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節(jié)
兩人站在那兒,看起來氣場很合,從視覺效果來說很搭,但沈歲和看著扎眼,但又忍不住想看。 就像是不知道大結局的觀眾,期待最后一幕的出現。 他看見楊景謙隔著手背吻了江攸寧的眼睛,看見江攸寧踮起腳尖輕抱了楊景謙,還看見他們一起笑,江攸寧朝他揮手告別。 這些場景,在昏黃路燈下,像一出偶像劇在現實中上演。 他握緊了手中的方向盤。 一直忍耐到楊景謙離開。 他隔著車窗看向馬路對面的江攸寧,她仍舊站得筆直,挺著孕肚也沒將她的氣質削減半分,反而愈發(fā)溫婉。 她的目光在四周流轉,偏偏沒在他這駐留一秒。 裴旭天無奈嘆氣,“想知道你就過去唄,在這跟自己較什么勁?!?/br> 沈歲和瞟他,眼睛直勾勾地盯著他看。 裴旭天:“……” 他做了個手拉拉鏈的動作,“ok,我不會說我閉嘴?!?/br> “打個電話吧?!鄙驓q和倚在車座上,他的頭偏向外邊,只給裴旭天露出了完美側臉,照在昏暗光影中的他顯得很頹,“我想知道。” “什么?”裴旭天沒懂。 “楊景謙?!鄙驓q和頓了下才道:“跟江攸寧告白了?!?/br> “什么?”裴旭天瞪大了眼睛,“老沈,你開什么國際玩笑呢?我都不知道小羊喜歡你家江攸寧。” “已經不是我家的了。”沈歲和說:“你打吧,一會兒跟你說?!?/br> 裴旭天:“……” 這個消息的信息量有點大,他一時之間還沒反應過來。 “我打了……那怎么說???”裴旭天問。 沈歲和抿唇,用他所剩不多的耐心盡量平和地說:“剛剛在街上偶遇了他跟江攸寧,問他給江攸寧慶功如何?江攸寧的心情如何?看著江攸寧好像心情不太好,所以想問一下,畢竟她還是你好朋友的前妻?!?/br> 說到最后兩個字,沈歲和幾乎是咬牙切齒說出來的。 裴旭天輕咳一聲,像盯怪物一樣盯著沈歲和,“老沈,這不像你啊?!?/br> “嗯?” “你什么時候學會迂回婉轉了?”裴旭天嘖了一聲,“這詞是別人幫你想的吧?” “我倒是想讓你幫我想?!鄙驓q和嗤了聲,“你打吧,我不說話?!?/br> 他的聲音又沉又悶,盯著馬路對面一動不動。 裴旭天給楊景謙打電話。 一次。 兩次。 都沒有打通。 在打第三次的時候,沈歲和摁住了他的手。 裴旭天一臉疑惑,“怎么了?” “不用了。”沈歲和說:“她應該沒同意。” “嗯?”裴旭天皺眉,“你怎么知道?” 沈歲和忽然沉默,半晌沒說話。 他發(fā)動車子,搖下車窗,夏天的熱風從他臉側呼嘯,從后車鏡里還能看到江攸寧,她正跟路童在路邊散步,她的笑容一如既往掛在嘴角。 他伴著風聲跟裴旭天說:“猜的。” 他其實一點把握都沒有。 楊景謙告白了。 江攸寧有沒有答應? 應當是答應了吧。 她笑得那么開心。 也可能沒有答應。 最后楊景謙走時,神情落寞。 他不知道,他只能猜。 但他越猜心里越煩。 理智告訴他,江攸寧答應楊景謙是好的,對江攸寧好。 畢竟在當初楊景謙出現的時候,他已經找裴旭天把這個人調查了一般,從背景家世到人品性格,幾乎跟江攸寧絕配。 和家里有個偏執(zhí)到近乎瘋了的媽的他不一樣。 江攸寧應該離他遠一點,越遠越安全。 但他從心底里不想。 他第一次覺得亂了,心亂如麻,腦子里許多條線交錯著,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他開車在馬路上疾馳,裴旭天坐在他的副駕上,一直沉默不語。 直到車子開出去很遠,轉過云逸路的拐角,銀灰色的卡宴再一次匯入車流之中。 裴旭天忽然問:“老沈,你是不是一直放不下你家江攸寧?!?/br> 沈歲和的手緊握方向盤,“已經不是我家的了?!?/br> “曾經是……”裴旭天還想說些什么,沈歲和卻忽然像瘋了一樣轉動方向盤,在無盡車流里大秀車技,最終幾乎是漂移一般地停在了路邊,他高喊道:“不是我的了!” 裴旭天呆滯了兩秒,他偏過頭看向沈歲和。 沈歲和的臉有些紅,眼睛也泛著紅。 很紅。 比今天天邊的晚霞還要紅。 明明沒喝酒,但比喝多了還要瘋。 他的手握成拳,忽然敲在了方向盤上,“已經不是我的了!” 印象中沈歲和很少有這么失態(tài)的時候。 他向來是冷靜自持的,那會兒讀研的時候就有人說他冷漠疏離。 后來兩人創(chuàng)業(yè),把天合律師事務所發(fā)展擴大,在每一次上法庭的過程中,幾乎所有人都說,沈歲和像個沒有感情的機器。 他從來不把自己的感情顯露出來,眾人便以為他沒有感情。 裴旭天輕咳了聲,聲音盡量變得溫和,不去刺激他,“知道了?!?/br> “你知道什么啊知道?!鄙驓q和往車窗處靠,忽然,他腦袋探出車窗,朝著外邊大聲喊,“我家沒了!徹底沒了!” “我不配有家這玩意兒!” “我草泥馬的世界!” “我做錯了什么?。 ?/br> “我憑什么不配??!” 他像是瘋了。 一句比一句聲音大,一句的聲音比一句嘶啞。 他對著夏夜的風,對夏夜路邊的流浪狗說,對夏夜樹上的蟬說。 風掠過他的臉頰,去往別處。 流浪狗從他的視野里消失。 蟬鳴聲也在隱匿的月亮里停止。 最可怕的是他什么都做錯,但命運的齒輪轉錯了。 裴旭天喊他,“老沈,你瘋了!” 沈歲和忽然笑了,“我就是瘋了?!?/br> 他往后一仰,幾乎是癱倒在座椅上。 “你說,我應該祝福她嗎?”沈歲和說。 裴旭天聽得一頭霧水,只能試探著問:“你說江攸寧和小羊?” “我應該祝福她?!鄙驓q和笑著,“祝她在沒我的日子里繼續(xù)耀眼?!?/br> 裴旭天:“嗯?” “我去。”裴旭天學著他的樣子往后仰,“你不想就不用祝福,沒有人逼著你祝福。人家又不是沒有你的祝福過不下去?!?/br> “你要是愛江攸寧,就讓人家知道。雖然不知道你們?yōu)槭裁赐蝗浑x婚,但江攸寧喜歡你,要不是什么原則上的錯誤,你就低頭服軟,把人給追回來,畢竟還懷著孩子,你這個當爹的一點兒心都不盡,江攸寧辛苦,孩子以后也不會看見你親的?!迸嵝裉靹竦溃骸叭绻媸窃瓌t性錯誤,那就算了吧,各自美麗吧?!?/br> “愛?”沈歲和笑:“我會愛嗎?” 他的笑里,藏著裴旭天看不懂的苦澀。 他的話裴旭天也聽不懂。 “她那樣的教育方式,我怎么可能會是個正常人?”沈歲和笑著說:“要么是和她一樣,做個占有欲強的偏執(zhí)瘋子,連骨灰的一寸都不讓人動,要么就是什么都不做,離所有人遠點?!?/br> 沈歲和的聲音透露著平靜的絕望。 一滴晶瑩剔透的淚從他的眼角滑下來,落在黑色的座椅上,轉瞬消失。 他跟裴旭天說:“我就是應該離所有人遠點?!?/br> “當初我不應該因為看著美好就去靠近?!?/br> “美好在我這里,也只能化成灰燼?!?/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