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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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樓上,安頓好行李,李紈親自泡了一壺茶端過來,一家人坐在一起聊天,小誠坐在地毯上玩著大手槍,老頭一皺眉說道:“紈紈,你怎么給他買這種危險的玩具,這個起碼要八歲以上才能玩的?!?/br> 李紈剛要說話,小誠叫起來了:“不是mama給買的,是新爸爸買的。” 一家人全都不說話了,老頭最擔心的事情還是出現了,他對妻子使了個眼色,李母抱起孩子去陽臺玩了,留下父女倆說事。 “紈紈,你和這個叫劉子光的人,到底是什么關系?”老頭問道,咄咄目光盯著女兒。 “他是至誠集團下屬紅星保安公司的經理,私下里我們是朋友關系,就這樣?!崩罴w毫不畏懼的回瞪著自己的父親,現在的她已經是成年人了,不再是當年那個青澀的大學生了。 老頭沉吟一下道:“這個人底子不清楚,相當危險!不要和他有任何交集,如果已經有了交集,我希望你早日抽身出來,否則后果很難預料?!?/br> 李紈譏諷的說:“危險?再危險能比得上您么?!?/br> 老頭并不在意女兒的揶揄,說:“我對不起你們娘倆,這是事實,所以我不希望你重復你母親的覆轍,和這個人在一起,不安全?!?/br> “不安全?”李紈冷笑一聲:“當年我和甄志談朋友的時候,你說他太文弱,不能保護我,現在終于找了一個能保護我的,你又說不安全了,你知道他救了小誠幾次么?三次!如果沒有他,小誠不是被人販走拐走就是被歹徒殺害了,和他在一起,我感到非常安全,非常!” 談話已經無法繼續(xù)下去,老頭坐了起來,拿出煙盒和打火機剛想抽煙,李紈冷冰冰的說:“不要在家里抽煙。” 老頭收起煙,說:“我出去走走?!睆街背鲩T走了,李紈氣鼓鼓的也不攔他,由他去了。 過了一會兒,李母抱著孩子走了過來,慢聲細語的問道:“紈紈,剛才我都聽小誠說了,事已至此,還是盡快把事情辦了吧,別聽你爸的,他就是個神經病,晚上前半夜還在床上,后半夜就鉆到大衣柜里去了,只要劉子光不是這樣的人,我覺得就行。” 李紈嘆口氣:“唉,爸也是為了我好?!?/br> …… 劉子光覺得暗中有一雙眼睛在盯著自己,在不同的場合同時看到同一個陌生人,這就是不正常。 那是一個五十多歲的男子,相貌端正,衣著普通,可以說毫無特色,但是沒有特色就是特色,這種丟在人海里就找不著的人,恰恰是特工的最佳人選。 劉子光不知道這個人是哪方面派出來的,便故意走進商場溜了一圈,又下到樓下家樂福買了一些東西,借著柜臺玻璃的反射,他看到那個老頭依然跟在自己后面不遠處。 劉子光忽然回頭沖那人走過去,那人腳步不停,眼神坦蕩,好像路人一般走過來,如果換了一般人,或許會以為真的是碰巧了,但劉子光卻更加確信,這個老家伙是真正的老手,盯梢的高手。 李天雄也有同樣的感覺,被自己盯著的這個男人很厲害,如果不是受過專業(yè)培訓,就是天資稟異,看他的反應,分明是已經發(fā)現了自己。 老李在秘密戰(zhàn)線上工作了幾十年,大多數時間執(zhí)行的是外勤任務,秘密部門的外勤并不像小說或者電影里描述的那樣驚險刺激,外勤特工也不是特種部隊,槍法和格斗技巧比一般警察略強而已。 老李以前經常執(zhí)行監(jiān)視和跟蹤這種任務,所以養(yǎng)成了在暗處窺測別人的習慣,他深信一個人無論怎么偽裝,都會在不經意的小動作中暴露自己內心深處的一些事情,想了解一個人,最好的辦法就是監(jiān)視他。 劉子光的檔案資料,早就從內部獲取了,從他的出生證明,到幼兒園、小學中學大學的成績單,評語,集體照,醫(yī)院病歷,都被老李仔細審查過。 從表面上看,這個人沒什么值得關注的,甚至可以說不值一提,出生成長都在江東省江北市,畢業(yè)于一所三流院校,財會專業(yè),工作經歷基本空白,八年前從事過小販職業(yè),在一次斗毆中捅傷了人,從此亡命天涯,不知所蹤,直到一年前才從外地歸來。 這八年時間讓他有了天翻地覆的變化,從一個不起眼的社會底層青年變成了叱咤風云的江湖大佬,短短時間內風生水起,從一文不名到身價百萬,他的事跡令人目不暇接,不過總的來說,這個人的所作所為,還都是被社會大眾所認可的,而且他還交了一幫朋友,三教九流都有,退休教師、江湖混混、企業(yè)經理、政府官員都有,說明他很會做人,人緣不錯。 如果不發(fā)生緬北的事情,老李或許只會以為這是一個在外面經過風云,回鄉(xiāng)發(fā)展的大齡青年,但是現實告訴他,事實絕非如此簡單,這人當過兵,打過仗,見過血! 雖然出境記錄顯示這個叫劉子光的人一直都在國內,但李天雄堅信,他一定在外面做過大事情,甚至有可能肩負著境外組織賦予的某些使命。 而且這個人還刻意接近自己的女兒,這更讓老特工緊張,他一定有所圖謀! 年紀到底大了,一波人流過后,目標失去了蹤跡,李天雄繼續(xù)往前走,頭部不動,眼角四處打量,依然沒有發(fā)現目標,前方就是廁所了,走了這么久,他覺得有些內急,便直接拐了進去。 超市的廁所很大,里面沒有幾個人,李天雄站在小便池前釋放著壓力,老了,前列腺不好使了,尿瀝瀝拉拉不干凈,他正在抖動,忽然覺得背后一陣陰風。 老特工急忙低頭轉身出拳,但是畢竟年歲不饒人,動作慢了一步,被人一招鎖喉攬住了脖子,同時那人的膝蓋頂住李天雄的尾椎骨,他整個人頓時失去重心倒在地上,還沒看清楚對方,臉上就被猛擊了兩拳。 劉子光下手很重,兩拳下去老人就失去了知覺,他把這家伙拖到廁所深處的格子間里搜身,大衣里裝著錢包和鑰匙,錢包里有一張首都籍貫的身份證,名字叫李天雄,銀行卡若干,現金若干,沒什么特別之處。 看他拳峰,分明是個練家子出身,劉子光不甘心,繼續(xù)搜索,從上身摸索到腰部,又摸索到大腿、小腿,終于在腳踝處發(fā)現了情況。 這老東西居然帶了一把手槍,一把銀光閃閃的ppk手槍,劉子光大驚,覺得這事兒果然復雜了,自己怕是被境外組織盯上了,他思索片刻,覺得應該謹慎處理,于是便拿出自己剛買的繩子和封箱膠帶,將老頭嚴嚴實實的綁了起來。 …… 五分鐘后,接到群眾電話舉報的110巡警在超市廁所里發(fā)現了被捆綁結實的老頭,并且發(fā)現了一把手槍,頓時大為緊張,通知了指揮中心,指揮中心馬上命令刑警出動調查情況。 十分鐘后,老人已經坐在分局刑警隊辦公室里了,他什么也沒說,只是讓警察通知當地國安部門,刑警們掂量著繳獲的手槍,心里納悶得很。 這是一把老槍,起碼有三十年時間了,但是保養(yǎng)的依舊很好,只是外面的烤漆掉光了,露出里面的的鋼底色,套筒上篆刻著槍號和五星標記,還有一九五二的字樣。 小刑警們把玩著這支奇特的ppk手槍,納悶道:“這把是什么槍,有點像六四式,但又不是,真奇了?!?/br> 老頭說:“這是五二式公安槍,六四式就是訪這個造的?!?/br> 小刑警們其實已經猜到了老頭的身份,所以沒給他上銬子,也不敢亂問什么,只是好煙好茶招待著,過了一會兒,國安局來了一位副局長,辦了交接手續(xù)就把人帶走了。 …… 濱江錦官城,門鈴按響的時候,李紈一個箭步沖上去開門,打開門就披頭蓋臉質問道:“爸,你去哪里了也不說一聲,手機也不帶!我和mama都急……” 話沒說完,李紈就看到父親臉上的淤痕,頓時驚呼道:“爸,你怎么了?” “沒事,走路摔了一跤?!崩钐煨蹟[擺手,很郁悶的說。 今日單更 532 丈母娘看女婿 李紈的mama聞訊走了過來,看到老頭子只是頭上腫了個包,眼睛一片淤青,比起以前年輕時候動輒傷筋動骨來真是小兒科了,便撇撇嘴說:“走路都能摔著,老李你以后也別逞英雄了。” 話雖這樣說,還是仔細檢查了丈夫的傷情,李母是醫(yī)生出身,一眼就看出這不是摔的,而是被人打的,好在只是皮外傷而已,包扎也很仔細,她一邊絮叨著一邊幫丈夫準備熱水和毛巾,卻絲毫不問發(fā)生了什么事,多年經驗告訴她,問了也是白問。 晚飯的時候,三個大人各懷鬼胎,都不說話,只有小誠無憂無慮的玩著他的大手槍,飯后李天雄看了一會兒新聞聯播就說旅途勞頓要休息了,客房早已準備好,老兩口洗漱之后回房就寢。 躺在床上,李母先是嘆了口氣,說道:“老李啊,咱們紈紈是個苦命的孩子,年紀輕輕就死了男人,一個人拉扯孩子,還要照看那么大一個公司,我都替她覺得累,我今天都詳細問過了,那個小劉人挺好的,相貌堂堂,有本事,有才干,年齡也相當,就是學歷好像差點,是個什么大專,不過不打緊,登對就行?!?/br> 李天雄雙手枕在后腦勺上,眼睛瞪著天花板不說話,思緒不知道飛哪里去了。 “紈紈也三十歲的人了,必須要為后半生考慮了,我覺得小劉這個孩子不錯,小誠也喜歡他,不過咱們做父母的還是要把一把關,我想這樣,明天請他到家吃個飯,你覺得怎么樣?” 李天雄還是沒說話,腦海中翻來覆去就是一雙缽盂大的拳頭,國安部副廳級偵查員居然在一個小城市的廁所里被人放倒捆上,又被派出所民警抓走,槍都繳了,最后出動國安部門領導才撈出來,這面子栽的,一世英名全完了。 李母見老頭子走神,便伸手狠狠掐了他一下,李天雄這才反應過來,問道:“你剛才說什么?” “我說,請小劉來咱們家吃個飯。” “好啊,我沒意見?!?/br> …… 第二天中午,劉子光接到李紈的邀請,說自己父母從首都過來看外孫子,想請他一起吃個飯,劉子光欣然同意,下午出去買了一些滋補品,騎著自行車就過去了。 輝騰他現在也不開了,新車還沒買好,所以依然騎著那輛經郭大爺調校的二八永久自行車,車籃子里放著一些冬蟲夏草之類的玩意兒,來到濱江錦官城樓下,把自行車鎖好,客氣的回應著物業(yè)人員彬彬有禮的問候,拿著禮物上樓去了。 叮咚,門鈴響了,阿姨過去開門, 客廳沙發(fā)上的老兩口看到門口出現了一個氣宇軒昂的年輕人,細腰乍背,劍眉星目,春寒料峭的季節(jié),就穿著白襯衣加黑西裝的打扮,款式簡約,但質地考究,沒打領帶,更顯隨和。 李母暗暗點頭,感覺這小伙子真人比照片還要精神,穿著打扮相貌身材都配得上自家女兒。 劉子光站在門口就很客氣的打了招呼:“伯母伯父,你們好啊?!?/br> 其實他早就認出沙發(fā)上那個老頭就是昨天在超市廁所里挨了自己兩記老拳的老家伙,只知道李紈的父親是政府單位工作,沒想到居然是政法機關的干部,而且隨身配備槍械,配備槍械也不奇怪,一定級別的領導和身份特殊的外勤人員都會配備,但放在腳踝位置就只能說明一個問題,這人一定是直接執(zhí)行任務的外勤特工! 老家伙似乎像第一次見到自己那樣,很和煦的笑著,劉子光當然不會傻到主動去揭穿什么,他換了拖鞋,把禮物交給阿姨,坐在沙發(fā)上很熱情的陪兩位老人聊著天,向他們介紹江北市的風景名勝,還有小誠的學習情況,他談吐自如,毫不拘束,李母更加開心了,不時拿眼睛瞟老頭子,眼下之意是你看這準女婿多好。 李天雄云淡風輕的笑著,不經意的問道:“小劉啊,你家里二老身體還好吧,他們是做什么工作的?” 劉子光說:“我爸媽身體還好,他們都是退休工人,以前我爸就在至誠花園做保安,我媽在環(huán)衛(wèi)處工作,后來我怕他們累著,就勸他們退下來了?!?/br> 這小伙子很誠實,劉子光在李母心中的分數又增加了一分,李紈家雖然不算高干,但李天雄好歹也是副廳級別,李母也是首都大醫(yī)院的主任醫(yī)師,比起劉子光的家庭來好太多了,人家小伙子不隱瞞,不在意,說明心理坦蕩。 “小劉,你有什么規(guī)劃么?在事業(yè)上?”李母問道。 “現在我手上有幾家實體,收入還算可以,以后肯定是往更大更高方向發(fā)展,具體計劃嘛,伯母感興趣的話我可以拿公司的戰(zhàn)略規(guī)劃書給您看。” 李母高興地咯咯笑,說道:“不用了,年輕人志向遠大就好?!?/br> 李天雄忽然站起來說:“不行了,煙癮憋不住了,小劉,陪我到陽臺抽支煙?!?/br> “好嘞?!眲⒆庸夂芩斓拇饝?。 一老一少去了陽臺,李紈解著圍裙從廚房出來,問道:“他們呢?” “你爸有話單獨和小劉說呢?!崩钅刚f道。 陽臺上,李天雄和劉子光同時掏出了煙盒,都是中南海,兩人相視一笑,取出煙來,劉子光幫李伯父點燃,自己再點著,吐出一口煙,扶著欄桿望著腳下的滔滔淮江水,說道:“伯父,昨天的事情,不好意思了。” 李天雄說道:“這么多年了,能一拳放倒我的人,你是第一個,不過要在二十年前,你指定不是我的對手。” 劉子光淡淡一笑,不予置評。 “劉子光,我只問你一件事,你失蹤的八年時間里,到底做了什么?”李天雄開門見山的問道。 “對不起,真的無可奉告,如果你一定要知道,就自己去查,我唯一能告訴你的是,這八年時間里,我為國家,為民族做了很多事情,也失去了很多,但我無怨無悔,就這樣?!?/br> 劉子光的態(tài)度證實了李天雄的猜測,他是為國家工作的人,但他也是沒有身份的人,這種人即便犧牲了,墓碑上也沒有名字,即使退役了,也沒有勛章,沒有榮譽,甚至連歷史都是空白的。 李天雄畢竟只是副廳級偵查員,這種級別的官員在地方上還算一號人物,在首都就什么也算不上了,而且他的涉密級別也不夠接觸最高層面的絕密,所以,劉子光的那段歷史,對他來說永遠是一個謎團。 確認了這一點,李天雄更加為女兒擔憂,嫁給這種人或許有時候會覺得幸福,但是麻煩卻遠比幸福要多的多,這一行永遠沒有退休的時候,就像自己,雖然二線了,但時刻配備槍械,那是因為不知什么時候,尋仇的人就會找上門來。 氣氛有些尷尬,一老一少盯著凜冽的江風默默抽煙,誰也不說話,或許是出于對家庭的愧疚和對女兒的愛,李天雄并不喜歡這個和自己有著類似經歷的準女婿,在他看來,這種人根本不可能給家庭帶來溫暖和安全。 忽然室內傳來一陣嘈雜聲,似乎有不速之客闖入,兩人迅速回身,還是劉子光速度更快一籌,沖進客廳一看,居然是侯律師一家殺到了。 小誠的爺爺奶奶穿著退休前的制服,甄麗穿著法院工作服,懷里抱著弟弟的遺像,侯律師臉上還裹著紗布,有些畏縮的跟在后面。 老法官兩口子臉上冷若冰霜,一副準備大動干戈的架勢,進門就拿出折疊小馬扎坐了下來,也不說話,老太太睥睨著屋里的人,以高高在上的態(tài)度問道:“你們就是李紈姘頭的爹媽吧?” 他們完全搞錯了,還以為是劉子光的父母過來做客呢,說來這對親家還是第一次見面,當初這樁婚事兩邊家庭都不同意,是李紈和甄志沖破重重阻力走到一起的,有了小誠之后關系才緩和一些,但是雙方家長也從未見過面。 “媽,你搞錯了,他們是……李紈的爸媽?!闭琨愋÷曊f道,老人眼神不好,甄麗的眼睛卻很好,看出這是小誠的外祖父一家人來了,不過劉子光在這種場合下出現,也說明一個問題,人家真的快要結婚了。 “你們來干什么?”李紈有些緊張的問道,她深知公婆不好惹,而且能量頗大,他們年紀大了,生活也沒啥樂趣,以此為樂的話自己可就遭殃了,誰也沒有精力陪這一對精通法律的退休老人玩啊。 “不干什么,這是我兒子的房子,我們有份的,進自己家有什么不對?!崩咸駳饣瞵F的說道,瞅著第一次見面的親家,企圖以高干的氣勢壓垮他們。 “紈紈,他們是什么人?”李天雄明知故問道。 “是小誠的爺爺奶奶,來搶占房子和孫子了?!崩罴w抱著膀子一臉警惕的說。 李天雄點點頭,上前說道:“甄先生是吧,有什么問題你可以通過法律途徑來解決,用這種胡攪蠻纏的方式無濟于事的?!?/br> 老法官傲然道:“你又是誰?” “我是李紈的父親?!?/br> “好,我想請問你,你是怎么教女兒的,指使黑社會分子把我女婿打成重傷,連我們老兩口也打,你女兒還有一點良心么!”老法官氣勢洶洶的質問道。 李天雄回頭四顧,李紈抱著膀子看遠處不搭理他們,劉子光則一聳肩膀,兩手一攤,滿臉無所謂的表情,默認這件事是他做的了。 這一刻,李天雄忽然覺得這個準女婿變得順眼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