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節(jié)
莫辛甩掉高跟鞋沖進大門,一身職業(yè)裝來不及換下,直奔二樓會客室,粗魯?shù)刈查_門,冰冷質(zhì)問鄭謙與譚自歸:“誰叫你們?nèi)ケO(jiān)視風(fēng)鈴的?” “你不也私下把宮錦凡調(diào)出了谷江?” “……”莫辛面不改色,“對,是我安排的?!?/br> 沙發(fā)中的鄭謙扶了扶黑色鏡框,坐姿莊正:“阿辛,凡事要有個限度,你遲遲不肯動風(fēng)鈴,說是有自己的計劃,我信。但現(xiàn)在的局勢容不得我們拖下去,五行陣的力量急劇減弱,妖魔趁機大舉入侵,這些與風(fēng)鈴有直接關(guān)聯(lián),如果再任她逍遙法外,谷江將不保?!?/br> “由此,我們還證實了一件事……”譚自歸補充。 “風(fēng)鈴死了。”莫辛涼涼吐出。 “這就沒錯了,”譚自歸繼續(xù)被打斷的話,“她不是那些妖魔和幽冥使者口中的夜落,黎修他們遇到的那名男子才是真正的夜落。” “誰?” “救走尹劍的神秘人。”鄭謙沉沉答話。 他?!莫辛兀地一怔:在廣安看到的那個男人,那個摟抱著尹蝶的絕美男子!他說,他是夜落。按照當(dāng)時的時間,他怎么突然被距廣安數(shù)公里之外的黎修找到了? 觀察休息室中的情形,不難推測,那是被妖怪侵襲過的痕跡,夜落抱著尹蝶,是救了她,令人發(fā)指的殺人狂魔夜·落會救人?因為尹蝶是尹劍的meimei嗎?可……他為什么要救他們? 忽想到:尹劍,是特派局的狙殺目標(biāo),夜落,救尹劍……是…… “阿辛?”譚自歸叫了聲。 莫辛立馬回神,臉色沉定:“小善怎么樣了?” “很不好,”黎修在她身后,有些虛弱,語調(diào)低緩,“可能醒不過來?!?/br> “黎修?!蹦赁D(zhuǎn)過身緊視他。 “那個男人說他叫夜落,我們也想不到會碰上夜落本人,滅斬?zé)熢脐噷λ翢o作用,危急關(guān)頭,另兩位前輩和小魏啟用最后一道程序——玉石俱焚,想和他同歸于盡,結(jié)果……” “玉石俱焚,”莫辛牙齒微微打顫,“將人體精氣全部引出瞬間升華到極限,爆發(fā)出巨大威力,粗略折合,大致與氫彈相當(dāng),發(fā)動之人不僅身體化成灰飛,靈魂也會被焚燒殆盡。不到走投無路,這道自殺式程序,御靈師絕不會啟動,而他們?nèi)齻€竟同時……”多大的能量,夜落…… “是他們的能量和夜落相抵,我跟小善才能死里逃生,可免不了受到波及,我及時布防結(jié)界護身,小善就沒那么幸運了,當(dāng)場被余波擊中,不省人事?!?/br> “你的結(jié)術(shù)速度一向很快,比狄超和楚瀟都稍快上一籌,幸好……” “總部剛剛發(fā)來一套surpassapex程序,用以解除寶石的終極限制,強過玉石俱焚,增益效果能持續(xù)半小時,半小時的無敵狀態(tài),以一當(dāng)十,完全夠,”鄭謙說道,“阿辛,這全得益于你發(fā)掘過來的技術(shù)人才霍嫻茵,她是surpassapex的設(shè)計主力,程序會加載進谷江每位御靈師的戒指,當(dāng)然,你的不需要?!?/br> “哼,”莫辛禁不住冷笑,“是,我的初心不需要那些多余的東西。”調(diào)頭走出會客室,赤腳踏在冰涼的地板上,每一步都冷到心底:尤尼,特派局的高干,你們要拿御靈師的命開玩笑嗎?將人命限定在半小時內(nèi),即使有戰(zhàn)死的覺悟,也不能…… 霍嫻茵,難道忘了她們之間的約定?為什么會成為幫兇?如果只為了尹劍,為他一人就要犧牲眾多御靈師的性命嗎?可嘆,自己竟忘了……她是女人,一旦愛上一個男人,女人的心會變得比針眼還小,只容得下她深愛的男人……足以成為她棄他人于不顧的理由。 事情超出了預(yù)想范圍……那又如何?初心,為戒指取名初心,不就是要時時刻刻自我提醒,不忘初心?莫辛暗諷:“尤尼,等著瞧吧!你不抓我回特派局是多么正確的做法?!?/br> “阿辛,”黎修在她經(jīng)過身邊時低低說,“御靈師沒有選擇,只能一路到底,死不足惜,哪怕為一個不能實現(xiàn)的夢,是宿命,也是抗?fàn)?。?/br> 莫辛明白他失去家人、失去戀人時,心已死,活著,不過是具軀殼,與死了有何分別?御靈師——是他為自己套上的枷鎖,為一個存活的理由,像囚徒一樣活著,飲痛而活,忍痛而生。 她恍恍惚惚地來到空闊的地下休閑場,眼前擊耍西洋劍的白色身影永遠(yuǎn)那么高雅,纖塵不染,每個動作均透出令人傾慕的魅力。 “阿辛?”對面的陸強瞧見她,一分心給對方鉆了個空子,胸口中劍,他立刻舉起雙手作勢投降,笑嘻嘻道,“瀟然,你饒了我吧!”好歹自己也算一擊劍高手,十分鐘被刺了二十多劍,一點面子不留,太痛苦了,哪是陪他練,簡直當(dāng)靶子。 “你精神不夠集中啊!”楚瀟然淡淡說。兩人紛紛摘了面罩,擱下佩劍。 “是是……你們倆慢慢聊,我先撤了。”陸強向莫辛投去感激的目光,腳底生風(fēng)似的溜了。 莫辛一聲不吭走過去,雙臂環(huán)在他腰際,頭埋入他胸膛,眼淚不知不覺流出來。 楚瀟然撫上她的背,溫柔地問:“誰又惹莫家大小姐生氣了?” “我現(xiàn)在不想跟你吵?!蓖麘牙镌嗽?。 “阿辛,”楚瀟然微微低頭,收力環(huán)緊她,“不要難過?!?/br> “楚瀟,我好累?!?/br> “阿辛,除了你父親,你從不輕易相信任何人,但我是知道你的。世上任何人都可能欺騙你,莫局走后,我便是唯一你能相信的人?!?/br> “所以,我只會在你面前哭,”莫辛閉上淚眼,心滿意足,“瀟然哥哥?!?/br> 楚瀟然心間升起暖意:這個稱呼,很遙遠(yuǎn)了,那還是在她小的時候吧!五歲進特派局,就再也沒叫過,自己從小看著她長大,期間雖離開過幾年,卻知她心里的委屈和抗拒一直未有減少。阿辛,并不是任性的孩子,只是過分成熟了,不該擔(dān)起那么多…… “大小姐豪放灑脫,偶爾是不是要注意點形象?”楚瀟然打橫抱起她,“第二百四十七次了,光著腳到處亂跑,再割破了又得哭一晚上鼻子?!毙r候的教訓(xùn)不夠慘重啊,原以為她長大了會好點,誰知仍是老樣子,壞毛病一個沒改,還越養(yǎng)越多。 莫辛啞口,不湊巧,次次都被他看見。雙手勾過他頸后,很舒適地窩在暖暖的懷抱中,悶悶道:“所以我很討厭你,假正經(jīng),虛偽,陰險小人。” “阿辛,你真不可愛?!?/br> 莫辛噌地豎起腦袋,兩手捧住那張迷死人的妖孽臉,囂張而蠻橫地說:“楚瀟,你是我的私有物品,沒有我的允許,不準(zhǔn)你死?!?/br> 楚瀟然含笑不言:死或不死,非自己能定。他和尹劍,兩個人,只能活一個。 夜之月 第七話 蝶之祭 重新站起來,我已不是風(fēng)鈴,我是夜落。 走入杜安卓的夢境,他的夢里很干凈,很纖柔,很容易破碎。我循著足跡找到迷蒙白霧中的背影,他茫然的站在前面,看不到遠(yuǎn)方被霧氣遮擋的路,于是猶豫了嗎? “小卓?!?/br> 他回頭,“靈靈?”激動的聲音帶動腳步跑來。 “我是小風(fēng)??!”我笑笑。 他愣住,“小風(fēng)?” “嗯,是我。”我走近他。 “小風(fēng)?!彼龅恼駣^,抓住我的手臂,百感交集,“小風(fēng),你沒死,你還活著……你還活著對不對?” “死了。”我爽快道,“小風(fēng)死了,跟丁靈一樣,死了,可小風(fēng)放心不下你,就來看你了?!?/br> “你來……看我?”他有點反應(yīng)不來,“不,不會,你好端端的在我面前,怎么會死了?小風(fēng),你……你別跟我開這種玩笑?!?/br> “這是在夢里,等你醒來,我就會消失?!蔽姨鹩沂职丛谒乜冢靶∽?,你看不到自己的未來,我也看不到,但是不要害怕,不要彷徨,繼續(xù)往前走吧!走對了是你的希望,走錯了,沒人怪你?!便y光閃爍的剎那,他從夢中驚醒。 我能為你做的僅止于此,小卓,放心走下去,若是錯了,我?guī)湍慵m正…… 夜宅的屋頂,幻月仰躺望著黑漆漆的夜空,無盡墨盤宛如一個大黑洞,張著巨大盆口伺機待發(fā)似欲將人吸卷進去。 “幻月,身體恢復(fù)得怎么樣?”我坐到他旁邊。 “嗯,沒什么?!彼琅f望天空,“原是想將他們致殘,不料他們會豁出性命抵死頑抗……” “然后不注意被傷到了,”我平淡的說,“你不需要跟我解釋什么,下次注意點,別再輕敵就好?!?/br> “夜落?!彼饋?,“這樣,可以嗎?” “他人的死活我管不著,你沒事,比什么都好。” “你知道我不是指這個?!?/br> 嗯?不感動嗎?我有點小失落,好意總無人心領(lǐng)吶,轉(zhuǎn)過話題,“小離在哪兒?”回來就沒見他,不等著我解釋嗎? “嗨,夜落大人,”突然現(xiàn)身的璇璣諂媚的靠近,“我知道殿下去哪里了?!?/br> “……”沒好事。 一條柔軟的白玉素臂朝我游移過來,被幻月冷冰冰的眼神釘在半空,她訕訕的收回去摸著臉,美眸一眨一眨:“我告訴你了,能讓我親一下嗎?” 我翩然一笑,伸手?jǐn)堖^她的腰,湊到耳邊,輕聲說:“可以考慮?!?/br> “殿下跟蹤你出去后回來臉色陰沉又走了據(jù)以往的經(jīng)驗推斷他應(yīng)該是去砍人了?!辫^快速搶答,叫一個流利順暢,不用標(biāo)點符號斷句。 去……砍人?我兀的一抖,尹蝶! “夜落?”璇璣兩眼閃著桃心期待。 “經(jīng)考慮,不能?!蔽艺C回拒,起身便走,她栽了個空,滿腹哀戚。 “幻月留下養(yǎng)傷,璇璣隨我來。” “好耶!”某哀戚女亢奮。 “夜落?!蹦潮鶋K臉更冰。 我淡然笑笑,和璇璣一起消失在夜空下。 然而……還是沒阻止悲劇的發(fā)生…… 尹劍家后院,雪白的蕾絲花邊睡裙遍染血污,睡裙裹住的柔軟身子猶如凋零之蝶,殘破的蝶翼支離破碎,無聲無息,靜靜躺在花叢中,屋里灑出的燈光映照出一雙慘白如雙的美麗臉龐——尹蝶! 旁邊的小離一臉冷然,手中握著長槍,寒栗的針尖滴著紅色的刺眼的血珠,眼里躍然露出剪除障礙的快意。 “哈,夜落大人,我沒猜錯吧,殿下真的來砍人了?!辫^天真的邀功。 “小離,你在做什么?”我只覺得眼睛刺得疼。 “大哥?”他見是我,有些許驚訝,很快轉(zhuǎn)冷,倔強地扭開臉,“哼,你看到什么事什么。” 無端的心疼翻涌而出,那副血淋淋的嬌軀與珞纓兒重合,我該生氣嗎?可是沒有氣,對小離,生不了氣,我只是心疼,慢慢的在走到死去女孩身邊,仔細(xì)抱起她,雖是夏天,這樣躺在外面,也容易著涼??! “夜落?”璇璣不明我的舉動。 “夜落?!毙‰x切齒,“她已經(jīng)死了,一個死人,你還放不下?” “璇璣?!蔽冶硨χ麄儯又亓艘?,“把他帶回去,馬上?!?/br> “夜落……”小離震怒。 “殿下?!辫^難得認(rèn)真,“我們走吧!”藍(lán)云飛旋,湮沒了小離的怒喊。 沖到后院的男子醉意熏熏,扶著門框細(xì)細(xì)盯著我:“夜落?”頓兒瞳孔放大,神情凝滯,跌跌撞撞的走過來,不住念著,“小蝶?小蝶……”腳下一個趔趄,他摔倒在草坪上,手費力的支起身體,按按太陽xue,渾渾噩噩站不起來,潛意識里不斷喚著“小蝶”。 我走上前把尹蝶輕輕放下靠在他懷里,“阿劍,小蝶在這?!?/br> 他連忙抱緊她,手掌觸到一片殷紅,舉到朦朧的雙眼前,滯愣的目光無法相信,緩緩抬起頭,看著我,酒意退去,霎那間清醒了許多,呼吸急促 ,聲音顫抖:夜落……你……干了什么?“ ”對不起?!鄙n白無力的三個字,這種局面,我只能說出這三個字。 “對不起?哈哈……”他苦笑,繼而大笑,“哈哈……對比起?哈哈……”小聲轉(zhuǎn)為悲苦的控訴,他沉下頭,握緊那只沾滿血的手,“夜落……為什么?為什么?” “沒有為什么,事實如此。” “我meimei從來沒招惹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