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攸寧：“……”

    她很想說一句，你喝多了。

    但說不出口。

    楊景謙的眼神很認真。

    跟她那會兒一樣認真。

    她不想用開玩笑的形式回應(yīng)這份喜歡。

    或者說是拒絕這份喜歡。

    “你可以不用現(xiàn)在就給我答案。”楊景謙說：“我愿意等?！?/br>
    “可……”江攸寧頓了下。

    “給我個機會，好嗎？”

    -

    “挺般配?！迸嵝裉彀杨^探出窗戶，“老沈，你覺得呢？”

    沈歲和看著馬路對面那兩人，直接搖上了窗戶，面含慍色，“配個屁?！?/br>
    裴旭天：“嘖嘖?！?/br>
    沈歲和把車子開走，但又在兩秒后退回來。

    風(fēng)吹動樹葉嘩嘩作響。

    他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江攸寧，想看她說些什么。

    但隔得太遠了，他根本看不見。

    只是，江攸寧好像笑了。

    有點刺眼。

    第57章 chapter  57   要么是和她一……

    北城的夏天夜晚悶熱, 連迎面吹來的風(fēng)都是熱的。

    江攸寧站在楊景謙面前，很久都沒說話。

    她從沒想過，楊景謙會站在她面前, 望著她的眼睛堅定不移地說喜歡她。

    “今晚的《七里香》是給你唱的?！睏罹爸t說：“我喜歡你, 比你想象得早?！?/br>
    “你或許從沒注意到, 大學(xué)時教室里每天早上6:30只有我和你，你在第一排，我在最后一排；大四畢業(yè)那年，在學(xué)校播音站給你讀情書的人不是我, 但當(dāng)年我的情書也已經(jīng)寫好, 只是沒來得及送；大學(xué)里我沒能再見到你, 那會兒的我也沒勇氣跟你說這一切。

    “之后你銷聲匿跡，再后來我聽說你已經(jīng)結(jié)婚，我只能笑著祝福你。我不喜歡沈?qū)W長, 因為他沒把我珍惜的人放在心上，我所認識的江攸寧是溫暖柔軟, 堅定有力, 是大智若愚, 是沉默但不寡言，是眼里有光的女孩，在所有人眼里，或許是沈?qū)W長站在高處，你配不上。但在我眼里，他配不上你?！?/br>
    “你離婚了, 我也攢夠勇氣了?！睏罹爸t吞了下口水，“這一次再不說，我怕會遺憾和錯過一輩子。江攸寧, 我喜歡你，我想追你。”

    他把之前的那句話又重復(fù)了一遍。

    江攸寧只是看著他。

    從大學(xué)開始的么？她真的從來沒注意到。

    甚至她不記得楊景謙這個人。

    “抱歉?！苯鼘庍€是往后退了半步，她仍舊笑得溫和，“我不會答應(yīng)?！?/br>
    “為什么？”楊景謙皺眉問，“是因為你還沒放下沈?qū)W長嗎？我可以等?！?/br>
    “等不到的?！苯鼘幭攵疾幌氡阏f。

    她眼里忽然泛了淚光。

    昏黃路燈下，楊景謙身形挺拔，像是不屈的楊樹。

    單是站在那兒，就能給人溫和的力量。

    “今年。”江攸寧笑著，聲音哽咽，“是我愛上沈歲和的第十一年?！?/br>
    “你注意到我，可能是因為我的排名在你之前，可能是因為我在臺上作為優(yōu)秀新生代表發(fā)言，是所有我耀眼的瞬間。但我愛上沈歲和的那天，他在我身邊也不過是普通人而已，因為那一天，我搭上了我的十一年。說這些或許對你很殘忍，但跟你想說出來一樣，我拒絕你時也希望把這些說出來?！?/br>
    “楊同學(xué)，你很好。不是恭維，是真心地認為你這個人品性非常好。如果在誰更適合結(jié)婚的選項里把你跟沈歲和放在一起，從長相、性格、人品、人情世故、職業(yè)、家世等放在一起選一個，那你一定比沈歲和合適千倍萬倍。但感情不是選擇題，不是非他即你，更不是在我用十一年排除掉沈歲和這個錯誤選項后，再去選一個更合適的你。”

    “你在關(guān)注我的時候，我所有的精力都在另一個人身上……”

    楊景謙忽然打斷她，“如果你還沒放下沈?qū)W長，我可以等，等你放下的那天，我想跟你在一起?！?/br>
    “不會的?！苯鼘帗u搖頭，眼淚忽然掉下來，她抬起指腹迅速擦掉，“我是沒完全放下他，因為那是我拼命燃燒自己的過去，但我會放下他，因為我不能陷在過去出不來?！?/br>
    敢于承認，不過是她的愛恨都坦誠。

    她愛了沈歲和十一年，也悄悄的恨過他。

    但最后都要放下。

    “楊同學(xué)，你非常優(yōu)秀。”江攸寧說：“所以這樣優(yōu)秀的你為什么要選擇成為備胎呢？一見鐘情的人永遠鐘愛一見鐘情……”

    “可我相信日久生情?！睏罹爸t辯駁道：“你都沒有跟我真實日常相處過，怎么知道不會喜歡上我呢？我喜歡你，是在每一個清晨，跟你一起在教室里學(xué)習(xí)的日子確定的?！?/br>
    “不會?！苯鼘幒V定地搖頭，“我至死相信一眼就心動。如果有一天你能等到我，那說明我在將就。我在因為俗世目光想找一個避風(fēng)港，所以拿你將就?！?/br>
    “我愿意讓你將就，當(dāng)你的避風(fēng)港?！?/br>
    他的聲音忽地拔高，說得江攸寧愣了下。

    “可我不愿意將就?！苯鼘幷f：“這輩子，我不會再為感情將就、也不會為感情遷就，我的世界里不能只有愛情?！?/br>
    “而且，無論經(jīng)過多少次，我永遠相信一見鐘情?！?/br>
    江攸寧對著他笑了下，這笑略有些苦澀。

    “我知道這個想法很天真，也很幼稚，為什么我在遭遇過那樣的婚姻之后還會有這種想法？但這是我內(nèi)心最后一點關(guān)于感情的倔強了?！?/br>
    “楊同學(xué)，我很佩服你的勇敢?！苯鼘幧锨耙徊?，踮起腳尖輕抱了他一下，但也只是瞬間便推開，僅限于同學(xué)的禮儀，“所以我也要對得起你這份勇敢。”

    她聲音溫和，跟夏夜的風(fēng)融在一起，風(fēng)吹動樹葉的沙沙作響聲在為她伴奏。

    她不疾不徐，笑得溫和又堅定：“你永遠等不到一個大步往前走的人回頭，如果有一天他回頭了，不過是他在將就。但我們努力學(xué)習(xí)、拼命生活，不是為了等他的將就，無論是誰，都不值得?！?/br>
    楊景謙盯著她看，忽然伸手捂住了她的眼睛。

    他說話的聲音略有哽咽，“所以你永遠都不會喜歡我，對嗎？”

    江攸寧點頭，“是的，我永遠不會給你這份無謂的希望。”

    早一點勇敢，早一點了斷。

    如果能回到過去，她也要這樣勇敢。

    或許在華政的某個拐角，她有勇氣攔住沈歲和跟他告白，得到他同樣堅定的拒絕，她不會在這條不歸路上走這么多年。

    她不會沉溺于他可能喜歡我這樣的虛偽戲碼中，抽不出身來。

    暗戀就是一場欲望陷阱，海市蜃樓。

    看你勇氣幾何，敢不敢擊碎。

    夏夜的蟬鳴聲此起彼伏，月亮也在云層中跟人玩捉迷藏，若隱若現(xiàn)。

    江攸寧的睫毛在楊景謙的手心中輕輕刷動，她跟初見時一樣乖巧。

    十年過去，她仍舊抱有赤子之心。

    少女懷春，懷得是永恒和希望。

    他的掌心溫?zé)?，她的站姿乖巧?/br>
    良久之后，他彎腰俯身而下，吻在了自己的手背之上。

    她沒有一絲一毫的躲閃。

    他閉著眼，在昏黃世界里沉溺最后一次，也是唯一一次。

    爾后起身，但他的手沒有松開。

    他說：“我的代駕到了，這次我先走了。”

    “好。”江攸寧抬起自己的手，跟他的手隔了五厘米，“我會閉著眼?！?/br>
    這是兩個體面人的道別。

    楊景謙的手在撤離的同時，江攸寧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兩只溫?zé)岬氖衷诳諝庥休p微的觸碰，但又瞬間擦身而過。

    楊景謙轉(zhuǎn)過身說：“等到下次我聯(lián)系你，我會退回到朋友的位置?！?/br>
    “好?！苯鼘幷f：“謝謝你的喜歡?！?/br>
    “謝謝你……”楊景謙的聲音忽然哽咽，“曾來過。”

    江攸寧的嘴角始終揚起，微笑。

    楊景謙的車在昏黃路燈下漸行漸遠，消失在轉(zhuǎn)角。

    江攸寧拿下手，她環(huán)顧四周。

    好似有一場狂風(fēng)暴雨呼嘯而過，最終歸于寂靜。

    原來這是被偏愛的感覺。

    是明目張膽被偏愛。

    -

    車里一派寂靜，燈沒有開，略顯昏暗。

    坐在副駕的裴旭天終于忍不住，低咳了聲，“要不，我給小羊打個電話問問情況？”

    “不……”沈歲和話說到一半噤了聲。

    也還是挺想知道。

    楊景謙跟江攸寧站在路邊，兩人有說有笑，距離不遠不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