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側(cè)是個黑皮膚少年，年歲約在十三四, 雙手各持一把彎刀, 上下翻轉(zhuǎn)兩下，逼退寒風(fēng)，冷哼道：“周國, 神京，白玉京，明鏡臺。我要證明給世人看，我們西幽上林，才是這世上最好的學(xué)院?！?/br>
    “塔渺，好勝心不要這般強(qiáng)?！蹦莻€木訥的人道，“上林天下第一，上林人清楚便好。”

    “若是天下人不知，何為天下第一？”被喚作“塔渺”的少年并不認(rèn)同，他看向顧東亭，道：“大師兄，你說對嗎？”

    顧東亭眼蒙白緞，但俊秀和儒雅并未折損半分，聞言輕聲道：“人生世間，順心為之?！?/br>
    繼而又說：“繼續(xù)北行?！?/br>
    一行人轉(zhuǎn)身北去。

    啪——

    玄水黑蛇的尸體被步絳玄丟到雪地上。

    聞燈將手臂從他手里抽出，退開半步，向著顧東亭離去的方向投去一瞥，問：“剛才那個人，就是顧東亭？”

    “嗯。”步絳玄平平應(yīng)了聲。

    聞燈斂下眸，面上浮現(xiàn)出回憶的神情，不太確定地道：“我好像……在哪里見過他?！?/br>
    而步絳玄轉(zhuǎn)身，沖著玄水黑蛇尸體出劍。首先是取血。他在妖獸尸身的某個xue位上開了一條口子，將蛇血逼出。

    “不過他長得還真是不錯?！甭劅糇⒁曋┑乩镏饾u干癟的蛇身，輕聲說道。

    “似乎是一塊暖玉?！?/br>
    “他身上氣息好溫和，完全感覺不出在清凈巔峰?！?/br>
    他慢條斯理說著，依舊在思索到底是在何處和顧東亭見過，話與話之間有些微的停頓。步絳玄輕輕掠了他一眼，對這人最后一句話作出回應(yīng)：

    “收斂之術(shù)而已。”

    他的語氣格外冷淡，輕飄飄落在這寒風(fēng)冷雪中，似要和這霜凍相融。

    聞燈向著步絳玄偏頭。他盯了步絳玄半晌，顏色淺淡的眼眸緩慢彎起，含笑說道：“步同學(xué)，我發(fā)現(xiàn)你好像不喜歡聽我夸他?！?/br>
    “就事論事而已?！辈浇{玄語氣仍是平淡。

    “真的嗎？”聞燈朝他挪了一小步，不信。

    這時蛇血取完，步絳玄將盛血的器皿放到聞燈手中，劍起劍落，開始解蛇。劍光繚亂紛飛，將鵝毛似的雪珠擊成碎瓊。俄頃，劍收，他側(cè)目對聞燈道：“好了?！?/br>
    聞燈“嘖”了聲，轉(zhuǎn)頭去看——雪地之上，蛇皮蛇rou蛇骨分離，一片片蛇鱗擺得整整齊齊。

    “真是一流解剖學(xué)家?！甭劅魢@服說道。

    他不再逗步絳玄，將玄水黑蛇身上有價值的部位撿進(jìn)刀鞘里，其余的留在雪中，讓那風(fēng)雪侵蝕，起身時，拍著手說道：“這些材料挺搶手的，出去便能賺上一筆?！?/br>
    “你缺錢？”步絳玄目光微動。

    “不啊?！甭劅魮u晃著腦袋，“但誰能抵擋得住賺錢的快樂呢。”

    步絳玄挑眉，往別人間劍上丟了一個潔凈術(shù)，收劍入鞘，遞給聞燈。

    兩人向著雪原深處行進(jìn)。

    如同先前那般，若遇上清凈初境和中境的妖獸，聞燈出手解決。但不知是路線選得不好，還是其余隊(duì)伍太猛，走了小半個時辰，攏共才遇上五六只妖獸。聞燈拾取了一對能賣錢的眼珠，兩塊御寒效果不錯的皮毛。

    雪原上的白晝很短，這時候，天空已不復(fù)陰霾之色，而是懸掛上了無邊的昏沉幽黑。

    又前行一段路途，繞過一片低緩起伏的山坡，聞燈看見兩個熟悉身影，不由招呼喊道：“于師兄，徒師姐！”被喊的人應(yīng)聲抬頭，面露驚喜之色：“聞師妹！”

    于閑和徒無遙在同一支隊(duì)伍。這支小隊(duì)組滿五人，正聚集在一片足夠擋風(fēng)的石堆后扎營。聞燈松開步絳玄的劍，朝著他們走去。

    徒無遙分了幾塊rou干給聞燈，將他打量幾番，隨后望向天空中一刻不停的雪，嘆氣說道：“今年的雪可真大，但妖獸似乎比往年要少，這一路走來，我們隊(duì)攏共才獵到二十多只妖獸?！?/br>
    原來是這一回的妖獸比較少？聞燈沒來得及向步絳玄詢問的疑惑得到了解答，又聽徒無遙問：“你們呢？應(yīng)該殺得比我們多吧。”

    “只比你們多一些。”聞燈笑了笑，隱瞞了真實(shí)的數(shù)目，語氣帶上些許無奈，“人太多，妖獸太少?！?/br>
    “那就向北走。越往北，妖獸境界會越來越高，更容易尋得磨練機(jī)會，聞師妹你可不要錯過?！庇陂e湊過來說道。

    “好，我們正有此打算?！甭劅酎c(diǎn)頭。

    幾人并未閑聊太久，聞燈走回步絳玄身旁，重新抓住別人間劍。他又有了新的問題：“為何今年的妖獸數(shù)量不如往年？”

    “現(xiàn)在的雪淵，靈氣比從前少了一些?！辈浇{玄環(huán)顧四周，低聲答道。

    “那墨川以北，豈非更少了？”聞燈蹙起眉。

    這片大陸上的靈氣是有分布規(guī)律的，越是靠近北境凍土區(qū)域，靈力越是稀薄。墨川則是一條分界線，墨川以北的土地，端的是貧瘠，若非如此，人族修行者也不會將妖獸們驅(qū)逐到那處去。

    靈氣減少不是什么好征兆。但這和他曾經(jīng)生活的那個世界中，煤炭油氣資源日漸減少的情況一樣，無法憑個人之力解決。故而聞燈沒有多想，遙遙一望天色，對步絳玄說起：“酷哥，我們也休息一下吧。”

    步絳玄沒有否定這一提議，抬頭判斷方位，握著別人間劍，將聞燈帶去偏東的某個位置。

    那是一個背風(fēng)的山洞，往洞內(nèi)走上數(shù)尺，地面便不再有積雪。墻角生長著苔蘚，洞壁上方還有零星幾株蔓生植物。步絳玄點(diǎn)燃一張火符驅(qū)散昏暗，聞燈則擺出桌和椅，再雙手一抬，抬出一個比臉盆小不了多少的銅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