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荀看他一眼，轉(zhuǎn)身抬起手，意味深長道：“哦……也是，世子爺、大將軍，都及冠的年紀(jì)了，女子閨中之事，明白些也不奇怪?！?/br>
    外袍穿過她的胳膊，晏決明小心地從領(lǐng)口抽出她的長發(fā)，并未在意她話里的陰陽怪氣：“與女子閨中什么關(guān)系？穿衣服，垂髫小兒都會(huì)的?！?/br>
    程荀閉上嘴，默不作聲。

    晏決明一心放在衣服上，剛整理好肩背處的褶皺、拿起腰帶，神情一頓，這才反應(yīng)過來。

    “阿荀！”

    他神情焦灼，大步走到她面前，見她低眉垂首、好似傷懷委屈的模樣，連忙辯白：“我、我……我何曾知道女子閨中之事！”

    程荀又背過身去，耍小性子一般，不愿看他。

    大冷天，明明屋內(nèi)沒有燒炭火，晏決明額上也急出了一圈汗。

    他又繞到她面前，舉起一只手，一字一句道：“我發(fā)誓，此生除了你，從未與另一個(gè)女子如此……親密過。過去沒有，將來也不會(huì)有！”

    程荀低著頭，聲如蚊蠅：“親密？什么親密？”

    晏決明張張嘴，不知所措道：“就是，就是……”

    他想起那天，黑暗中那個(gè)柔軟的吻。

    是這樣親密么？

    臉上逐漸浮起紅暈，耳根也燒得發(fā)燙，他望著她輕顫的長睫，訥訥無言。

    半晌，心一橫，他湊到她臉側(cè)，輕輕碰了一下。

    “就是這樣……親密?！?/br>
    他捏著那條腰帶，聲音越來越小。低下頭，卻見程荀一雙光潔白皙的腳踩在鞋面上，圓潤的腳趾落在那海棠繡樣上，一時(shí)竟分不清是那朵朵淺粉，是花還是腳趾了。

    手中的腰帶被捏皺了。

    一顆心不上不下地懸在半空，好一會(huì)兒，他才聽見對面那人一聲忍耐不住的輕笑。

    他訝然抬頭，卻見程荀抿著唇，強(qiáng)忍著笑意，眉梢眼角都被憋得泛了紅，哪里有什么委屈、難過的模樣！

    這下，還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一顆心化成水，就連眼底也盛滿柔情。

    他哭笑不得地看著她，拿起腰帶，只說：“乖，抬起手來?！?/br>
    第116章 大功德

    直到走出蝸居數(shù)日的庭院, 程荀才對這已有百年歷史的金佛寺有了實(shí)感。

    西北之地蒼莽寥闊，金佛寺似乎也被染上那份悲愴。

    群山之間，古剎的紅墻青瓦映著霞光，間或有僧人在其中穿行。風(fēng)中傳來渺遠(yuǎn)的誦經(jīng)聲, 伴著篤篤木魚聲, 一派淡泊寧靜之景。

    見識了金佛寺占地之廣, 程荀總算理解這里如何藏得下近八百將士了。

    寺中建筑并非簇新, 雖已有修繕的痕跡，可從高處看，仍有大片殘?jiān)珨啾凇?/br>
    破敗的屋舍中隱約可見一尊尊斑駁的佛像, 它們安然坐在廢墟之上, 已在風(fēng)沙中沉睡二十年之久。

    直至此刻, 程荀才終于明白了辯空大師多年來在此的那份付出，分量之重。

    正值清晨，空氣中還彌散著寒氣。晏決明替她系緊斗篷，與她同行在玄廊之下。

    程荀感嘆道：“辯空大師這份心性, 實(shí)非常人。不過, 你此前便認(rèn)識辯空大師么？”

    程荀實(shí)在想不出來，該是如何的交情，才能讓大師心甘情愿為他藏匿那五百兵士。

    晏決明垂眸看了她一眼, 有些遲疑：“……當(dāng)初，你可曾去過京城邱山醴泉?jiǎng)e院？”

    這個(gè)地名有些熟悉，程荀神情愣怔, 思忖后, 心中竟有些恍如隔世之感。

    她點(diǎn)點(diǎn)頭, 在記憶深處翻檢片刻，隱約記起了, 那時(shí)曾聽人說，這別院是晏家世子爺?shù)摹?/br>
    她恍然大悟，又問：“你是如何知道我曾去過的？”

    “那時(shí)……我似乎看見你了?！?/br>
    程荀對上他復(fù)雜的視線，心里泛起些漣漪。原來早在那時(shí)，他們便擦肩過了。

    只是往事不可追，今日在重提舊事，又有何意義？

    她不愿再沉溺其中，轉(zhuǎn)而道：“我聽說，邱山上有座古剎，莫非辯空大師與你早就相識？”

    晏決明放下那片刻的傷懷，恢復(fù)了平常，道：“是。當(dāng)初大師起了重建金佛寺的念頭，我也盡了綿薄之力?！?/br>
    他說得輕描淡寫，可明眼人都看得出來，修繕金佛寺花費(fèi)之巨，哪里算得上“綿薄之力”？

    也難怪辯空大師愿意承擔(dān)這份風(fēng)險(xiǎn)，為他保了一條退路。

    她驟然想起此前王伯元匆匆送來的那封信。

    “金佛寺有異”，這異常之處，就是這個(gè)嗎？

    她忍不住問：“這件事，你告訴過伯元哥嗎？”

    “未曾。怎么了？”

    程荀一五一十將其和盤托出。晏決明聽后，沉吟片刻，道：“此事恐怕不簡單，之前顧不上，待我之后去信問問便是?！?/br>
    程荀連忙道：“還有義父義母，他們在京城，想必?fù)?dān)心已久了。”

    晏決明點(diǎn)頭應(yīng)是，卻見程荀神色有些不對勁。

    “怎么了？”

    程荀望著似乎仍被蒙在鼓里的晏決明，心底很不是滋味。

    掙扎半晌，她停下腳步，拉住他半邊袖子，小心翼翼道：“你可知……京中的反應(yīng)？”

    晏決明不解其意，卻寬慰道：“勇叔已經(jīng)告訴我了。你別擔(dān)心，廟堂之上，未走到最后一刻，誰贏誰輸，誰又說得準(zhǔn)呢?！?/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