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衍嗆了一下。金藻抬頭朝阿婆說：“阿婆，我爸爸離婚很久了?！?/br>
    阿婆狐疑地問：“不是，設(shè)計師，你看起來最多三十出頭吧，怎么孩子那么大了。”

    金藻眼睛不眨地說：“未婚先孕的，在學(xué)校就懷上了，當(dāng)時別提鬧多嚴(yán)重了。結(jié)果后來還不是離婚了。最苦的是我們做小孩的，你說對不對，阿婆?！?/br>
    阿婆愣愣地點頭說：“對?！?/br>
    雨基本停了之后，金衍又扶金藻要走。金藻自覺跳上他的背。金衍說：“你是不是當(dāng)我是你的坐騎啊現(xiàn)在?！?/br>
    金藻叫道：“不要廢話，小金，現(xiàn)在可以帶朕回寢宮了?！?/br>
    金衍差點氣笑了。他也不敢亂動，還是要好好背著金藻。他們在濕漉漉的舊樓間穿過去，屋檐有水珠滴下來。金藻脫了自己的外套，蓋在他和金衍頭上。他趴在金衍背上，拿臉頰蹭了蹭金衍的脖頸說：“金衍，你是不是換香水了?！?/br>
    金衍嗯了一聲，繼續(xù)朝前走。金藻把臉埋在金衍衣領(lǐng)的地方，深深吸了口氣，說：“我喜歡這個香味?！苯鹧苡悬c癢，縮了下脖子。

    在路口坐著的閑散老人都已經(jīng)回家避雨了。金藻摟著金衍的脖子，趴著說：“住這里多好啊，大家都認得，隨時都能出來找人聊聊，跟在金銀島一樣的。變新了之后也不一定就是變好了啊。”

    金衍愣了一下。他們走過的時候，屋前屋后有飯菜香味，這樓的哪位mama探出窗戶大喊小孩的名字，那樓的阿叔在和樓下鄰居理論什么。城市里已經(jīng)很少有連結(jié)得這么緊密的社群了?；蛟S真是這樣，翻新不一定就是變好。

    金衍有點晃神，差點踩到一塊石頭上滑倒。金藻嚇了一跳。他們坐上車回去，城市開始進入休眠期。金藻躺在后座，從口袋里抽出早上找到的照片，他覺得十六七歲的金衍和他完全不同。金衍背著手，茫然地盯著鏡頭，他好像不知道要怎么對世界表示友好。金藻覺得，如果他遇到十七歲的金衍，會很想給他一個擁抱。

    第10章 春節(jié)前夕

    一周多的時間。林軻回國的后一天，金衍帶金藻去醫(yī)院換石膏。他坐在走廊長椅上等著，林軻打電話過來的時候，他正看著電子顯示鐘發(fā)呆。中午，金衍把金藻送去了金莓那里吃午飯，他開車到城北的一間泰國菜餐廳。林軻已經(jīng)坐在預(yù)訂的位置前，手邊放一杯泰式奶茶。

    林軻撐著頭，說：“我見到王成了，他那個身形，感覺比去年見到又大了一圈。”

    金衍笑笑。他其實都不太記得這個人的樣子了。他點了單，低頭喝了口手里的檸檬水。林軻看了他一眼，把買的伴手禮給他。林軻瞥了下嘴，說：“我算很懂事的男朋友了吧，就這樣了還給你帶禮物回來?！?/br>
    金衍不響。服務(wù)生過來放了水果沙拉。他們沉默地坐著，金衍剛要開口說話，林軻搶說：“想好措辭了？要跟我說分手？”

    他說：“金衍。過去五年了。我去年初再見到你的時候，我覺得，都過去五年了，應(yīng)該確實過去了吧。我們談戀愛到現(xiàn)在，你對我也挺好的，溫柔而且體貼，做得很好，像在做你的工作那種盡責(zé)。你對每個人都盡職盡責(zé)的，但又永遠有距離?！?/br>
    林軻嘆口氣，繼續(xù)說：“就好像，別人還是都會傷害你一樣?！?/br>
    金衍看著林軻。突然想起，二十二歲的時候回到紐約去辦休學(xué)的那天，好像看到林軻和那群小圈子里的人站在學(xué)院大樓的咖啡廳門口，林軻轉(zhuǎn)頭跟他碰到了眼神，金衍轉(zhuǎn)回了頭。林軻一直看著他走進學(xué)院大樓。金衍重讀大四那年，林軻他們都已經(jīng)畢業(yè)離校，要么升學(xué)去了其他大學(xué)，要么離開了美國。那段時間金衍父親生病住院，他下了課，會坐地鐵到市中心，然后走去醫(yī)院。

    病房里有個羅馬尼亞籍的護工，金衍能做的事，其實也只有沉默地坐著。他坐在沙發(fā)上，膝蓋上攤著筆電。他父親半靠在床頭，閉著眼睛，說不上是什么狀態(tài)。時間粘膩而且毫無規(guī)律可言，金衍常年穿著那幾件寬大的衛(wèi)衣，走出校園就是走進醫(yī)院。

    畢業(yè)前夕，學(xué)校草坪有啤酒音樂節(jié)，他踩著酒瓶匆匆過去，有人攔住他，要請他喝酒。他掙脫開，低著頭說自己有事。拉著他的人一直不肯松手。金衍茫然地看著滿是醉鬼的草坪，拿過那人手里的酒瓶，砸了過去。

    他確實是害怕了。

    服務(wù)生又過來上了主菜。金衍回過神，說：“和以前的事沒關(guān)系。我隨便接受你是我的問題。我沒考慮清楚，傷害到你了，對不起?！?/br>
    林軻自嘲地笑了下，說：“都是成年人，要說什么對不起啊。我喜歡你就是我輸了，可以吧?！?nbsp;他站起了身，和金衍說：“這頓分手飯你請客，我現(xiàn)在有點傷心，想去找人喝酒。但是，金衍，你不準(zhǔn)不和我做朋友了?！?/br>
    金衍抬頭看他。林軻罵道：“你這種人，以后肯定不會主動聯(lián)系我了，死混蛋。”

    午后，金衍去金莓那邊。他順手把林軻買的伴手禮，一些日本真空包裝的鰻魚和其他海魚給了金莓。金藻在里間和波妞看故事書。他掛著一條傷腿，看到金衍進來，伸開手臂說：“快點，救我離開這里?！?/br>
    金衍拍開他的手，說：“陪meimei再玩一會。”

    金藻叫道：“我寫物理試卷，求求你，我想寫物理試卷。”

    金衍笑了下，駕著他起來。