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西爾承認(rèn)，剛才有一瞬間，她的心柔軟了一下。但之后涌出的更多還是諷刺與漠然，于是她垂下眼簾，站了起來。

    “斯特拉夫人，很高興能與您一起喝茶，但我還有事，不得不先離開了?！?/br>
    “這么快就要走了嗎？”斯特拉遺憾地輕輕嘆息，而后重新?lián)P起包容的淺笑，“好吧，還是你的事情比較重要?？烊グ桑瑒e耽誤了時間?！?/br>
    作為繼母來說，她真的很通情達(dá)理。只是……

    塞西爾抿了抿唇，道了聲謝走了出去。

    看著少女逐漸離去的背影，斯特拉慢慢捧住臉，艷麗的臉容上漸漸浮現(xiàn)出滿足的微笑。

    剛才摸到了她的嘴唇和臉頰，真軟啊……

    一想到要將這么柔軟的女孩吞食入腹，斯特拉就忍不住興奮起來，白皙的臉龐泛起潮紅，舌尖也無法控制地分泌出涎水。

    太可愛了，真的太可愛了。

    好想快點吃掉啊。

    *

    塞西爾回到令她安心的薔薇園，一走進(jìn)去就覺得哪里不對。

    好像有點……太安靜了？那只一刻不停的人魚這么快就停止撞墻了嗎？

    她疑惑地順著薔薇延伸的方向向里走去，一轉(zhuǎn)彎，發(fā)現(xiàn)蘭尼正背對著她，雙臂隨意地垂下，本該抱在手里的玻璃瓶不翼而飛。

    塞西爾：“？？？”

    小一呢？不會被他放跑了吧？

    她一慌，連忙跑到蘭尼身旁，二話不說抓起他的手仔細(xì)查看，卻沒找到任何有關(guān)小一的痕跡。

    “蘭尼，小一呢？”她慌張地問。

    蘭尼眨了下眼睛，視線落到緊貼的那兩只手上。

    ……很舒服。

    他仔細(xì)感受著來自塞西爾的觸碰，余光心不在焉地掃過一旁高高的柱形水缸。

    “在水里。”

    “水里？”塞西爾順著他的目光望過去，一瞬間驚訝地睜大了眼睛——

    本該待在水缸里的人魚已經(jīng)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又變大一圈的小章魚。

    小章魚察覺到她的目光，饜足地抬了抬觸手，然后繼續(xù)慢悠悠地在水里飄來飄去。

    塞西爾：“…………”

    一個大膽的猜測在她的腦中一閃而過。

    “……人魚呢？”

    蘭尼：“被吃掉了?！?/br>
    塞西爾：“……被誰？”

    蘭尼理所當(dāng)然地回答：“小一啊?！?/br>
    塞西爾：“……”

    果然。

    她知道小一能吃，但是不知道他居然這么能吃。雖然有點遺憾剛到手的人魚還沒發(fā)揮一下作用就沒了，但一想到以后都不用面對這么丑的東西，她的心底又升起一股欣慰。

    而且，小一連這么丑的玩意都能吃下去，說明他的胃口已經(jīng)恢復(fù)了正?！昧?！

    塞西爾看著自自在在的小章魚，不由露出了老母親般的笑容。她高興地趴到水缸邊，抓住蘭尼的那只手也隨之拿開。

    蘭尼頓時不悅。

    “塞西爾，你為什么不摸我了？”

    塞西爾一驚：“？？？我什么時候摸你了？”

    不要突然語出驚人好不好！

    “就是剛才，你摸了我的手。”蘭尼指向她拿開的那只手，用控訴的語氣說道。

    “……呃。”塞西爾尷尬地解釋，“那不是摸，只是情急之下碰了一下而已?！?/br>
    嚇了她一跳，差點以為是自己無意識中做了什么猥瑣的行為，那可就太糟了。

    蘭尼撇了撇嘴，似乎不滿她的解釋。他皺起眉，像是在沉思什么，忽然又舒展開來。

    “那我可以摸你嗎？”

    “……不可以?！比鳡栒Z氣堅定。

    怎么這樣？

    蘭尼的心情跌落谷底。

    他發(fā)現(xiàn)了，白天的塞西爾很冷淡、很理智，而且對小一比對他要好得多。

    只有到了夜晚，到了她恐懼的時候……才會主動靠近他。

    蘭尼逐漸恍然。

    *

    到了夜晚，塞西爾又開始做夢。

    這次的夢境依舊充斥著血rou與腫塊，連那種血腥刺鼻的氣味都無比真實。整個世界遍布血與rou，猶如巨鯨的腹腔般令人窒息，塞西爾在其中無止境地奔跑，卻無論如何都找不到逃離的出口。

    救命……誰都好……快來救救她……

    她發(fā)出無望的求助，然而回應(yīng)她的只有血rou橫飛的粘稠聲音。它們像閉合的蚌rou，不斷擠壓空間，慢慢將她包裹起來——

    這時，她突然看到一個熟悉的背影。

    清瘦，修長，柔軟彎曲的黑色發(fā)絲隨風(fēng)拂動。在這個腥臭骯臟的世界里，只有他純凈如初，像是一道朦朧的光——

    “蘭尼！”塞西爾陡然驚醒。

    “我在呢，塞西爾。”

    一雙蒼白的手從黑暗中伸了出來，浸著濕潤幽冷的月光。

    蘭尼雋秀的面容隨之顯現(xiàn)，與夢中人的輪廓慢慢重疊。

    “蘭尼！”塞西爾突然一把抱住了他。

    蘭尼的身體微微一滯。

    少女的懷抱溫?zé)岫曳?，夾雜著微微濕濡的薄汗。

    她的呼吸急促，喘息絲絲縷縷傳至他的耳畔。

    她柔軟細(xì)嫩的肌膚、順滑無暇的發(fā)絲、劇烈跳動的心臟，此刻都在他的懷中，散發(fā)著香甜誘人的氣息。

    蘭尼的喉嚨突然變得干涸而饑渴。

    第20章

    蘭尼不知道這是什么感覺。

    像是饑餓時不斷膨脹的食欲，卻又有細(xì)微的不同。

    但他懶得去分辨這一點細(xì)微的不同究竟是什么。既然感到饑渴就去填充饑渴，產(chǎn)生欲望就去滿足欲望，他的思維方式就是這么直接。

    至于他滿足欲望的方式也很直接……吞噬就好了。

    吞噬使他愉悅，也是他原始的本能。

    于是他垂下眼眸，目光落到少女瑩白的頸項——或許可以從這里開始？

    他一般不會糾結(jié)這種無聊的小問題，但是此時的塞西爾卻讓他猶豫了。

    似乎不能像對待其他生物那樣對待她，那樣會弄疼她的——他的心底突然冒出這個奇異的想法。

    “蘭尼。”塞西爾突然低喚他的名字。

    “嗯？”蘭尼溫順地回應(yīng)。

    “我又做夢了……”塞西爾的聲音透著一絲后怕與驚懼，脆弱柔軟猶如將謝的花瓣，“我夢到世界變成血rou模糊的內(nèi)臟，無論我怎么逃都逃不出去……”

    蘭尼維持著被她環(huán)抱的姿勢，安靜地傾聽：“然后呢？”

    “然后我就看到了你……”塞西爾如同囈語般輕輕吐露，“還好你在這里……”

    蘭尼忍不住翹起嘴角。

    “蘭尼，夢境和現(xiàn)實是相反的吧？”塞西爾這樣問道。

    當(dāng)然不是。

    蘭尼在心里默默反駁，但他還是順著塞西爾柔聲安撫道：“是的?！?/br>
    “那我就放心了?！?/br>
    塞西爾放松地長舒一口氣，然后突然推開蘭尼：“你出去吧，我要繼續(xù)睡了?！?/br>
    蘭尼：“？”

    “快點啦，你不是有自己的房間么，回你自己房間睡去?！?/br>
    她的態(tài)度轉(zhuǎn)變得太過突然，蘭尼迷茫地眨了眨眼睛，抬眸看向她。

    少女的臉龐隱在幽暗的月光中，瑩白柔潤的臉頰微微泛著紅，猶如冰雪中開出的花，有種迷朧旖旎的美。

    她別過臉，長睫不安地輕顫。

    ……蘭尼覺得自己好像更渴了。

    *

    蘭尼被塞西爾趕出了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