒在心中自責道, 弟弟才這么,怎么就能斷定他不會寫詩了?說不得日后他寫得比自己還好呢, 哪里需要自己來讓什么詩才。 李氏卻沒在乎大姐兒這話, 只是笑笑,同周夫人道:“滿這模樣,倒是和他父親、老師沒什么兩樣?!?/br> “可不是嗎,”周老夫人眼中也盡是笑意, “當初你姑父教滿時, 我就擔心, 可別又教出第二個他來, 沒想到,竟然真成了。我看以后,可不能將滿完全放手給他了?!?/br> 平心而論,謝笙已經(jīng)是個成年人,又一向習慣了用理性來思考問題,遇到像是作詩這樣,需要用感性去認識世界的時候,就有些抓瞎了。此時的謝笙,更能明白自己老師為什么作詩不行,駢文卻寫得精彩紛呈,因為駢文就像是作文,你可以用理性的角度去思考,或是去論證,之后再將這文字多潤色一些,最后出來的效果,就能為人稱道了。 家中女眷嘲笑自己的事情,謝笙也不是不知道,卻沒有理由去反駁,畢竟他不是個真正的孩子,現(xiàn)在年紀還能搪塞過去,等年紀大了,又能怎么辦呢。要知道,不管是科舉,還是平日里和人相處的時候,贈送詩文,都是一件再風雅不過的事情,可不是說不學就能不學的。 周老爺子當初官至尚書,不會寫詩,倒也不妨事。但在那之前,他官位低微的時候,可是被同僚當做笑柄傳頌一時的。 “唉,”謝笙再次嘆了口氣。 長兄謝麒已經(jīng)注定了要成為太子身邊的伴讀,如果太子能夠登基,謝麒就是注定的天子近臣。要是不想一輩子出不了頭,謝笙必須要盡快成長起來。 都說是十年寒窗苦讀,可這金榜題名真正所要花費的,可不止是十年那么簡單。 謝笙上輩子學醫(yī)出身,大部頭的書不曉得背了多少。于背誦一道上頭,謝笙自信自己是練出來了的,一本幾千字的書文,真正的三歲孩或許要花一個月去背,謝笙卻只需要最多半天就能完全掌握,之后甚至都不用特意復習,這些知識就在他的腦海里落地生根。 原本謝笙還覺得自己在科舉一道上,注定是開了金手指,沒想到才開始學韻腳,就遇到了老大難。 平平仄仄平平仄,仄仄平平仄仄平。 謝笙覺得自己需要一本新華字典。 “滿,”李氏到底是忍不住叫了謝笙到自己身邊來,“我與你姑祖母商定了,日后你學詩,不必和你老師學,我和你姑祖母教你?!?/br> 謝笙眼前一亮,他是知道李氏寫詩非常不錯的,何況,光看大姐兒的寫作水平,就知道李氏到底有多會教了。周老夫人的水平謝笙不清楚,但既然李氏能夠說出這樣的話,定然也是不會差的。 不過很快,謝笙又有些喪氣:“是兒子領(lǐng)悟不得其間法門,卻不是老師教的不好?!?/br> “名師出高徒,難道你還不信娘?”李氏和周夫人卻是興致勃勃。 “正是這個道理,”周夫人也忙道,“你老師只知道叫你學韻腳,通基礎,可學詩哪里是這樣學的?!?/br> 不從基礎開始學,還能從哪里開始?謝笙一臉茫然的看向周夫人。 “你學《論語》都還講究書讀百遍其義自見,學詩怎么就不能閱覽三千了?”周夫人同謝笙道,“學詩最重要的可不是韻腳,而是會品。你年紀,就算是寫,又能寫出些什么?連典故都只知道折柳送別的年紀,非要寫什么‘推、敲’,不是堆砌造作,還能是什么。” “從今日起,你隨我和你娘學,咱們一日品一首詩,年深日久,你自然也就會了?!?/br> 李氏聽了這話,忙也道:“平日里不拘平仄,只把心里的好句子寫下來,反復琢磨,一句也罷,兩句也好,只要是你得了的,就也品一品。貴精不貴多?!?/br> 謝笙被兩位女性長輩說的一愣一愣的,心底里卻也似乎被她們說動,或許真的是老師教錯了方法? “jiejiejiejie,快借我兩盞茶,我要拜師!” 李氏和周夫人聽了謝笙這話,笑得云鬢輕顫,口中不住道:“好徒兒,日后且好好學吧?!?/br> 周老爺子原本還見謝笙在院子里犯愁,心里好笑,哪知道一盞茶的工夫就不見了人影。 他循聲到了正廳門外,聽見兩位女眷笑聲,其間又有大姐兒同謝笙說話,便止住了腳步。不過才聽了兩句,就已經(jīng)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后果,不由得老臉一紅。 他自己不會寫詩,哪知道教的學生也是不會這個的,既然老妻想教,就讓她們自去吧。 自覺做出了極大的讓步,周老爺子又悄悄退了回去。他的詩才比不上老妻和侄女,倒是實話,他卻不會承認,他方才不愿意進門去的原因,是不想受她們的取笑。 周老爺子剛回了書房看謝笙今日做完了的功課,就聽見門被直接打開了,謝侯興奮地從外頭走了進來。 “姑父,南寨總算愿意和我們接觸了!” 沈平安至今還記得三年前見到謝公子那回,明明自己大他許多,卻還不如他看得明白,枉費平日里父母總夸自己聰敏。尤其是自己好投機行商事的事情,在回去告訴父母之后,險些沒被父親給打斷了腿。 那時候沈平安才知道,自己家中三代從商,兄長又實在是沒有天賦,好不容易出了個他,結(jié)果還自己往歪路上走。 打那以后,沈平安才徹底絕了商賈事的心思,便是有什么新奇點子,也是告訴家里,或者掛在家中信任的下人身上,再沒有自己親自上陣的。 如今他努力鉆研學業(yè),已將之前落下的功課都補了回來不說,還得了師長準許,明年可以下場了,只要發(fā)揮正常,秀才功名必是十拿九穩(wěn)的。 沈平安往謝家的方向又看了一會兒,就重新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拿出書本認真溫習起來。 “真是個怪人,”沈平安的同窗像是看稀奇一樣你指指我,我點點你,一面是看沈平安的異樣舉動,一面也是嫉妒沈平安和他們差不多年紀,就已經(jīng)能被準許明年下場,還沒有生活所累。 這其中有不少人,如今已經(jīng)有了退學返鄉(xiāng)的念頭。若有些才干,能繼續(xù)考也就罷了。不能繼續(xù)考的,在村里開個私塾養(yǎng)家已算上乘,多是去做些柜上的算盤事。與被師長看好的沈平安,已然有了本質(zhì)的差別。 “誰在彈琴,”謝侯正策馬回轉(zhuǎn),很快聽到了琴聲,他稍稍分辨了一下方向,忽然笑了起來,準確的往飛珠濺玉的方向行去。 “侯爺,您回來了!”六子早眼尖的瞧見謝侯,便立刻下了平臺,在下頭候著。 謝侯把自己的馬交到了底下伺候的人手里,率先走了上去。 六子緊緊跟在謝侯身后:“這會子是夫人在彈琴。” 謝侯腳下步子更快,幾乎是三兩步就上了石臺。 石臺上,謝笙和大姐兒正坐在一旁,滿眼敬佩的看著自己母親。經(jīng)過了六年時間的洗禮,謝笙學會了該如何去品鑒一首曲子的優(yōu)劣,或許他還說不出個所以然,可李氏和大姐兒之間的差距,卻是能輕易感受得到的。 當謝侯上了石臺,所看到的,就是李氏一心撫琴的模樣,朱唇雪膚,鳳眼柳眉,沒有一處不是他熟悉的模樣,卻少見如此華麗的打扮。 謝侯不自主的向前走了兩步,又恐怕自己粗手粗腳的,破壞了這份美感。 “爹,您回來啦!” 謝侯趕忙制止謝笙繼續(xù)說話,想再多聽聽琴聲,可李氏到底是聽見了,停下了手上動作。 李氏抬眸的那一瞬,便如鮮花盛放,入了謝侯的眼睛,叫他再也看不到其他的東西。 謝侯怔了怔才走到近前:“茹娘身子可大安了?” 謝侯常在兩個孩子面前稱她為夫人,鮮少有喚名字的時候。 李氏似羞還嗔的看了謝侯一眼,美目流轉(zhuǎn),讓謝侯移不開眼。 “已是大好了,”李氏道,“這幾日在床上躺的越發(fā)懶散了,想著也有許久不曾帶了孩子們出來,便收拾了些東西,來了這邊。離家中不遠,又能多走幾步路?!?/br> “你愿意出來走走,這樣很好,”謝侯對李氏道,“左右家中沒什么大事,若不想去遠了,這谷中可以一覽之處不少,不必拘于飛花賤玉?!?/br> 李氏點頭應了,才對謝侯道:“這兩日我心里頭煩亂,很做了些不知所謂的事情,幸得侯爺不怪我?!?/br> “你也是關(guān)心則亂,切不可這樣說,”謝侯拉著李氏的手道,“要怪也只怪滿年幼,不能叫你放心?!?/br> 謝笙見謝侯說的認真,眼角抽了抽,索性直接看向了別處。親爹為了哄親娘,結(jié)果拿自己做筏子,還是不說話比較好。 “侯爺這話說的什么,”李氏正色道,“兒行千里母擔憂,本就是人之常情。便是滿日后長大成人,若要遠離我身邊,我也是必會擔憂的?!?/br> “就像是您當初離了京城,老太太也是舍不得的,”李氏說這話時,面上神色絲毫不變,似乎她就真的是因為話趕話到這兒了,才這么說的。 謝侯可不敢真就這么以為了,忙討?zhàn)埖溃骸爱敵跄切┦虑闆]能警醒著,是我的不是,只是今次帶了滿回去,他若不住在家里,又能住在哪里呢?” “侯爺怎么說起這個來了,”李氏道,“先前是我的不是,如今卻是已經(jīng)想通了,我的滿這樣惹人喜歡,等回了京城,老太太還不曉得多高興呢?!?/br> 謝侯仔細端詳這李氏臉上神色,心里也摸不準李氏心里的真實想法。他看了一眼六子,干脆提起了別的事情。 “先前我與你說,叫滿帶個老人在身邊的事情,可想好了?” 李氏的注意力果然被這件事給吸引走了:“方才問過了滿,已經(jīng)說好要請林管家陪著了?!?/br> “他是看著滿長大的,又能約束六子。便是一整個家宅,他也能調(diào)理的妥妥當當,若是他跟著回京,咱們是再不必擔心的。” “雖是如此,滿身邊還是要跟著個心細的婆子才行,”謝侯想了想道,“當初我還在家中時候,也是身邊女婢環(huán)繞的。其實這不只是因為女婢伺候著心細,也是因著在家里見識得多了,眼界高了,外頭那些庸脂俗粉自然也就瞧不上?!?/br> “滿才六歲,”李氏有些不高興,“清流之家極少在公子面前放女婢的,一旦進學,更是將身邊伺候的全都換成了廝,如今卻也沒見得多少清流世家的男子放浪形骸的?!?/br> 這話可不能再繼續(xù)說下去,再說,就是討論清流和勛貴的一些教養(yǎng)方式上面的不同了。 清流之中,有些家底的人家都鮮少納妾,便是有,也是如夫人的美談,且數(shù)量上能有一兩個就頂天了。有那起子太好美色的,名聲自是輕易便敗壞了。 只要夫妻相得的人家,像是周家和李氏出身的李家,都是一夫一妻,兒女俱是嫡出。李氏見得多了,心里期盼著,自然也就想把謝笙往這方面教養(yǎng)。 勛貴之流,以妾為攀比。若是誰家沒有幾個侍妾,幾乎都會傳出懼內(nèi)的笑話。甚至有時還會當庭飲宴之時,做出轉(zhuǎn)贈侍妾的事情。 侯門公子身邊自鶯歌燕舞,眼界是高,卻也并非是修身養(yǎng)性。大都是年紀漸長,早早識得個中滋味,玩得更加離譜,還以此為美。 如今的謝笙尊敬父母,友愛兄姐。每到了出門之時,總會記得要帶些物件回來給李氏和大姐兒。對于她們贈與的東西,謝笙更是寶貝的不肯拿出來用,還是被大姐兒說過幾回之后,方才好了。 李氏有時候完全不敢想象,自己的滿要是變成一個放浪形骸的侯門公子,可要怎么是好。雖說少年當鮮衣怒馬,可規(guī)矩總在人心。 謝侯見李氏拿定了主意,不免還是勸了一句:“便不放多了,總要有一兩個做事的,何況滿若是在內(nèi)院行走,向老太太請安,叫人傳話,總不能叫廝時時進去沖撞?!?/br> 內(nèi)院還有其他女眷在呢。 李氏這才閉口不言。 “不如爹娘賜下兩個年長一些的jiejie吧,”謝笙插嘴道,“若和我年紀一般大的,想必是沒有年長一些的jiejie坐得住?!?/br> “也罷,”李氏到底是被說服了。 謝侯臉上露出了笑容。 “真要是想帶人,只帶年紀大的像什么話,總要有個的,機靈活潑些,又知事的才好,”李氏又想了想,“不過年長的帶了兩個,再帶的,難免有些不好看,總顯得人多,若放一個,又怕養(yǎng)刁了她的心思。不如再挑個年紀不大的廝,跟在滿身邊,可以陪他玩鬧,也能在內(nèi)院走動些時候。等到他年紀大了,想必滿身邊的人也對院子里的事情熟悉起來,就用不著再補人了?!?/br> 李氏這是幾乎杜絕了謝笙身邊一切不必要進丫鬟的路子。謝侯無法,只得應了。 謝笙卻覺得沒什么,他本來就不喜歡被丫鬟服侍,等懂事之后,身邊基本上就是一個男仆跟著處理。如今身邊不相干的女性少些,他還更自在。 “就按娘說的,”謝笙拍手道,“我不喜歡身邊太多丫鬟?!?/br> “哦,為什么,”謝侯饒有興致的問道。 “老師說了,書中自有顏如玉,看書不就好了,”謝笙一副深以為然的模樣,逗得李氏謝侯都笑了起來,整個氣氛為之一松。 “胡說,書就是書,怎么會有顏如玉,”謝侯故作嚴肅道,“莫非以后要你娶媳婦,你還要娶一屋子書不成?” “可是我好好念書,科舉得中,身上有了功名官職,難道不好?”謝笙不服氣道,“我挑媳婦不要別的,就要和阿娘、jiejie一樣的,娘肯定會幫我掌眼。” “歪理,都是歪理,”謝侯嘴上說著謝笙,臉上笑容卻止也止不住。李氏的人品他是極信任的,大姐兒的教養(yǎng)也好,而這兩人一個是他的妻子,一個是他的女兒,他一時也自得起來,“說的也是,旁人怎么比得上你阿娘?!?/br> 李氏聽了謝笙志向,心里正歡喜,不妨謝侯說了這么一句,臊得她臉都紅了:“在孩子面前,說什么呢!” 那日谷中對話,以謝笙的歪理宣告結(jié)束,之后謝家人趕在太陽落山之前回了家。 從那一日起,李氏和大姐兒、周夫人幾個就忙碌起來?;蚴谴蚪j子、或是做衣裳,又或是成日里把謝笙要帶走的東西重新翻出來,好生查點一遍,時不時的又往里面加些東西。等到謝笙看到的時候,自己要帶走的行禮,已經(jīng)從幾個箱子,變成了幾車的東西。 謝笙只打眼瞧著,就覺得頭疼。這些都是長輩的慈心,不能推拒,何況里頭大都是李氏等人親手做的,哪一樣都少不得。 這些日子謝笙自己也并不輕松,他一面不能放松了自己的功課,一面還要好好想想自己到時候有什么禮物可送長輩兄長。 一家子人都因為這樣或是那樣的事情給忙得團團轉(zhuǎn),似乎連喘口氣的時間都是奢望。 皇帝的信是過了夏至沒幾天,就得了的?;实酃凰较赂嬖V了謝侯,叫他帶上朱家兄妹和謝笙一道進京。也說了叫謝侯仍任蜀州刺史,只是卻升了半品,成了正四品的中州刺史。 這兩年在謝侯治下,蜀州人口愈發(fā)多起來,與周邊少數(shù)民族的關(guān)系也極好,甚至還和南寨建立了聯(lián)系。蜀州如今稱一聲中州,已是名副其實。 因夏日炎熱,皇帝許謝侯過了處暑再走。那會兒已是秋日,若輕車簡行,想必能在八月初進京。 蜀州有周老爺子在,皇帝相信不會出什么亂子。何況謝侯已經(jīng)六年沒在家中過中秋、過年,總要叫他好歹過上一個節(jié)氣?;实奂敝o兒子選伴讀,便擇了中秋之前。 本以為要年前才走,不成想生生提前了幾個月。李氏顧不得傷心,趕忙讓底下伺候的人也加入進來,給謝笙縫制衣裳,準備禮物。 謝侯瞧著東西太多,便先把自己的東西也混著送了些回京城,免得到時候路上為車馬所累。 定邊侯府本就在京城,謝麒又在太子身邊做伴讀,得到消息只會比謝侯更早。 這一日正趕上次日旬休,謝麒要收拾了東西回府,不妨被太子叫住。 “太子殿下,”謝麒規(guī)規(guī)矩矩的行了禮。 太子眼中滑過幾分滿意,虛扶了謝麒一把,才道:“本宮都說過了,你只稱本宮為表哥便是,自家兄弟何須如此多禮?!?/br> “禮不可廢啊,”謝麒被叫了起,才滿臉笑意道,“您雖是我表哥,可也是我朝儲君。您親近我,免了我的禮,我卻不能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仗著您的寵愛就肆意妄為?!?/br> “你這哪兒叫守禮,分明是不識抬舉,”太子身后,跟著高家的嫡次子高祺。 高祺和謝麒年紀相仿,是更親的表兄弟關(guān)系,只是名字讀音相似,一山不容二虎。又因高家勢大,一向認為自己勝過謝麒。偏生不管是太子還是他祖父,都在謝麒的事情上有所偏好,讓他惱得不行,平日里便總陰陽怪氣的和謝麒說話。 太子聽慣了他們的官司,早學會了充耳不聞。 “今兒本宮得了消息,說是父皇已預備讓謝侯回京述職,算算日子,今年應是能回京過中秋的,”太子眼中帶笑,又似乎別有深意,“聽說你有一嫡妹,只比你了兩歲?” 謝麒心里一個咯噔,臉上笑容不變:“回殿下的話,正是。當初大姐兒還在京中時,也是常一起玩鬧的,如今多年不見,也不曉得她今次回不回來?!?/br> “若不回來,那可真是可惜,”高祺嘴里念著可惜,眼里卻滿是幸災樂禍。 太子如今已有十四,高貴妃正忙著給他選太子妃,如今已經(jīng)是把京城的閨秀都劃拉遍了。而且,除了太子妃,還有太子側(cè)妃、太子嬪和太子良娣的名額呢。 高祺可是聽說了,謝家嫡女要是被高貴妃瞧上了,便是現(xiàn)在年紀還,也定會給留一個太子嬪甚至是太子良娣的名額。若不回來,可就什么都撈不到了。 高祺心里念著,又不禁想起先時見過的謝家庶女,那個是個越長大約標志勾人的。上回喊一聲高二哥哥,直把自己半邊身子都喊的酥了,要不是謝麒突然出現(xiàn)…… 太子也覺著有些遺憾,謝侯雖是親戚,卻是堅定的?;庶h。謝麒身為定邊侯世子,也只是未來的定邊侯,若能得了謝家嫡女,更添一層紐帶,這謝寧便是再不甘愿,也是實打?qū)嵉?*,必須幫著自己說好話。 何況謝寧如今的嫡妻是李氏女,在清流之中有不的權(quán)威的李家,難道還能不幫自己的外孫女婿? 要是讓太子來說,就算謝氏女是個貌丑無鹽的母夜叉,他也愿意接進宮里來,給個高位供著,偏生高貴妃總說不急,還有更好的。 面對高祺的挑釁,謝麒連半個字都不回,叫高祺只覺得自己一拳頭打在棉花上,沒意思得很。 太子很快叫散了,謝麒好脾氣的和高祺道別,各自上了馬車。 馬車簾子一放下來,謝麒臉上就出現(xiàn)了些古怪神色。一面知道了自己父親要回來,心里高興,一面又因著大姐兒被人惦記上而不爽快。至于高祺,他是一貫忽視過去的,并不放在心上。 等到了侯府里頭,謝麒衣裳也沒去換,徑直去了老夫人處。 頭一回,謝麒顧不得給打簾子的丫鬟們說聲謝,就來到了老夫人面前。 “這是怎么了,急匆匆的,”謝老夫人揮揮手,叫屋子里伺候的人都下去。 “祖母,爹要回京了,”謝麒看謝老夫人一時愣住,便心的解釋道,“方才我離開之前,太子殿下特意同我說的,皇上已經(jīng)許了爹回京述職,約莫在中秋之前能歸家?!?/br> “那個不孝子終于舍得回來了?”老夫人氣得直接砸了杯子,一轉(zhuǎn)眼又直接落了淚,“也不曉得給家里送個信,還要太子殿下同你說了,咱們才知道,只怕他是要忘了咱們祖孫倆了?!?/br> 謝麒被唬得趕忙給老夫人擦眼淚:“祖母,快別這么說。往年爹哪一年不往回送述職的折子?皇上都沒許他回來,許是今次爹也不曉得能不能成,未免叫咱們空歡喜一場,才沒先送信的。不然您只瞧著,等爹收到準信兒了,必會給家里來信的?!?/br> “果然還是親父子,心里就是向著他的,”老夫人面上滿意,摟著謝麒心疼起來,又叫了人去謝麒屋子里拿了衣裳,讓謝麒去耳房梳洗。 等謝麒走了,老夫人才嘆了口氣。 一貫在她身邊伺候的老嬤嬤上前輕聲道:“侯爺都要回來了,老太太您還唉聲嘆氣的,若叫那起子賤蹄子聽見,歪曲了您的意思,在侯爺面前胡言亂語,可怎么是好?!?/br> “我可不是說他,”老夫人覺得有些不得勁,“那李氏領(lǐng)著孩子,一去也是六年,平日里書信禮物雖然不少,到底是離了心?!?/br> 這話一出口,那老嬤嬤心里忙怪自己多嘴。 “太太心里還是念著您的,這三五節(jié)氣的孝敬,還有哥兒姐兒的禮物,哪一時沒有按時送來?您且寬心?!?/br> “也罷,便是不寬心又能如何,”老夫人閉了閉眼睛,不在意道,“總不過是恨上我老婆子了。叫底下人收拾屋子吧?!?/br> “老太太可不能這么想,兒孫自有兒孫福,咱們世子爺平平安安過了七歲,就都大好了。太太一向孝順,這些年也把侯爺身邊打理的妥帖……”老嬤嬤眼尖的瞧見謝麒出來,忙收了話頭,高聲道:“世子爺換上這身,可真?。 ?/br> 老夫人立刻看了過去,直把李氏拋在腦后,不再理會。 等到大暑之前,謝侯的信才送到了謝老夫人手上。 “老太太,今年恐只侯爺和笙哥兒回來,不過同行的還有順安伯府的哥兒姐兒哩!” 見謝笙兩人打定了主意要去書院,沈平安也就不再勸,只是放慢了自己的步子,與二人同行。路上也有一些蜀州書院學子從一旁經(jīng)過,都是帶著笑和沈平安打招呼的,可見趙青云故意針對沈平安,也并沒起到多大的作用。 沈平安下意識的遠離周老爺子,走在謝笙身邊,看著謝笙在經(jīng)過溪的時候,沒像他們一樣一步一步的走,而是蹦蹦跳跳的踩著石頭過,不由感嘆了一句:“我方才還覺得你不說話成熟,如今看來,也還是個孩子?!?/br> “我在外面說話的方式都是和我爹和老師學的,”謝笙都這么過了三年了,早就不會因為別人說他幼稚而不好意思,畢竟他才三歲,偶爾成熟還能說是學著大人說話,一直成熟就說不過去了。 謝笙吐了吐舌頭,看了周老爺子一眼,又招手把沈平安叫到自己身邊,對他耳語道,“我教你個法子,若是以后再有像那個趙青云一樣的人,他學他的老師,你就不會學你爹、你老師嗎,跟誰沒個師傅似的。” 沈平安在心里默念一回,也發(fā)現(xiàn)這個辦法極好,誰時候沒有學過家里大人說話做事啊。對于沈平安這樣的大孩子來說,模仿大人,更是一件再簡單不過的事情,只是因為之后有了蒙師,再進學念書,也就慢慢忘了時候的那些樂趣。 “好兄弟,你還沒有告訴我你叫什么呢,你給我出了個這么好的主意,我一定得好好謝謝你才行,”沈平安想了許久,也沒能想到謝禮,“你家缺錢嗎,我挺會賺錢的,你要是愿意,可以入股啊?!?/br> 聽了這話,倒是謝笙自己驚訝了,連著周老爺子也不自覺得將視線放到了沈平安身上:“你學了這么久,不準備考科舉?” 周老爺子一開口,就像是課上的師長,而周老爺子斷句的方式,和謝笙剛剛和趙青云說話有異曲同工之妙。沈平安一聽就知道,謝笙剛剛給自己說辦法,不是空口白牙,而是他自己用著的確好用的。 沈平安下意識的拿出了平時自己老師的姿態(tài)來,可面對著周老爺子,沈平安從氣勢上就弱了:“可本就出身商家,自精于此道,還尚未想過科舉之事。” 看著面前幾乎變了一個人的沈平安,周老爺子好笑的看了謝笙一眼,卻沒有對沈平安的想法做任何評價。 “你若已經(jīng)有了想法,大可與你父母商議,但若要走科舉一路,便莫要沾染商道,”周老爺子這話,倒是真心實意。 沈平安既然能被蜀州書院的山長收為弟子,資質(zhì)定然不差,若是浪費了實在可惜??芍芾蠣斪痈靼?,這世上的路有千千萬,唯有自己親自選擇的才不能后悔。只是這樣的好苗子,若是以后決意走科舉,卻被人舉報說行商與民爭利而隕落,就太過可惜了。 之后的路途,并沒人再說話,幾人一道行至山門前,沈平安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老師和其他幾位在書院中德高望重的大儒都靜靜的等在門外,他一時有些摸不著頭腦。 “老師,這兩位是我方才遇上,也想到書院來的,您別看這個孩子,他可聰明了……” 看著面前滔滔不絕的沈平安,在場的大儒心里都浮現(xiàn)出一句話,傻人有傻福。 “閉嘴,”蜀州書院山長喝止了沈平安,這才領(lǐng)著眾人行到了周老爺子面前。山長激動得直接跪到了周老爺子面前,生生磕了個頭,“學生鄭才見過老師。” 場面一時寂靜下來,這個鄭山長做成這樣,那他身后的大儒是跪好呢還是不跪好呢。其實這幾位大儒都蠢蠢欲動,可關(guān)鍵是人家是座師和學子的關(guān)系,你平白無故的磕個頭,也沒人要啊。 謝笙見狀,忙故作聲道:“老師,您不是說您只給我找了一個師兄嗎,怎么這里又來一個?!?/br> 謝笙一開口,相當于把全場的視線都吸引到了自己的身上,周老爺子也正好趁著這個機會去扶鄭才:“鄭山長快快請起,老師萬不敢當,三人同行,達者為師,余不過癡長了些閱歷罷了。” 周老爺子手上用了幾分力氣,鄭才無法,只得從地上起來。 后頭沈平安看得目瞪口呆,自己老師竟然也會有這么不要臉面的時候?這兩人到底是什么人啊! “周大人過謙了,”另一名不知名字的大儒上前,“周大人主持幾屆科舉,堪稱桃李滿天下,且個個都是我朝棟梁之才。鄭山長曾拜周大人為座師,自然是應當稱一句老師的?!?/br> 那人說的冠冕堂皇,也滿心以為周老爺子會就此認下,沒想到周老爺子卻道:“如今只有周庶人,可萬萬沒有什么周大人。鄭山長既然拜了周大人為座師,就自去尋周大人去,余此生只收了兩名弟子,一人尚在京中,一人便是這才進了師門的黃口兒,可再沒有第三人了。” 周老爺子這話說得,把方才謝笙拉過去的視線全都又拉到了自己身上。一句黃口兒,自己直言謝笙年少無知,也讓旁的人無話可說了。 這些個大儒平日里都是千里挑一,能言善辯的人才,如今面對著周老爺子,竟都覺得自己嘴笨舌拙,不堪造就了。 要細細說來,其實也是因為周老爺子之前乃當朝尚書,更是皇帝寧愿違背了太尉的意思,將他送往蜀州的,從身份和德行上來說,周老爺子對于這些人完全能稱得上“高山仰止,景行行止”。何況蜀州雖然偏僻了些,卻大都是擁護皇帝的?;庶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