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節(jié)
沈歲和只瞟了一眼就拎著東西轉過了身, 曾寒山卻在一瞬間紅了眼,顫著聲音喊:“姐,這是何苦呢?” 曾雪儀嘴唇一翁一合,“我沒事?!?/br> “你……”曾寒山坐在她病床前,“我該說你什么好?” 曾雪儀沉默。 她的目光盯著沈歲和的背影。 他就算是放下了東西,也沒有轉過身來,仍舊那樣站著。 身形頎長,初晨的陽光灑落在他背上,看上去異常清冷。 曾寒山見狀,拉著曾嘉煦出了病房。 病房里就剩下了他們母子兩人,熟悉的沉默再次席卷而來。 良久之后,沈歲和深呼吸了口氣坐到她床邊。 曾雪儀的目光仍舊盯著他,不說話,就那樣盯著他看。 他的左臉昨天被她打得青紫痕跡還未消散,他低斂著眉眼,沉默不言。 他們的每一次呼吸都聽得清楚。 病房內的表秒針聲音很大,每過一秒都聽得真切。 過了很久,曾雪儀的手微微顫抖,嘗試著撫向沈歲和的臉,卻被沈歲和避開。 他看向曾雪儀,一夜未眠的眼睛又干又澀,眼尾還泛著紅。 “疼么?” 曾雪儀溫聲問。 沈歲和抿了抿唇,沒說話。 曾雪儀輕吐了口氣,“昨晚嚇到你了吧?!?/br> “還好?!鄙驓q和平靜地說:“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br> 確實不是第一次。 但這是她帶著沈歲和搬離那個地方后的第一次。 還是因為要讓他離婚。 他不知道曾雪儀是怎么想的。 她的世界好像跟所有人都有壁壘,她永遠站在懸崖邊上,她的世界永遠非黑及白,非對即錯。 而她永遠是對的。 曾雪儀閉上眼,自嘲地笑了笑,“我命還真大。” “是挺大。”沈歲和低頭削蘋果,“一次又一次,次次死不了。” “所以呢?”曾雪儀笑:“你還是不離婚么?” 沈歲和削蘋果的手頓了一下,蘋果皮斷開掉在地上,他舔了一下有些干裂的唇,“就是為了逼我離婚么?” “不是。”曾雪儀笑著,但那笑有些瘆人,“就是不想看到你過這樣的生活?!?/br> “這樣活著,不如死了。” 沈歲和一時無言。 因為他的不順從讓曾雪儀感到了痛苦,所以她選擇用自殺的方式來結束痛苦。 從來不去考慮活著的人是何感受。 曾雪儀處理事情的方式永遠這么極端。 沈歲和將蘋果削完放在桌上,水果刀在他手里漂亮地打了個轉,刀把對準了曾雪儀,刀劍正對著他。 “什么意思?”曾雪儀說。 沈歲和抿了下唇,聲線一如既往清冷,“殺了你,要么殺了我?!?/br> 曾雪儀頓時瞪大了眼睛,“你這是做什么?” “這不就是你的意思么?”沈歲和說:“痛苦了就去死,那要么你死,要么我死?!?/br> 這把決定生死的刀交給她,她想如何便如何。 曾雪儀卻錯愕了許久,她皺著眉笑,笑得瘆人,“那個跛子就這么重要么?” “為了她,你不惜讓我去死?!” “不是她。”沈歲和猛地站起來,椅子跟地面摩擦發(fā)出刺啦的響聲,他居高臨下地看著曾雪儀,“以前你用自殘逼著我結婚,現在用自殺逼著我離婚?!?/br> “結婚是你,離婚是你。我要永遠這樣過下去么?” “我是你手中的傀儡還是木偶?只要我不順你的意,你就用這樣的方式逼著我妥協(xié),一次又一次,這個世界上是只有你痛苦嗎?!” 沈歲和面無表情,說這話的時候并沒有感到悲傷或是絕望。 他只是很平靜地敘述這個事實,但事實就是這么殘忍。 讓他難過,更讓他無力。 “你難道覺得我過得很幸??鞓穯??”沈歲和說:“我到底是為了誰在活?” “你如果用這樣的方式逼我,不如我們死一個好了?!彼f得很平靜,語調沒有任何波瀾起伏,目光也望向遠方,雖然說得是生死大事,但從他嘴里說出來就像是說晚上吃什么一樣。 他不怕死。 甚至,他也想過用各種各樣極端的方式來結束自己的生命。 只是從未實踐過。 他跟曾雪儀,互相折磨。 他便一次次妥協(xié),起碼也能好一個。 可沒想到一次次妥協(xié),換來的是一次次得寸進尺。 那就這樣吧。 用她的方式來結束這一切。 沈歲和在曾雪儀面前向來不是個話多的人。 上一次他這么多話還是在結婚以前,婚后他很少跟曾雪儀見面。 各自有了自己的生活,沈歲盡量能忍便忍,不想跟她發(fā)生正面沖突。 他這一次是真的氣極。 曾雪儀的行為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從未見過有誰的母親用自殺來逼兒子離婚的。 她的掌控欲已經強到令人發(fā)指。 沈歲和也不能被動地接受。 病房里安靜地掉根針都能聽見。 沈歲和深呼吸了一口氣,“今天刀遞在你手里,想怎么做都隨你?!?/br> “出了這道門,你再用自殺的方式來威脅我,我不會理的。”沈歲和說到自己哽咽,“真的……不會理?!?/br> “等你死后,我把你跟爸葬在一起,給你辦一場風光的葬禮。” 曾雪儀盯著沈歲和,良久之后吐出兩個字,“混賬?!?/br> “有什么樣的母親,便有什么樣的兒子?!鄙驓q和平靜地說:“今天的一切,都是你逼我的。” 曾雪儀閉上了眼,沒再說話。 沈歲和往病房外走。 - 江攸寧醒來的時候,沈歲和已經不在家。 她發(fā)微信問沈歲和去了哪里,他只是說在忙。 沒說忙什么,也沒回答去了哪里。 江攸寧起床做飯吃飯,一切都按平常的步調走。 只是心底隱隱有幾分不安。 她吃過飯后看了會電視,節(jié)目也沒什么新意。 干脆關掉去了書房。 她看了一整天書,沈歲和也沒回來。 她給沈歲和發(fā)微信:晚上回來么? 那邊很遲才回:我媽住院,今晚不回了。 江攸寧想了很久,就回了個哦。 然后關掉了手機。 她懶得關心曾雪儀,連表面敷衍都懶得做。 曾雪儀并不會因為她的關心就好起來,她也不想問曾雪儀為什么進醫(yī)院,答案一定不會是讓她愉快的。 所以何必去自尋煩惱。 她搬了把椅子坐在陽臺上,這座城市無論什么時候都很熱鬧。 過年的時候,北城溫度一向很好。 就連晚上的風都比平常溫柔。 江攸寧窩在椅子里看夜景,隔了會兒,手機響起。 是沈歲和發(fā)來的消息。 【明天我把媽接回咱們家?!?/br> 江攸寧皺眉:哦。 ——她病得很嚴重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