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1章 XX片
“你祖母來信了,她想讓你回去一趟?!?/br> 父親的話在值宿室內(nèi)響起,熟悉的語氣讓人不禁正襟危坐。 “什么?”他下意識地反問道。 盡管他已經(jīng)對每周的匯報事務(wù)漸漸上手,對父親公事公辦的口吻也習(xí)以為常,但在例行匯報之后,冷不防聽到父親這樣一句“不專業(yè)”的話,他還是禁不住愣了一下。 衛(wèi)隊的值宿室坐落在復(fù)興宮的偏僻一側(cè),相比起正對國王大道的嘈雜宮門,以及令人不禁屏息的群星之廳,這里不鬧也不靜,氛圍正好。 父親淡淡開口,語氣沙?。?/br> “你的堂兄身體不好,事實(shí)上,是很不好?!?/br> “他管理封地多有不順,需要幫手?!?/br> 祖母,堂兄。 這兩個許久未聞的名詞回響起來,讓他恍惚了一瞬。 仿佛回到久遠(yuǎn)的過去。 幫手? 但他只是本能地轉(zhuǎn)了轉(zhuǎn)念頭,就毫不猶豫開口: “不,我不回去?!?/br> 聽見他的回答,桌子后的父親抱起雙臂,在甲胄的輕響中靠上椅背,目光灼灼,流露出多年養(yǎng)成的威嚴(yán)。 這讓他有些忐忑——自己很久未在沒有第三人的情況下與父親獨(dú)處,相談家務(wù)了。 但父親沒有皺眉,更沒有絲毫不豫之色,似乎對自己的回答早有預(yù)料。 “你祖母的意思是,若你堂兄有所不測……家族的封地和頭銜需要有人繼承?!备赣H輕聲道。 這卻讓他皺起了眉頭。 封地和頭銜…… 需要有人繼承…… 他本能地皺起眉頭,隨后輕哼一聲,努力壓抑著話語里的不屑之意: “他們不會這么好心的,條件呢?” 父親依舊面色如常,不知是多年的職業(yè)生涯讓他喜怒不形,還是因為他對自己了解太多。 只聽父親淡淡道: “條件是,你要在堂兄去世后,迎娶你的堂嫂——也就是你祖母的侄孫女。” “跟她生下繼承人,以維持兩個家族的關(guān)系。” 迎娶……堂兄的遺孀? 聽及此處,他的眉頭微微一挑,滿意地發(fā)現(xiàn)自己找到了不屑的理由。 果然。 “我明白了,”他也抱起雙臂,鼻音里帶著稍稍的輕視: “告訴他們,我不會回去?!?/br> “讓他們?nèi)?*吧。” 對于他的拒絕,父親毫不意外地點(diǎn)點(diǎn)頭,仿佛他剛剛沒有拒絕一個貴族頭銜的繼承權(quán),而僅僅是說了聲“今晚不回家吃飯”。 父親的目光轉(zhuǎn)移到他纏著繃帶的手指上。 這一次,前者切切實(shí)實(shí)地皺起了眉頭: “你仍然在練那套劍術(shù)?” 他下意識地放下手臂,但在把它們藏到背后之前卻臨時變換了動作,很自然地擺出一個撐著椅臂的姿勢。 他點(diǎn)點(diǎn)頭,試著用最不在乎的口吻回答: “是的。” 但父親的眉頭不但沒有舒展,反而越皺越緊: “你覺得自己有機(jī)會在下一次騎士比武時擊敗他,至少斗個旗鼓相當(dāng),不落下風(fēng)?” 這句話讓他心中一緊。 擊敗他。 擊敗他。 他! 沒錯,就是這樣,擊敗他!像那個北地人一樣——他很想這么說,以自信,輕松,沉穩(wěn)的語氣。 但不知為何,他卻在說出去前臨時改口,語氣稍沉: “屆時自有分曉?!?/br> 父親沉默了一會兒,雙目卻依舊盯在他的身上。 這讓他很不自在。 “我想你應(yīng)該知道,守望人的遴選一事上,身手不是唯一標(biāo)準(zhǔn)。”父親緩緩道,眉毛未舒。 不祥的預(yù)感襲上心頭。 他不自然地?fù)Q了個坐姿: “我知道。” 父親依舊定定地看著他: “但即使如此,你在守望人的競爭名單上也并不樂觀?!?/br> 他的心里仿佛有一根弦,緊緊地繃了起來。 “薩克埃爾武藝最好,也深受陛下信任,諾蘭努爾有整個北境和良好的人緣作為后盾,托尼是庫倫隊長看好的人,而考克斯的戰(zhàn)場指揮和經(jīng)驗則深受賀拉斯王子的贊賞和推薦?!?/br> “他們都是熱門人選?!?/br> 父親注視著他,一字一句道出人盡皆知的事情,仿佛印章般重重地印刻進(jìn)他的內(nèi)心。 “可你,你擁有的卻只是我這么一個父親?!?/br>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在這句話的同時,他似乎聽到了父親從鼻子里輕輕呼出一口氣。 他有些煩悶,父親的目光讓他不得不移開視線,看向別處: “我知道?!?/br> 但父親似乎并不準(zhǔn)備放過他: “衛(wèi)隊里,同家族的人通常不會同時擔(dān)任要職,尤其是副衛(wèi)隊長和守望人這樣的位置。” 父親的語氣帶著不易覺察的黯然: “你極有可能落選。” 他的呼吸停滯了一瞬,幾秒后才堪堪恢復(fù)。 “我知道?!?/br> 他頗有些艱難地道。 父親終于撇開了視線,看向值宿室的大門。 “但你還是固執(zhí)地想試一試?” 不知為何,面對著這樣的父親,他雖然皺起眉頭,卻有些說不出的輕松。 “是的?!?/br> 他放下手臂,也靜止了幾秒,最終吸氣回答道: “終歸要試一試?!?/br> 這一次,父親沉默了很久,連帶著值宿室里本就不怎么輕松的氣氛也凝重下來。 久到他皺起眉頭,尋思著是不是該插話告辭的時候…… “你知道,王室衛(wèi)隊不僅僅是守御君王左右的衛(wèi)兵,它更是一份契約,一個理念,一種傳統(tǒng)。” 父親緩緩呼出一口氣,卻沒有看向他,而是看向值宿室的墻壁。 那里,寫著衛(wèi)隊成員姓名的排班表赫然在目:庫倫、亞倫德、巴尼、塔爾丁、加爾斯、塔倫、達(dá)斯坦、諾??恕⒏甑聹?、康尼、哈維亞、納基…… 他不知道父親為什么要提起這個,但父親的目光似乎有些深邃。 “自復(fù)興王時代起,有實(shí)力的貴族門庭送出他們的血裔,無論長子次子,主脈旁支,他們護(hù)衛(wèi)君王左右,培養(yǎng)與王室的關(guān)系,贏取復(fù)興宮的信任,國王也借此維持與封臣家族的默契,保證自己對屬下封地的影響力?!?/br> 父親嘆息著,聲音有些不同尋常,少了一些強(qiáng)硬,多了一分無奈: “某種意義上,好幾百年里,王室衛(wèi)隊就是王國的版圖縮影——從六大豪門到十三望族,從璨星七侍到新貴族,大大小小多少家族的興衰起落都反映其中。” 他狠狠皺起眉頭,預(yù)感到今天的父親有些不同尋常。 從小到大,父親一直很嚴(yán)肅。 從未如此……語重心長? “長官,”他皺眉看著父親,下意識地喊著最習(xí)慣的稱謂: “您究竟想說什么?” 似乎是被這聲“長官”喚了回來,父親頓了一下。 等他再開口時,已然恢復(fù)到那個自己習(xí)以為常的強(qiáng)硬長官。 “我知道你對家族的印象不佳,跟你堂兄的關(guān)系也不好。” 父親重新看向他,正襟危坐,語氣嚴(yán)肅: “但是,如果你回了家,從你祖母和堂兄那里拿到承諾,從而讓陛下知曉:你很有可能從你堂兄的手里繼承頭銜和封地……” 他心中一冷。 又是這個? 繼承? 父親繼續(xù)開口,面無表情地道出原委: “那樣,至少在考量守望人的人選時,陛下會對你另眼相看:我想他更愿意那個替他掌管王國土地的人,是個朝夕相對、忠心耿耿的衛(wèi)隊近臣?!?/br> “甚至,我也可以辭職退役,這也許能加大你的機(jī)會。” 是么。 只要這樣做,只要接受……我的機(jī)會就會大大上升。 他默默地嘆出一口氣、 一股淡淡的失望涌上心頭。 這么多年了,他跟父親當(dāng)然算不上什么父慈子孝的典范…… 但至少,他以為父親對那片土地,那段回憶,那些人事的觀感,理應(yīng)是跟他一致的吧。 可是…… “你就這么想我回去繼承家族?” 他默默開口,語氣里帶上了連自己都感覺吃驚的疏離和敵意。 但他不想收回這股情緒,而是任由它慢慢發(fā)酵,化作冰冷刺骨的話語: “回去繼承那個逼得我們舉家流離,害得母親中途病故,害得meimei缺藥早夭的所謂‘家族’?” 他的冷哼聲里,仿佛有人打開了冬日的寒窗。 讓對面的父親,突然化作可怕的冰雕。 唯剩一雙眸子,咄咄逼人。 “這與她們無關(guān)?!边^了好半晌,父親才僵硬地回答道。 “那是為了什么?” 他毫不氣地回敬。 “如果與她們無關(guān),為什么還要牽扯上我?為什么你不干脆自己回去,自己去繼承那個頭銜,自己去娶那個年輕漂亮的妻子,成為祖母的好兒子和陛下的好臣子呢?” 砰! 一聲巨響。 他默默看著父親砸在椅臂上的拳頭。 氣氛變得緊張壓抑。 他發(fā)現(xiàn),他們彼此都在微微喘息。 而父親就像過去成百上千次一樣,用那種長官訓(xùn)練新兵的眼神,冷冷地逼視著他,仿佛下一刻就要拿出鞭子。 但這一次,他卻昂首挺胸,毫不退縮地與長官對視。 好一會兒,臉頰抽動的父親才從齒縫里逼出一句話: “因為你是我的血脈。” 父親吐出一口氣。 不知為何,父親慢慢緩下了僵硬的臉色,松下扯緊的口氣,還罕見地移開了視線。 “我想,這理應(yīng)由你來選擇?!?/br> “我的兒子?!备赣H僵硬地道。 他微微一顫。 兒子? 真奇怪。 這不是他。 他看著眼前的父親,默默地道。 多少年了,無論于公于私,性格強(qiáng)硬、一板一眼的父親從來都是直謂其名或稱呼職務(wù)。 自母親逝世,他很久沒有這么叫過自己了。 我的兒子? 這讓他一時不知如何面對:如過去一般準(zhǔn)備好的滿腔憤怒,此刻卻找不到對手發(fā)泄。 最終,他只能強(qiáng)迫自己冷哼一聲,不屑地轉(zhuǎn)過頭: “所以我們還是逃不掉,對么?!?/br> “即使從家族封地里遷出,來到王都,進(jìn)入王室衛(wèi)隊,自力更生這么多年,”他瞥視著墻上的排班表,輕蔑地道: “我們卻仍舊像荒野里倉皇避雨的動物,無論走到哪里,頭上都有那片烏云。” 父親默默地看著他,嘆了口氣,語氣有些疲倦: “不,我們逃不掉?!?/br> 父子倆沉默了好一會兒。 “你有兩個選擇:接受你祖母和堂兄的條件,你能贏得體面的爵位和封地,甚至成為下一任守望人,乃至衛(wèi)隊長,”終于,父親舒了口氣,重新開口,或許是因為熬夜的緣故,聲音里有著化不開的疲憊: “或者你可以拒絕……” 父親的話被他打斷了。 “我拒絕,我不稀罕那個爵位和頭銜?!?/br> 他斬釘截鐵,不容置疑地道,毫不示弱地與父親對視著。 “我不會回去。” “甚至不想跟他們有任何瓜葛?!?/br> 那個黑透了心的所謂家族。 他冷冷地想道。 父親皺眉:“即使這意味著,你很有可能輸?shù)敉跏倚l(wèi)隊守望人的競爭,終你一生,就做個小小的……” “是的?!?/br> 他回答得毫不猶豫。 這一次,父親望了他很久。 很久。 期間,父親的目光數(shù)次更易,情緒不明。 而他也沉靜對望,毫不動搖。 終于,父親移開了目光。 “很好,”父親輕哼一聲,聲音竟然輕快了許多: “那就不回去?!?/br> 這倒讓他頗為意外。 記憶里,兩人對上火的時候,父親從未有過如此快就放棄的經(jīng)歷。 他只能重新抱起雙臂,努力排解著無處發(fā)泄的憤懣,覺得今天的空氣格外不適合他。 兩人似乎有些尷尬,沉默了幾秒。 “好了。” 父親清了清嗓子。 “那么,今天的匯報結(jié)束了,你可以走了,”父親坐正身體,淡淡地道: “奎爾·巴尼先鋒官。” 一瞬間,父親的臉色恢復(fù)了冷意。 讓他幾乎無法相信,剛剛那個口稱兒子的疲倦父親,和現(xiàn)在這個冰冷漠然的嚴(yán)肅長官,居然是同一個人。 他僵硬地站起身來,感覺體內(nèi)那股未散的不屑和憤懣又有了出口。 “好的,”他同樣恢復(fù)到最習(xí)慣的口吻,離開值宿室前最后望了一眼父親,冷冷地帶上門: “長官,奎爾·巴尼副衛(wèi)隊長?!?/br> 喀嚓! 值宿室的大門轟然關(guān)閉,把小巴尼從意識模糊的回憶里轟然驚醒! 他逐漸恢復(fù)知覺,感覺到自己正在移動。 “感謝落日,你好一些了——我還以為我們要失去你了?!?/br> 這是納基的聲音。 嗓音里帶著淡淡的欣喜,朦朦朧朧像是從遠(yuǎn)方傳來,并不真切。 失去我? 他還在做夢嗎? 小巴尼試圖睜眼,卻痛苦地呻吟了一聲。 他的眼睛很疼,一打開就流淚,耳朵里還回繞著奇異的嗡嗡聲。 怎么回事…… “納基,放我下來……” 他忍痛睜眼,只能看到一片模糊的光影,隱約是幾個人組成的小隊,在火光里摸索著蹣跚前行。 而他正在其中,被納基架扶著趔趄邁步。 “不,我不覺得你現(xiàn)在站得穩(wěn),長官?!奔{基的聲音有些疲憊,腳步也不甚穩(wěn)當(dāng)。 小巴尼使勁晃了晃頭,雖然他的耳鳴沒有減輕,眼睛也依舊疼痛,但神智卻稍稍回復(fù)了一些,隱約看見貝萊蒂的背影層層疊疊、搖搖晃晃地行走在前方。 他想起了一些事情。 白骨之牢,薩克埃爾,還有…… 煉金球。 “我們在哪?獄河?”小巴尼不小心踩到了一塊碎石,一個趔趄。 一個有些陌生,又有些熟悉的少年嗓音,有氣無力地從身后傳來: “當(dāng)然不?!?/br> “去獄河,要坐船的……” 小巴尼皺起了眉頭,在慢慢復(fù)原的記憶里提取出一個人名。 是他。 不等他回頭,那個嗓音的主人就東倒西歪地走來。 那是個狼狽可憐,帶著滿身血污,臉頰上還有著一個嚇人紅腫的少年。 他左手架在一個滿臉不耐的紅發(fā)青年肩上,右手拄著一把銀光熠熠的流暢長劍,一瘸一拐: “他還好嗎?” 聽了少年的話,納基皺起眉頭,轉(zhuǎn)向小巴尼,伸出手搖了搖: “你能看清我嗎,巴尼?小巴尼?小兔子巴尼?我現(xiàn)在伸出了幾只手指?” 該死。 這貧嘴的家伙…… 等我恢復(fù)了…… 小巴尼死命眨了眨眼,依舊眨不掉視線里的模糊重影,但他畢竟看到了納基。 “四只?!?/br> 他輕哼一聲,沒好氣道:“但是……” “你是說左邊那個你,還是右邊那個你?” 納基挑了挑眉,收起他的兩只手指,欣喜地“嗯”了一聲。 他拍了拍小巴尼的手臂,轉(zhuǎn)向那個少年,興高采烈地露出牙齒: “沒事,他很好?!?/br> 少年也挑了挑眉,回過頭去。 神特么“很好”。 就在此時。 “哇哦哦哦!” 前方,貝萊蒂攙扶著的人突然高聲開口,又驚又喜: “我覺得我聽見聲音了!” 聲音之大,震徹通道,刺激耳膜,把所有人都嚇了一跳。 通道里爆發(fā)出一陣不小的嘩然,大部分都是在不滿地抱怨,一時哀鴻遍野。 “我的天讓他閉嘴……” “打暈這兔崽子……” “嗚嗚嗚……” “剁了他……” 然而被貝萊蒂扶住的塔爾丁卻繼續(xù)興高采烈地大聲道: “嘿,納基,大詩人,趕緊說點(diǎn)什么!我覺得我的聽力在恢復(fù)誒!” 他的嗓門越來越大。 整個隊伍像遇到地震一樣,一時東倒西歪。 巴尼跟身旁的納基都狠狠一抖: “該死,小點(diǎn)聲,塔爾丁!你一說話我就耳朵疼……” 但塔爾丁似乎毫無自覺: “?。俊?/br> 他一臉疑惑地回過頭來,夸張地扯大嘴巴: “你說什么?什么疼?能不能大點(diǎn)兒聲?” 余音繞梁,震耳欲聾。 眾人又是一陣不小的哀嚎。 “別和我說話!” 納基痛苦地捂住耳朵,聲音也大了起來: “我到現(xiàn)在看東西還有重影,走路還撞墻……” 小巴尼越聽越煩躁,但他卻慢慢放下心來。 他們都在。 “安靜?!?/br> 小巴尼發(fā)覺自己的平衡感正在恢復(fù),于是慢慢踩穩(wěn)腳步,把重量從納基的肩頭稍卸下一部分: “發(fā)生什么了?” 小巴尼知道該問誰,他直接轉(zhuǎn)向身側(cè)的那個少年: “殿下,那個煉金球……” “是怎么回事?” 他的身側(cè),同樣眼神迷離,齜牙咧嘴的泰爾斯·璨星痛苦地打了個呵欠,跟身邊的那個“懷亞”對視了一眼,頗有些尷尬地對他笑了笑。 “那是……” 泰爾斯停頓了一下。 “你看到了,”泰爾斯聳了聳肩膀,突如其來的動作讓快繩和他都一個搖晃,手忙腳亂地扶住墻才不至于摔倒: “那顆煉金球是個……” 泰爾斯搜腸刮肚,絞盡腦汁,終于找到一個近似易懂的詞語: “怎么說……閃光彈?” 閃光…… 小巴尼沉默著,咀嚼了一會兒這個詞語。 “閃光彈?” 泰爾斯皺起眉頭,看了看搖頭晃腦,就像一群酒鬼彼此攙扶著回家的王室衛(wèi)隊,訕訕道: “不止閃光?!?/br> “也許還有些震撼彈的聲音效果……我也是好幾分鐘才恢復(fù)聽力,現(xiàn)在還嗡嗡響……” 而且那道光…… 泰爾斯懊惱地閉上眼睛。 雖然提前蓋住了眼,但還是很痛啊…… 小巴尼沉吟了一會兒,就問出他最關(guān)心的問題: “他呢?” 隊伍沉默了下來。 他們知道他要問什么。 泰爾斯輕輕地瞥了巴尼一眼,從他的臉上看到焦急和渴望。 小巴尼預(yù)感到了不妙。 “告訴我,他呢?” 先鋒官皺起眉頭:“你們干掉他了嗎?” “巴尼,那個……” 納基為難地道:“額,薩克埃爾他……” 小巴尼急忙追問: “他怎么了?” 隊伍沉寂了一會兒,終究還是由貝萊蒂開口了。 “這么說吧,”刑罰官沉穩(wěn)的話語響起,時大時小,看樣子也沒從煉金球的震撼中恢復(fù)過來: “薩克埃爾的知覺和注意比我們更靈敏也更集中……” “他失去視力和聽力之后,受到的影響比誰都大,對著空氣大吼大叫……” 小巴尼感覺到不妥,甩開這些細(xì)節(jié),直接追問: “你們干掉他了?” 整個隊伍被他問得一滯。 最前方的塞米爾咳嗽了一聲,淡淡開口: “他發(fā)狂了——但戰(zhàn)斗的本能有增無減,還更具攻擊性,拿著武器瘋狂揮砍?!?/br> 塞米爾喘了一口氣,似乎在緩解痛苦的耳膜: “你該看看他那時的樣子,不要命地找尋著每一個活物,企圖把兩米內(nèi)的東西都砍成碎片,納基試著接近,差點(diǎn)被他削了腦袋,而我……” 塞米爾拍了拍左臂的帶血繃帶,嘆了口氣。 小巴尼頓了一下,咬緊牙關(guān): “遠(yuǎn)程?” 貝萊蒂搖了搖頭,輕聲道: “試過了?!?/br> “那家伙,塔爾丁的冒牌外甥,記得嗎?他試著從遠(yuǎn)處射了一箭,朝著腦袋去的,不知道為什么沒射中,只中了肩膀?!?/br> 泰爾斯感覺到小巴尼的目光朝著自己射來,而攙扶著自己前進(jìn)的快繩則畏縮地貓低身子垂下頭,似乎想要把整個腦袋都塞進(jìn)泰爾斯的懷里。 沒射中? 小巴尼呆呆地看著尷尬低頭的快繩。 貝萊蒂嘆息道: “薩克埃爾感覺到了疼痛,摸到了箭的方向,反向逃進(jìn)了黑暗里?!?/br> 小巴尼的表情僵住了。 “告訴我,”半晌后,小巴尼定定地看著腳下的黑暗,怔然道: “你們干掉他了?!?/br> 沒有人說話,泰爾斯也下意識地落后了他一步。 許多衛(wèi)隊的成員也低下了頭。 小巴尼重重地呼出一口氣,咬牙道: “為什么?” 他狠狠地剁腳,震得一邊的納基東倒西歪: “為什么……你們?yōu)槭裁床蛔飞先?,殺了他!?/br> 語氣痛恨,嗓音頗大。 震得眾人脆弱的耳膜又是一陣疼痛。 “巴尼!” 貝萊蒂沉穩(wěn)地出聲: “那顆煉金球威力不一般,我們也受了不小的影響?!?/br> 不少人,包括快繩都下意識地盯向了泰爾斯,讓王子不禁揚(yáng)了揚(yáng)眉毛。 關(guān)我什么事? “整整好幾分鐘里,我們所有人都是失聰?shù)?,腦子里像是有人在吹海螺,平衡出了問題,站起來走三步就會歪……” 貝萊蒂嘆息道: “即使我們的情況比薩克埃爾好,也花了不短的時間才站起來,逃到這下面來?!?/br> 巴尼難以置信地看著貝萊蒂,又看向其他人,但許多人都在他的視線下轉(zhuǎn)過頭。 “別擔(dān)心,”塞米爾輕聲道: “薩克埃爾的感知力比我們都靈敏,受到的影響更大,我猜他需要比我們更多的時間才能恢復(fù),也許還沒法完全恢復(fù)?!?/br> “至少我們還活著?!?/br> 小巴尼沉默下來,默默地低下頭,整個隊伍繼續(xù)緩慢地前進(jìn)。 “那是從哪來的?” 就在泰爾斯以為一切結(jié)束的時候,小巴尼卻突然發(fā)聲了: “煉金球?” 泰爾斯眼皮一跳,跟快繩對視了一眼。 這個…… 怎么說? “璨星王室嘛,總有些庫存……”泰爾斯吞吐著道…… 小巴尼皺起眉頭: “為什么不早點(diǎn)用?或者干脆把它交給我們?” 泰爾斯皺起眉頭,隨即重新松開,理直氣壯地道: “在他全神貫注的一瞬間放出來,不是最好的時機(jī)嗎?” “如果等到薩克埃爾看見了它,我再丟出去,我不覺得會這么有效?!?/br> 難道我會告訴你是因為我之前忘了嗎? 幸好,巴尼沉吟了一會兒,就不再問下去了。 泰爾斯收回悻悻的目光, 而且,包括薩克埃爾和快繩在內(nèi),一直以為這是個威力巨大的爆炸煉金球,就像當(dāng)年拉斐爾在龍霄城的秘道里使用的那個一樣。 但事實(shí)上…… “嘿,你怎么知道這個煉金球只有閃光和聲音?” 果然,快繩不安分地捅了捅他的肋部,悄聲問道: “釬子拿出來的時候,明明說……” 泰爾斯在心底里默嘆一口氣。 看,這就是他最大的顧慮。 “我就是知道,”泰爾斯咪咪一笑,一副“我見多識廣”的樣子,聳聳肩: “我知道這玩意兒并不致命?!?/br> 快繩見狀皺起眉頭。 “但如果它是爆炸的那種呢?須知,煉金球上沒有明顯的記號,只有少數(shù)人才……” 菜鳥雇傭兵不滿地看著他: “多年前,我就見過一個……” 泰爾斯輕咳一聲,果斷停止了話題: “它不是?!?/br> “璨星王室歷史悠久,有辨認(rèn)煉金球的方法?!?/br> 他神秘地笑笑: “就像我們的血液是金色的……” 快繩露出一個“你不說就算了”的嫌惡表情,無趣地回過頭去。 泰爾斯松了口氣。 沒錯,面對這顆釬子拿出來威脅他和薩克埃爾的煉金球,他一開始也是戰(zhàn)戰(zhàn)兢兢。 但一切神秘都在他找到錨點(diǎn),有理智地進(jìn)入失控狀態(tài)后揭開。 在那個神奇的狀態(tài)里,泰爾斯看清楚了煉金球的里層: 那是一團(tuán)旋轉(zhuǎn)的能量。 而那時候的他冥冥中知道:里面旋轉(zhuǎn)的能量其實(shí)很空,哪怕全部釋放出來,也頂多震飛周圍幾尺的灰塵而已…… 更重要的是…… 沒有明顯的記號? 事實(shí)上,當(dāng)泰爾斯的視線從穿透覆蓋與夾層,他發(fā)現(xiàn)在那個神秘?zé)捊鹎蚩床坏降?、覆蓋著金屬殼的內(nèi)圈里,鐫刻了幾句他半生不熟的近代帝國文: 致盲強(qiáng)光xx片 xxxx片 煉金之塔,戰(zhàn)斗法師xx榮譽(yù)出品,xx號ee1109八17,制作者:一等xx師,d·e·薩里頓 用于壓制知覺、xx鎮(zhèn)壓、xxxx、xx等 統(tǒng)一xx,僅限塔內(nèi)使用,嚴(yán)禁外銷xx外流,禁止范圍包括但不限于靈魂之塔、明神教會、xxx、第三環(huán)、地獄之門、xxxx、騎士圣殿、帝國及xxxxxx 這行奇怪文字蘊(yùn)藏的信息量巨大,比如它制作者的姓氏。 里面陌生的詞匯也很多,但足以讓泰爾斯明白它的功用。 于是乎,當(dāng)想起要拿什么東西來牽制感知力出色的薩克埃爾時,它就派上了用場。 快繩皺起眉頭,若有所思道: “所以,剛剛釬子拿著個假的籌碼威脅你,把我們甩了個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 “看上去似乎是的?!?/br> 泰爾斯一想到那個狡詐的釬子,就懊惱地?fù)u搖頭: “其實(shí)也沒錯,早該想到的?!?/br> “像他那樣的人,怎么可能有同歸于盡的魄力……” 就在此時。 踏,踏…… 泰爾斯最先一驚。 在那個什么“xx片”的荼毒下,眾人的知覺恢復(fù)速率不一,互相攙扶著東倒西歪地前進(jìn)。 但這一刻,幾乎所有人都神經(jīng)一緊! 踏,踏,踏…… 只聽隊伍身后,黑暗的通道里,突然響起了一串毫不掩飾的腳步聲。 踏,踏,踏…… 越來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